開朝第二日，立政殿中，上早朝之前，女帝召見了南宮射月。

    “白玉京投毒案查得如何？”

    女帝臉色微冷的看著跪倒在地的南宮射月。

    南宮射月馬上沉聲說道：“啟稟陛下。”

    “根據鳳鳴司調查得知，此乃白玉京中一個叫柔娘的女夥計，因其姊為盧鼎所玷汙，含冤自盡，因此柔娘心中記恨，一直想著為其姊報仇。”

    “趁盧鼎一家在白玉京用膳，便在其湯羹中下牽機之毒，致使盧鼎一家十五口全數斃命。”“此女自小與阿姊相依為命，先在青樓賣笑謀生，後進的白玉京，如今已在租住的房宅中畏罪自殺，並留下血書一封。”

    女帝麵無表情的又問：“可有生疑之處？”

    南宮射月搖了搖頭：“微臣並沒發現不妥之處，隻不過…”

    她微微一頓，跟著說道：“隻不過，此案太多巧合之處！”

    “微臣總感覺仿佛有一隻大手在暗中無形操縱，需更多的時間做詳細調查。”

    女帝略微沉吟一下：“可會牽連到那薑嵐？”

    南宮射月猶豫了下，才沉聲說道：“按大武律，夥計於店中犯事，東家亦受牽連，可視其罪行嚴重程度酌情判罰。”

    “此次盧鼎一家十五口皆亡，性質極其嚴重，若將案件移交刑部，臣以為，刑部為了以儆效尤，那薑嵐最低也要判徒三千，籍沒家財，甚至可判處斬刑！”

    鳳鳴司和錦衣衛不一樣，無自己的詔獄。

    哪怕現在把案件接下來，等調查出結果之後，還是得根據案件性質，將案件移交到北鎮撫司或者刑部、大理寺宣判。

    這也是女帝製衡鳳鳴司手段之一。

    聽完南宮射月這番話，女帝忽然冷笑起來：“如此一來，白玉京、煙雨樓，怕也再無生意可言！”“朕也難以自兩座酒樓獲利，充盈內帑！”

    “還有，明日便是朕祭拜太廟大典，少不得鴻臚寺參與，盧鼎這鴻臚寺丞，卻全家死絕，這是給朕一個下馬威呢！”

    南宮射月聞言，頓時心中一凜。

    很顯然，女帝是堅信有人在暗中操縱！

    事實上，這案確實給女帝帶來極大的影響。

    沒了白玉京的收入不說，在拿紅薯獻祭太廟之時，竟發生這樣的事情，對女帝的威嚴也是個極大的打擊！

    有人看不得女帝好啊！

    正當南宮射月以為，女帝定要下命自己嚴查此案，女帝卻突然淡淡說道：“把案件移交刑部宣判！”“你知會齊謹一聲，判那薑嵐徒三千……押解離京後，把人送孤峰山得了，至於白玉京……籍沒內府！”

    南宮射月遲疑了下。

    很顯然，女帝是要快刀斬亂麻，把事情影響降到最低。

    盡管心中有些不甘，南宮最後還是說道：“臣遵命。”

    “你親自去孤峰山與蘇陌說一下，順便告知他，無需再禁足孤峰山。”

    “那白素素……也送去孤峰山罷……”

    “並告知蘇陌，此女不可離開孤峰山半步，亦不可以天母教妖女身份示人……若有違聖命，定殺不饒！”

    說著，女帝重重哼了一聲：“此案也不可放下，都給朕查清楚了！”

    她眼中殺氣一閃：“朕倒要看看，誰如此大膽，敢把朕戲弄在鼓掌之上！”

    南宮射月領命而去！

    安五進殿：“陛下，是時候上早朝了。”

    聽到這話，女帝又有些頭疼起來。

    如今接連出事，天南道不說，蘇陌動了商稅、京中油價暴漲，外加盧鼎這事。

    今日朝會怕要鬧翻天的。

    她長長吐了口氣：“鯨油可曾進京？”

    安五連忙說道：“老奴剛聽說，十數輛巨靈車今日一早便自孤峰山進京，把鯨油運送到蘇氏百貨，怕有十萬斤之數。”

    “另外，蘇侯亦已使人將三大車的鯨皮、鯨筋送至內庫。”

    停了停，安五又道：“白城郡主昨日去了孤峰山，但應是要不來軍費……白城郡主使親衛過問了盧鼎一案。”

    女帝想了想：“把鯨皮、鯨筋，各送一半至兵部、鳳鳴司匠兵營，盡快造出皮甲、弓弩！”“其餘事情，待朕下朝再說！”

    孤峰山中，蘇陌今天是早早起來。

    但剛洗漱完畢，便聽得柳思雲來報，南宮射月來了。

    蘇陌心中頓時一動。

    難道南宮射月已經查清楚盧鼎一案的情況？

    昨夜林墨音留在京中，暗中調查此事，卻到現在也沒個消息。

    蘇陌在書房見的南宮射月。

    等聽完南宮射月的話，蘇陌頓時愕然。

    “不查了？要判薑嵐徒三千？”

    他臉色陡然黑沉下來，直直看著南宮射月，冷聲說道：“我不同意！”

    南宮射月麵無表情的看著蘇陌：“不瞞郎君，此事妾身亦是不甘心！”

    “這是將鳳鳴司戲弄在鼓掌！”

    說著，她歎了口氣：“但此事不是同不同意的問題。”

    “陛下與妾身都以為，這不僅是衝著郎君來的，更是衝陛下去的！”

    停了停，她又道：“明早便是陛下祭拜太廟之日，斷不可枝外生枝。”

    “再說，即便判薑嵐徒三千，妾身也會設法把薑嵐送回來，改個身份便成。”

    “至於白玉京，雖說籍沒內府，其實份子不便，待此事淡去，可繼續經營。”

    蘇陌低頭沉吟起來。

    聽南宮射月的意思，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實話說，把此事全栽到那個自殺的柔娘身上，是最適合的結果。

    朝廷丟了這樣一個臉，總比一直查下去都破不了案的好。

    查得越久，朝廷丟的臉就越大！

    對方把此事做得如此天衣無縫，鳳鳴司還有林墨音的錦衣衛聯手，都查不出端倪，可見對方手段的厲害！

    很多時候，真相並沒想象中的重要，更別說現在隻是把罪名安到一個已死之人的頭上。

    天真的人是當不了官的。

    蘇陌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南宮射月，正要說話，突然臉色微微一變。

    赫然看到南宮射月頭頂突然蹦出一個黃色歎號！

    蘇陌毫不猶豫的點開歎號！

    然後心中一喜。

    關鍵時候，還得靠係統啊！

    【南宮射月】：鳳鳴司左千戶（62%）

    【任務】：滅門

    【要求】：一日內，查清鴻臚寺丞滿門被毒殺的真相！

    【提示】：你覺得，此案關鍵，在牽機之毒身上！

    【提示】：中仁藥鋪的掌櫃和夥計或許知道點什。

    【獎勵】：好感度+5%！化毒丹*10！

    看完任務提示，蘇陌深吸口氣，話到嘴邊就變了：“南宮大人，你可查出，那柔娘的牽機毒從何而來？南宮射月微微皺眉，聽蘇陌這話便知蘇陌仍不甘心，隻能說道：“已經查過了。”

    “她言手足麻痹，拿著方子到中仁藥鋪買的藥，其中便有馬錢子。”

    她略微一頓：“在她租住的宅中，亦找到剩餘的藥材，唯獨少了馬錢子，且分量也與毒殺盧鼎的分量相仿。”

    蘇陌心中頓時一動。

    又是那中仁藥鋪！

    他馬上說道：“我覺得，去中仁藥鋪詢問清楚，怕會有所發現！”

    南宮射月遲疑了下，最後搖了搖頭：“陛下的意思，盡快了結此案。”

    蘇陌皺眉道：“陛下不是讓大人繼續追查此案嗎？”

    “先去藥鋪看看，若沒什線索，便按陛下意思行事，不也一樣？”

    南宮射月顰眉沉思片刻，終於點點頭：“妾身便再讓人到藥鋪查個仔細。”

    蘇陌馬上道：“我也跟去藥鋪看看！”

    南宮射月不禁狐疑的看了看蘇陌。

    總感覺蘇陌好像對那藥鋪很有信心一樣，仿佛定能從中查出端倪。

    但鳳鳴司在辦案方麵，絕對是專業的。

    鳳鳴司都查不出什線索，蘇陌去了便能發現？

    她又沉吟了下，跟著點點頭：“妾身陪郎君一同過去得了。”

    反正女帝已經解除了蘇陌禁足的禁令。

    南宮射月停了下，突然又道：“還有，陛下叫妾身將天母教妖女給郎君送來了……”

    蘇陌聞言頓時一愣：“陛下放了白素素？”

    不會是怕自己因薑嵐的事情氣惱，給自己喂一顆甜棗補償自己？

    南宮射月點點頭：“此女被陛下以秘術親手封了修為，便是其他天嬰真人來了，怕也難以破解。”“陛下還言，妖女需改名換姓，不可以原身份示人，更不可讓其離開孤峰山半步，否則必殺不饒！”蘇陌心情略微複雜，最後點頭道：“知道了！”

    “我會看好她的。”

    留在孤峰山，總比關在北鎮撫司的詔獄好。

    南宮射月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陌：“郎君現在要見她一麵不？”

    蘇陌搖了搖頭：“先不見了，大人把她交給思雲安頓下來便可。”

    “事不宜遲，先去中仁藥鋪看看！”

    任務時間隻有一天，自是不能耽擱。

    隨後，蘇陌吩咐了柳思雲幾句，便與南宮射月，快馬加鞭的回了京中。

    中仁藥鋪，規模並不大，僅以賣藥營生，鋪中並無坐堂大夫。

    此時外麵正有兩個精悍漢子守著，鋪門緊閉，貼了封條。

    蘇陌見此頓時一愣：“藥鋪的掌櫃和夥計呢？”

    南宮射月皺眉道：“掌櫃和夥計皆已拿回鳳鳴司！”

    蘇陌……

    你不早說！

    讓自己白跑這一趟。

    “他們關在什地方，我想問下他們的話！”

    南宮射月本以為蘇陌要來這藥鋪檢查情況，聽得蘇陌要問藥鋪夥計的話，也隻能又帶著蘇陌會鳳鳴司衙門。

    這次倒不用像第一次述職那樣，蒙住雙眼，路都看不到。

    蘇陌是第一次到鳳鳴司衙門，震驚發現，鳳鳴司的衙門，竟在軍營之中，距離皇宮後院不足三百丈！難怪女帝隨時召集南宮射月和勾奴，兩鳳鳴司千戶能快速麵聖！

    軍營周圍守護無比嚴密，明崗暗哨。

    一隊隊精銳衛士巡邏看守。

    再往軍營去，便幾乎看不到男子身影，出現的皆是身穿黑甲的女鳳鳴司衛。

    蘇陌甚至還在軍營之中，隱隱感覺到好幾股歸竅境術士氣息，更有一股隱晦不明的氣息，應是金丹境界！

    蘇陌不禁暗想，莫非這金丹氣息，便是傳說中的鳳鳴司指揮使？

    南宮射月把蘇陌帶到鳳鳴司衙門，隨後吩咐手下，把藥鋪掌櫃和夥計帶來問話。

    鳳鳴司雖不設詔獄，但也有自己的大牢，關押臨時犯人。

    很快，蘇陌便見到神色萎靡，雖然看不到傷痕和血跡，但情況明顯相當不好的一老一小兩男子被帶了過來。

    兩人臉上都是驚惶恐懼之色，嘴唇顫抖著，話都說不出來，隻一個勁的跪下來給蘇陌、南宮射月磕頭。蘇陌皺了皺眉：“別磕頭了！”

    “我有些話要問你們！”

    係統雖提示店鋪的掌櫃、夥計，或許知道些什，卻也沒直接表明該如何問話。

    蘇陌想了想，便問：“你們可知前往爾藥鋪買藥的柔娘？”

    年紀大的掌櫃一臉茫然。

    那看著隻有十七八歲的夥計，則是顫抖著道：“回大人，小的知道。”

    “她租住藥鋪附近，以前在青樓賣笑，身體多有不好，經常拿著方子到藥鋪買藥。”

    他雖是驚恐，說話倒是清楚得很。

    蘇陌眼睛半眯的看著夥計：“她的馬錢子，便是從爾藥鋪買來的？”

    牽機之毒，便是馬錢子堿。

    蘇陌以前無意中在一本穿越古代的小說中看到的。

    夥計還沒說話，那掌櫃便又朝蘇陌磕起頭來，一邊磕一邊急呼說道：“大人，冤枉啊！”

    “小老兒真的什都不曉得………”

    “她拿方子到藥鋪買藥，小老兒豈知她拿藥去害人……老兒冤枉啊！萬望大人明鑒，大發慈悲，饒了老兒罷！”

    蘇陌臉色微微一沉：“若與爾等無關，某自不會冤枉你們！”

    “你們仔細說來，當日柔娘到店中買藥的經過，不可遺漏！”

    掌櫃戰戰兢兢的哭喪著道：“回大人，當初她持著方子，言手足麻痹，需執藥回去煎煮服用。”“小老兒見方子上有馬錢子一味……還特意叮囑她小心熬製，莫可過量，還把剩下的馬錢子給她分別包好，按包煎煮定不出錯！”

    蘇陌聞言，心中頓時一動。

    “馬錢子都給她買走了？”

    掌櫃急忙道：“對！鋪隻剩下一錢馬錢子，正好給她配全了方子！”

    旁邊的夥計也壯著膽子補充一句：“本來店還有五錢餘的馬錢子，前頭來的一男子，一下子要了四錢餘，鋪子便隻剩一錢。”

    蘇陌和南宮射月瞬間對望一眼！

    盡管不知道暗中那人，為何要如此精準的給柔娘準備馬錢子，讓盧鼎等吃食之後，回家方毒發身亡。正常來說，柔娘要報仇，毒死盧鼎一家，肯定是下得越多越好，最好讓盧鼎當場毒發身亡！很顯然，夥計口中，買走馬錢子的家夥，定是破案的關鍵！

    蘇陌馬上死死盯著那夥計，沉聲問道：“可知先頭買走馬錢子的是何人？”

    “他為何要買下如此多的馬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