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守愚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查過稽古苑和欽天監留下的古籍,以五行劃分,太歲應屬土行。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火生土,所以尋常的火攻手段都對它無用,甚至反而會促進它的生長。想要克製,唯有從木著手..”
“你懂的倒是不少。”
傅覺民來了興趣,點頭道:“繼續。”
“我已經做過試驗了,隻要在太歲的身子底下鋪上足夠多的木屑刨花,阻止它跟水源和土源接觸,太歲的增殖速度就會大幅減弱。
這時候再用刀具持續進行切割,隻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令切下來的肉塊多過它自愈長出來的,運氣好的話,就能一直朝內挖進去,直至找到它的本體所在。”
顧守愚說著,從隨身挎包掏出筆記本,“我算過了...”
傅覺民聽著顧守愚的講述,眼眸漸亮,待顧守愚說完,緩緩道:“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你負責。”說完,又喚來大貓,吩咐下去:“你盡快派人去附近木具廠調運木屑.再將附近一片清場封鎖起來.一通吩咐下去,傅覺民再看眼前的肉山太歲,隻覺說不出的順眼可愛。
如果顧守愚的辦法能行得通,那他接下來就是坐等一隻妖魂種到手,人手、金錢、時間,傅少爺最不缺的就是這三樣東西。
“吼”
正思忖間,空曠水道深處傳來一陣巨大而異樣的聲響。
似風聲嗚咽,又像是某種野獸的奇異嘶吼。
“什聲音?”
傅覺民循聲抬頭,下意識【幽聆】開啟,意識快速穿過一道道形如網格的地下水道,卻直至【幽聆】的探知範圍達到極限,也沒能找到聲音傳來的準確方位。
顧守愚卻似早已習以為常,開口解釋道:“是從租界那邊傳來的。好像是...洋人在鼓搗什東西。”“禦園方向?”
顧守愚搖頭“不清楚。”
“你之前說洋人也盯上這隻太歲,那如果我們這邊動手,洋人有所察覺,是不是會出手阻撓?”傅覺民眉頭皺起,想到這個問題。
在盛海,隻要跟洋人扯上關係,就算原本不麻煩的事情,也會變得很麻煩。
顧守愚猶豫一陣,回道:“
自從發現大部分手段都對太歲不起作用後,這半年洋人就很少過來了。
隻要我們速度夠快,應該.不會被察覺。”
“希望如此。”
傅覺民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確定好下一步的計劃,一行人便打著火把慢慢折返。
出了地下水道,候在街上的青聯幫漢子忙拿出早準備好的茶渣和香蒲給傅覺民簡單清除身上沾染的異味。
傅覺民順口問起下一站異種的去處,得到回答卻是在盛海城外的獨山水庫。
算了下車程,這番趕過去怕是天都要黑了,再加上剛鑽過下水道,傅覺民索性便決定擇日前往。正好回去後先將太歲這邊的事情安排下去,也讓顧守愚回家理個頭,洗個澡什的。
這家夥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刷牙洗頭洗臉了,湊近了一身怪味難怪不怎怕下水道呢。
也就鬼能受得了他這般邋遢樣了。
入夜,墨園,丁家書房。
兩米餘長的紫檀木大班台上,一盞清茶幽香嫋嫋。
丁夫人身子斜倚在椅中,靜靜聽著大貓近日來的稟報。
聽到說傅覺民幾天下來隻是練武,唯一出趟門,竟還專門找些神神鬼鬼、特角旮旯的地方鑽。丁夫人也不惱,反而嘴角含笑,如聽人說起自家孩子的頑皮趣事,眉眼間盡是寵溺之色。
待大貓說完,她跟著細細囑咐。
“他性子隨他娘,凡事由著他。
隻牢記著一句一一千萬顧著他的周全。”
大貓應下,略作遲疑,又道:“今天公子出門,有人跟了我們一路。”
“哦?”
丁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垂下眸子輕撥桌上茶盞。
“什人看清了嗎?”
“瞧著像樵幫的。我已經派人去查了。”
“初八好像是王喬夫第五個兒子周歲宴吧”
丁夫人抬起頭來,語氣輕柔,卻滲著絲絲的冷意,“到時候,我正好當麵問問他緣由。
哦對了。”
丁夫人話鋒一轉,道:“你明天記得去一趟百業堂口,幫我將今年的賬冊拿過來。”
大貓眸光輕閃,“兆安少爺怕是不肯。”
“所以讓你去,別人八成是拿不回來的。”
丁夫人搖搖頭,續道:“還有,往後也別見著誰都喊少爺。
咱們丁家,就隻有一個少爺..”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卻響起叩門聲。
大貓走上去開門,見門外立著個下人,躬身稟告道:“夫人,梁先生來了。”
一直表情淡然的丁夫人聽到這個名字,神色微動。
“快請進來。”
可還未等她從班台後站起身,一個爽朗聲音卻已先一步響起。
“不必了,梁某早就不請自來。”
話音落下,一個頭戴灰色平簷帽,身著呢子大衣的高瘦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他進門脫帽,露出一張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清瘥中年臉龐,嘴角還噙著淡淡的笑意。
“梁秘書大駕光臨。”
丁夫人臉上也露出笑來,側首吩咐:“大貓,去沏壺新茶。”
大貓借機退下,書房內隻餘二人。
“梁某大晚上冒昧叨擾,墨山兄莫要怪我。”
高瘦男子取下脖上圍巾,自嘲說道。
丁夫人搖頭,引著男人坐下,隨即正色道:“梁秘書這個點親自上門,可是聞先生有什急令?”男人點點頭,也不廢話,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內取出一份報紙,遞過去。
“墨山兄可聽說過李明夷這個人?”
丁夫人點頭,“略有耳聞。”
“那你看看這則報道。”
丁夫人拿起男人剛遞來的報紙,借著書房內水晶琉璃吊盞的柔光,細細看去。
片刻之後,她將報紙放下,報紙後,迎上男人意味深長的眼神。
“墨山兄如何評價?”
丁夫人沉吟後搖頭,“我一介女流,又是幫派出身,不好評價。”
男人也不在意,隻是輕歎一聲道:“李明夷此人確有大才啊。
這是他兩個月前發在海外的一篇申論,報道一經發表,立時引起巨大轟動,連不少洋人都為之側目。現如今,不論是海內還是海外,他李明夷都已經被許多人奉為救世明主了.”
丁夫人眉頭微皺,卻也不說話,隻聽男人繼續講下去。
“就憑這篇報道,那些海外僑胞竟硬是為他籌集一筆救國善款。
數目之驚人,全部換成黃金,也裝了整整大半艘船,又派一批武林強手一路遠渡重洋護送,七天前,已抵至盛海港囗。
隻是”
男人語氣一沉,聲音忽然壓低下去,“這艘船一到盛海,便出了事情。
不僅滿船護送高手幾乎被人殺光,連船上的黃金也不翼而飛.”
“什人幹的?”
丁夫人這才說話。
“就是不知道啊。”
男人搖頭,接著道:“其實丟的也不僅僅是黃金,我得到消息,聽說這批善款,還藏有一幅地圖,地圖上記著前朝隱庫的位置所在,以及廢帝乾明帝畢生武學傳承,和什. ...長生之秘。說什得之者即可得天下”
“這種胡話也有人信?”
丁夫人忍不住蹙眉,“真有這樣的驚世寶藏,前朝也就不至於覆亡了。”
“誰說不是呢。”
男人苦笑道:“問題是就這簡單的道理也不是人人都懂。
如今,不僅僅是李明夷所在的革命亂黨和新民政府的人想找到這筆黃金寶藏,洋人、買辦、前朝遺老,甚至連武林的江湖客都起了興趣,聞訊趕來了。
再過幾日,等消息徹底傳開,天知道偌大一個盛海,究竟會亂成什樣”
丁夫人眸光流轉,靜靜思考一陣,緩緩開口:“那聞先生的意思是.”
“自然是希望墨山兄能幫忙找到這筆黃金。
就算搶不到,也絕不能讓羅正雄得到這筆黃金。
羅手握數萬精銳,虎踞江東,一旦得了這筆錢,往後怕是盛海再也無人能壓得住他的野心. 你知道的,聞先生這些年在堂內地位日窘。
可靠消息上邊已經派人下來要來奪聞先生的市長之職。
此人一旦抵達盛海首務必是跟羅正雄一派密切接觸”
“若真到了那一步,聞先生可曾想好退路?”
丁夫人盯著男人的眼睛。
男人沉默良久,最終低低開口:“再過幾個月,李明夷會來一趟盛海。
聞先生的態度,大概得見了此人之後才能真正確定下來. ..”
偌大的書房內,陷入一片沉滯的安靜。
片刻之後,才聽丁夫人的聲音緩緩響起。
“墨山明白了。
聞先生交代的事,青聯幫必盡力而為。
從前如此,今後...亦然。”
高瘦男人起身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向丁夫人點了點頭。
隨即重新披上圍巾,戴上帽子,悄無聲息地出了書房。
隻留丁夫人一人站在書房燈影之下,靜靜地想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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