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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州城外,中軍行轅。

      曲端帶著李彥琪等將領,匆匆下馬。

      雖然曾經在夏州做過都尉,但是中軍這些老銀州兵,卻都對他視而不見。

      曲端的名聲一向不太好。

      他脾氣太臭,軍法又過嚴,銀州營草創之初,不少人都吃過他的鞭子。

      好處是這個人不雙標,他對別人嚴,對自己更嚴。

      製定的軍規,自己從未違背不說,他的一個叔父輩違反,都被他砍了。

      所以盡管大家不喜歡他,但也沒有多少恨意。

      曲端更是不在乎這個,此刻他心中很難受,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的機會,結果判斷失誤了。

      按照他的推演,金兵最好的選擇,就是從遼東南下。

      所以他親率大軍,嚴陣以待,結果金兵竟然慫了。

      完顏宗望在燕山就停了,先鋒大將完顏昂更是沒有南下。

      不南下你當什先鋒?

      你們金兵,以前是這樣打仗的?你對得起完顏阿骨打!

      曲端除了大罵女真韃子不知兵之外,毫無辦法,隻能把火傾瀉在遼東,一口氣把遼東全收複了。

      今日來到平盧,兩邊兵馬一合並,自己又得成為副將。

      總不能跟朱令靈搶元帥吧.

      所以曲端一路上都陰沉著臉,進到中軍大帳,他拱手道,“大帥。”

      “曲端老弟。”朱令靈起身,笑地說道:“你來的正好。”

      “如今遼東戰事已經打完,我要回汴梁一趟,向代王陳述此戰。等我到了汴梁,就會推舉你來統領此間人馬,你要心中有數。”

      曲端眼睛唰的一下瞪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朱令靈心中暗笑,這老弟養氣功夫還是不到家。

      “大帥.可是在說笑?”

      曲端看著壯碩如牛的朱大帥,怎也和養病兩個字聯係不到一起。

      “我哪有心思與你耍笑。”朱令靈說道:“我啊,從五回嶺出來時候,身子就有些不適。這些年南征北戰,未敢懈怠,如今仗打得差不多了,是時候歇息了。”

      朱令靈一笑,心道功勞這東西,自己已經撈夠了,再打下去就功高難封了。

      總要留給下麵的人一點,這時候讓出來,上下都高興。古人說過猶不及,說的是真有道理。

      眼見曲端好像還沒懂,朱令靈尋思著,這曲端高低也算是我的老部下,將來有情份在的,何不再指點他一波。

      “我近來讀你們漢人的書,看到這一句,說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器滿則傾,誌滿則覆’,我今日去汴梁是這樣,老弟你帶兵,也該多想想這些話。”

      “你看這些將士,他們和你我一樣,都是渴望建功立業。大家聚在一起,職位是將帥兵卒,實則同生共死,皆是兄弟。”

      “生死榮辱,係為一體,今後真叫你執掌大軍,兄弟們有些過失,也該寬宏著點,才算對得起這些年的同袍枕戈之誼啊!”

      說到這,朱令靈拍了拍曲端的肩膀,但是曲端沒有說話。

      朱令靈心中暗暗搖頭:傻鳥一個,你他娘的跟著代王,算是燒了高香,不然早被人弄死了。

      雖然如此,他還是準備向陳紹舉薦由曲端代替自己。

      一來這傻鳥雖然不開通,但是打仗確實還可以,不至於搞出個慘敗。前線若是戰敗,自己回去汴梁,就成罪過了。

      二來曲端這種人,人憎狗嫌,代王一直在用,說明挺看重他,自己推他一把,代王心也順遂。

      曲端離開時候,心情還沒平複,原本以為要在朱令靈的麾下,繼續和女真韃子打。

      沒想到他自己要走。

      如果他真的舉薦自己,那就極大概率是自己與完顏宗望直接對決。

      想到這兒,曲端不禁有些血脈賁張,完顏宗望在滅遼戰役中,已經證明了自己。

      若是能戰勝他,無疑將是極大的成就。

      中軍行轅,大帳內,老朱和手下們說話時候,就放鬆許多。

      “這小子不開竅,我走之後,你們都小心著點。若是真犯了事,大家都要互相求情,先把人保住,然後去汴梁找我。”

      “大帥放心,我們平日,也都遵循軍令,不至於真就犯死罪。若是小錯,挨幾下也沒甚幹係。”

      朱令靈哈哈一樂,“說得對,由曲端來掌兵,也是給你們緊緊性子。每逢開國,仗打完了,總有些武人驕縱,逼得皇帝不得不下手。”

      “大家都別找事,安享富貴,否則悔之晚矣。”

      自己肯定是要去陪著陳紹,走最後一步的,這個過程不在他身邊,朱令靈也不放心。

      行百者半九十,最後一步萬萬不能出差池,自己就守在他跟前,幫他遮護著點。

      老朱一直覺得,稱帝不是代王一個人的事。

      時機到了,要是代王還不稱帝的話,自己這些人就該發揮作用了。

      趙匡胤的好兄弟們,早就證明了一件事,給真命天子披上一件黃袍並不難。

    ——

      九月十五。

      朱令靈從幽燕離開,前往汴梁,路上經過河北滄州的泊頭縣,正好碰到民夫們在開掘運河。

      這河已經挖了整整半年。

      如果說進度的話,如今已經到了滄州,可見速度並不慢。

      看著熱鬧的場景,朱令靈派人去問了一下,是誰在這指揮開掘。

      得到回答說是楊成正在泊頭縣,朱令靈大喜,趕緊前去相見。

      楊成挽著褲腳,攏發包巾,小腿上全是泥巴,看著就跟挖河的民夫沒啥區別。

      見到朱令靈他也很開心,擦了擦汗,“仗快打完了吧?”

      “應該是。”

      “極好,極好!”楊成說道:“這些日子,運糧就調走我三萬多民夫勞力,趕緊打完仗,莫要再搶我的人手了。”

      “老楊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汴梁。”

      楊成在朱令靈身邊坐下,說道:“你有消息了?”

      他當然知道朱令靈去汴梁所為何事,這人一向會猜代王心思,而且還有整整三個女兒在代王身邊!

      三個啊!

      代王內府中,女眷用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都不超過十個,這廝直接有三個女兒在代王後宮。

      他怎就能如此雞賊呢。

      當然,其他人也羨慕不來,人家把三個女兒塞給代王的時候,代王的人馬都沒他多。

      那時候代王有大宋將官和童貫心腹的身份,朱令靈接觸之後,又發覺他有取代西夏的野心。

      這才毅然決然地投靠了陳紹,原本的打算,也就是陳紹能取代西夏,然後自己做個西夏的王公。

      彼時他也沒想到能闖出這大的一番事業。

      朱令靈壓低了聲音,靠近了一些,然後輕聲道:“沒有。”

      “你這廝真是閑的,來撩閑我作甚!”被浪費了情緒的楊成擺了擺手,十分嫌棄。

      楊成這個人很特殊,他不貪財、不好色,甚至不圖享受,但是當官有癮,對功績更是病態地追求。

      為了挖河,他把家底都拿出來了,沒事就帶著自己的一群族人,包括他兒子,一起挑土。

      兒子、侄子們一抱怨他就打,搞得幾個子侄叫苦連天,過得清貧點就算了,還得像牛一樣幹活。

      楊家的子侄逢人就抱怨,希望他楊成趕緊辭官,大家回西北種地都比死在河溝強。

      所以他雖然確實是幹實事,但是對權勢、官位,也很是熱衷。

      代王要是真要稱帝,他是肯定要去的。

      楊成苦勞大、功勞更大,朱令靈知道,代王肯定不會虧待他。

      想著楊成也是個穩妥的人,在代王身邊分量又重,朱令靈就說道:“如今時機已經成熟了,就算是代王沒有這個意思,咱們做手下的,還不能幫他一把?”

      楊成側了側頭,看了老朱一眼,“還是你想的周到。”

      “怎樣,跟我一起去汴梁?”

      老朱說完,也在打量楊成,這人渾身泥巴,不知道還以為他是裝的。

      但朱令靈這種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來,他皮膚的顏色、皺紋、長期泡水的小腿肌膚,都不是能裝出來的。

      楊成也是個實幹派,馬上就要上京。因為害怕自己走後,子侄們趁機跑了,他特意帶上了這些人。

      楊家的年輕後生們,聽到消息,差點沒哭出來。

      終於可以離開河溝了。

      他們根本沒打算去汴梁享福,哪怕少幹一天活,也是極好的。

    ——

      汴梁城。

      陳紹這幾日十分悠閑,有事就安排趙桓去幹了。

      畢竟他趙桓現在才是皇帝。

      而且借用趙家最後的這段皇室身份,陳紹要幹許多自己不方便去幹的事。

      尤其是對外事務上。

      在許多事上,他們趙家有自己獨特的優勢,比如說對付交趾,因為趙家以前的軟弱和縱容,很容易就讓交趾生出輕視之心來。

      他們不拿趙宋皇帝當回事,那開戰的理由就很充分了。

      曆史上漢使還有後來的蒙古使者,都是拚了命地作死,並且做好了死在那的準備,才能挑動事端,獲得開戰的理由。

      如今,趙桓隻需要措辭嚴厲一點,就能起到同樣的效果。

      老趙家軟了幾代人,積攢的軟弱值,終於派上了用場。

      老邁的李乾德在聽到大宋竟然派人責問自己之後,果然怒了,當即就要報複。

      就像四十多年前一樣。

      他在交趾準備戰爭的時候,殊不知吳階已經帶兵到了欽州,正在布置人馬。

      陳紹離開太原的時候,就派吳階南下。

      而且準備不可謂不充分,為了對付一個交趾,陳紹提前讓劉光烈去了江南,讓劉繼祖做了江南道的轉運使。

      他就是要做到萬無一失。

      交趾和高麗不一樣,交趾是故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們是不能做藩屬的,但凡有點追求的王朝,都不會允許。

      就像大明,騰出手來,立馬就去收複了故土。

      朱棣收複交趾的時候,他們分出去時間太久了,心野了。

      所以付出了極大地代價,而且埋下了再次分裂的隱患。

      這次陳紹打算徹底收回,而且要清算這些年的分裂罪人。

      交趾這些年,拿自己當南洋小中原,四處擴張,算是幫自己打下了不少地盤。

      可惜,他們雖然是霸道慣了,也隻是在南洋比較能打。

      以前他麵對的是一千老弱邊軍,廣南邊境,任由他蹂躪。

      這次他即將麵對的,是草原上滅夏、戈壁滅回、高原上滅蕃,短短幾年內連滅三國的一群西北軍漢。

      而且人家是防守,他是進攻。

      今日陳紹又在昭德坊,宴請幾人,分別是王稟、宇文虛中和馬擴。

      在遼東收複之後,王稟和馬擴,就放棄了繼續為大宋而戰的想法。

      首先確實是沒有機會了。

      其次是趙桓親自下令了,讓他們交出兵權。

      這就是趙桓第二個用處,下令解除這些忠於大宋的武裝,尤其是李綱當年為了對付自己,搞出來的幾個新軍。

      王稟就把淮海新軍的兵權交了出來,來到汴梁,等候朝廷的安排。

      於公於私,他都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你說你忠於大宋,大宋的皇帝都讓你們交出兵權了,那你交還是不交?

      不過陳紹的寬宏仁厚,確實是出乎他們的預料,調回京城之後,他們沒有得到打壓。

      甚至還成為了代王陳紹的座上賓。

      席上酒宴還算豐盛,汴梁作為當世第一城邑,對第二名的領先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鴻溝。

      沒法追趕的那種。

      即便如此,像這種舉國之力供養出來的繁華,陳紹是不怎認可的。

      宇文虛中此刻已經沒有了什芥蒂,他覺得代王做皇帝,是天命所歸,也是中原的幸事。

      對於他的改變,王稟和馬擴都有些意外。

      陳紹端起酒杯,道:“這次官家下令,解除淮海和河北的兵權。兩淮富裕,養著一些府兵原也無可厚非,但是河北已經養不起多少兵馬了。”

      “我和蔡太師,琢磨出個辦法來,就是讓河北這些招安的義軍,去到幽燕、遼東安家。將幽燕和遼東的土地,分給他們,以此來安置,諸位以為如何?”

      大宋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招安賊寇、流民,要以工代賑,要就直接收為府兵。

      

      但是從未想過分發土地。

      這次代王要稱帝,走的是禪讓的路,並沒有屠戮本朝士紳。

      所以也沒有理由,沒收他們的土地。

      要想給這多義軍分發土地,到遼東去確實是個好主意。

      馬擴說道:“此舉甚善,遼東地廣人稀,且與北境接壤,自鮮卑以來,長期被異族統治。此番因為女真的屠戮,人口已經凋零至十不存一,正好趁機將河北漢人填充進去。”

      宇文虛中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遼東田地,被契丹荒廢日久,叢林密布,水利缺少,恐怕沒那好安置。”

      陳紹道:“我們已經定好,由定難軍分發農具、耕牛和種子,修水渠水庫,獎勵耕作,五年免稅。”

      “若能如此,則是百姓之福,國家之幸!”

      宇文虛中發現,隻要他心中,堅定了投代的主意,那困擾他半生的難處突然就全都消失了。

      投代一念起,頓覺天地寬!

      以前需要費盡心機,勸誡當權者去幹,但是總也幹不成的事,如今甚至不需要提出來,代王自己想的比大家還周到。

      別的不說,遼東這塊土地守住了,北方異族想要南下,隻能硬衝幽雲了。

      以如今代王的軍力,北境根本就是不堪一戰。

      陳紹一笑,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子充啊,我知道你素來了解遼東,對女真更是熟悉。此番想請你去遼東,防禦女真,你可願意?”

      馬擴稍微一怔,其實他想要投奔代王,但是有些赧然,沒好意思開口。

      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出來,代王竟然主動招攬了。

      這讓曾經一心反對代王的他,感覺到羞愧和歎服。

      “代王不棄,馬擴願為遼東一小卒!”

      “讓你去做一個小卒?我怕阿骨打泉下有知,要取笑我啊。”陳紹笑道:“我表奏你為遼東經略安撫使,給你三年的時間,將遼東治理好,如何?”

      “我必鞠躬盡瘁!”

      陳紹點了點頭,“切記,你去了要發展經濟,安穩民生,守土禦民,不用擔心北伐之事,軍事上我自有安排。”

      “之所以要子充去遼東,是因為那除了我即將安置的漢人外,還有契丹、渤海、女真、室韋、奚族、鐵驪.我素知子充有奇才,慣會和這些北境異族打交道,人家也都服你。”

      別看金國是女真族建立的,但並不是所有的女真都服他們,陳紹自己麾下,都有女真營。

      聽到馬擴被如此重用,王稟默默喝了一口酒。

      他覺得自己和馬擴還不一樣。

      陳紹在河東期間,馬擴數次前往,他們兩個是有交情的。

      王稟自問即使是當年都為童貫心腹,自己和陳紹也沒有什交情,反倒是橫山七日的時候,自己是離他最近而不去救的。

      後來宗翰即將南下,太原岌岌可危,陳紹領兵進入河東,駐紮在太原附近。

      那時候自己帶著環慶軍,官職是河東第一將,與陳紹對峙過一段時間。

      為了避其鋒芒,又去了開封府,後來在李相公的支持下,去到兩淮練兵。

      練兵的目的,就是為了在陳紹篡宋時候,作為反對軍的主力,保護大宋的江山社稷。

      他越想越覺得陳紹不會原諒自己,聽著他們在那高談闊論遼東的治理,忍不住又幹了一口悶酒。

      “正臣。”

      “正臣?”

      被宇文虛中碰了一下,王稟才抬起頭來。

      “李氏在交趾,建立‘偽越’,自成立以來,便不斷侵擾廣南。如今官家下旨問責,他們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更加狂悖。尤其是如今的李乾德,更是神宗時候,屠殺幾十萬邊民的凶手。”

      王稟聽著聽著,心情逐漸激動起來,代王不會無緣無故和自己說這些事。

      難道

      “正臣,我已經派遣吳階帶兵前往廣南,此番誓要收複交趾,你可願前往助戰?”

      雖然十分激動,但是王稟畢竟是為將多年,還是問道:“代王,如今北境即將與女真決戰,此時征討交趾,是不是隻恐財計難以維持。”

      陳紹笑道:“此事你不必擔憂,我有充足的財計,支持收複交趾之戰。”

      西北的堡寨經濟,注定了它可以獨立養活一支龐大的軍隊,更別說還有兩條絲綢之路。

      雖然兩麵開戰,但陳紹如今,已經開始計劃裁軍了。

      而且是大裁軍。

      他現在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沒有仗可以打,龐大的軍隊渴望有用武之地,想要建功立業。

      如果有足夠多的仗可以打,陳紹完全可以做到養著這支西北大軍,畢竟在堡寨經濟下,每一戰的成本都很低。

      這種集體農莊似的基層結構,即使是在千年以後,依然是很能打的存在。

      以色列能夠打贏前麵的幾次中東戰爭,就是靠著類似的組織-——“基布茲“。

      每一次他們打贏仗,都能給堡寨帶去很多戰利品。堡寨,也讓他們沒有了後顧之憂,自己的家人永遠都有飯吃,老人孩子永遠都有人照看。

      而且征討交趾帶來的利益,是比天還大的,是他開發整個南洋最關鍵的一步。

      王稟也顧不上臉麵了,他起身想要抱個拳,想了一下,直接撩袍單膝跪地,“若蒙代王不棄,末將願南下交趾為前鋒,必生擒李乾德,獻於帳下!”

      宇文虛中笑道:“那李乾德六歲為‘偽越’國主,如今已經五十多年,天幸他沒有死,可以讓我等一雪邕州之恨。”

      陳紹看著三人,心中十分高興。

      到了他這個位置,最看重的就是人才,得到一個人才,抵得過千軍萬馬。

      大宋其實是不缺人才的,有的是名不副實,有的卻是聲名不顯,但才華橫溢。

      今天這三個,都是名聲不怎大,但有真本事的。

      至於還在河北,和自己硬撐的宗澤,估計是抹不開臉投奔自己了。

      好在他也沒有什威脅,河北那些人,自己逐一收伏就是了。

      哪怕是從大宋官場的規矩來說,自己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是有正當權力可以調動任免他宗澤的。

      拿掉他的兵權之後,陳紹也沒打算怎著他。

      希望他能想開一點,多活幾年,看一看自己即將建立的盛世。

      到時候,估計會好受很多。

      等到酒宴結束,陳紹親自將他們送了出去。

      夜晚的汴梁,尤其是在這片區域,十分繁華。

      豪門宅邸之間的道路上,亮著無數盞燈。在絢麗的燈火下,夜景顯得更加華麗美妙。

      陳紹搖了搖頭,大宋把地方的錢,都吸了來供養汴梁。

      就像當年李隆基把全天下的血,都吸完供養長安差不多。

      毫無疑問,這就是亡國之兆。

      安史之亂前,長安也像汴梁一樣,繁花著錦,烈火烹油。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胡虜安胖子暴力造反,將中原打的稀碎,堪稱“華夏文明的一次係統性創傷”。

      而這一次,自己可以盡量和平地改朝換代。

      汴梁這個地方的風氣已經根深蒂固,奢靡、享樂,那一盞盞華麗的夜燈,在陳紹看來,十分刺眼。

      中華物力,不該浪費在這種地方。

    ——

      征交趾這件事,要說誰比陳紹還心急,那隻有蕭婷了。

      她派出去的船隊,又在南荒發現了一個金礦。

      交趾攔在那,顯得越發礙眼了。

      為此,她處理完遼東的事之後,就再次入京,要和陳紹痛陳利害。

      蕭婷入京之後,來到昭德坊。

      馬車進入陳紹的宅邸,看著層層護衛,蕭婷點了點頭。

      她就怕陳紹誌得意滿,疏於防衛,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事。

      滿天下再不會有第二個男人,能和自己如此心意相通,並且支持一個婦人主持如此大事了。

      車簾掀起,其中走出一位淡妝婦人,同樣一身錦繡,頭上也點綴金銀,薄施粉黛,妝容細致。

      蕭婷身子高挑,這多年,執掌商隊,眉宇間自有風韻,身上自然一股上位者的英氣。

      而且她麵容絕美精致,仿若天成,眼鼻口腮,無一不美,眼角一顆淚痣,不但無傷大雅,反而更增一抹成熟魅惑之色。

      掃視一眼,見院子全是些親兵,甚至連個丫鬟都沒有。

      蕭婷頓時有些錯愕。

      她原本還擔心陳紹會掉以輕心,沒想到他能做到如此惜命.

      既然女眷來了,親衛們不方便繼續待在內室,正在收拾東西撤出去。

      陳紹坐在書案前,正在處理奏報,鼻端嗅到一股香味。

      因為提前得到消息,故而知道是蕭婷來了,頭也沒抬說道:“坐,歇息一會兒。”

      蕭婷極有分寸,根本不去看他的奏報,生怕瞧見什機密。

      她對商隊之外的事,並不感興趣。

      陳紹批閱完之後,合上奏報,主動笑著對她說,“是我表兄劉光烈送來的,我讓他開始往廣南輸送物資,準備開打。”

      蕭婷美目一亮,但她偏偏不再提這事,而是笑著說道:“大王進京,怎也不帶個丫鬟侍女。”

      陳紹笑道:“我要把精力放在軍事上。”

      蕭婷捂著嘴笑了起來,陳紹瞧著她嬌俏模樣,久曠的身子自然難耐,伸手一招。

      蕭婷乖乖地來到他懷,陳紹抱住美人,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心中極是喜愛。

      “大王且稍後,容妾去沐浴一番,再來伺候。”

      兩人各自裹著被子,在床上對麵而坐,都懶得再穿衣裳。

      “交趾海岸線綿長,有數個港口,隻是海盜橫行。”

      “無妨,我們下南洋時候,順道就給掃了。”

      蕭婷突然做小女兒姿態,拍手道:“大王好厲害!”

      陳紹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蕭婷笑嘻嘻地說道:“大王再從河東招募些采礦匠人吧,我們先在南荒,把礦場建起來。”

      這時候,蕭婷的婢女楚玲端著瓷盆溫水進來,給兩人清洗。

      她的臉色紅紅的,身位蕭婷的婢女,外嫁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上次去太原,蕭婷讓她伺候了陳紹一次,小丫頭正是思春年華,今天聽了許久,春心早就萌動的很了。

      陳紹敞開被子,大喇喇地躺坐著,說道:“你莫要心急,交趾這地方,雖然完全收伏起來沒那簡單,但先打崩他們其實不難。”

      “這時候派人去,危險太大,而且我們的兵馬不到,遇到土著蠻夷襲擾,也有死人的風險。”

      打交趾這種地方,最好是先扶持一個當地傀儡,陳紹已經讓廣源堂去查了。

      如今的“大越”國,是1009年建立的,這種立國百十年的王國,總是會充滿了各種弊病。

      他們實行“黎民”與“華人”分治政策,華人聚居區設“蕃坊”,由華人首領管理;

      建立大越的李公蘊本人具有中原血統,所以他和他的後代,對“華夏”文化認同感很高。

      一直自視為“華夏”的一部分,將本土主體民族稱為“華人”,以區別於周邊的“蠻夷”

      他們的典籍和日常的語言中,往往自稱“漢人”或者“華人”。

      雖然如今是大宋了,他們還是把中原過去的人,稱為唐人、或者幹脆叫北人。

      這種變態扭曲的華夷觀,搞得好像大宋百姓是北方蠻夷,他們大越才是華夏正統一樣。

      雖然是在邊陲自嗨,但是這多年、這多輩下來,他們慢慢的自己都快信了。

      陳紹開始講自己對交趾的征討之策,這時候又有婢女捧著衣裳進來,給兩人更換。

      蕭婷聽得很認真,她問道:“大王收複交趾之後,要派什人鎮守,這地方太偏遠了,要小心有人割據。”

      陳紹一笑,“等我的商隊打通了南洋海路,哪還有什偏遠不偏遠的說法。”

      蕭婷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這些事她都知道,她就是要陳紹自己說出來。

      這就能顯出商隊的可貴。

      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特別是自己催動的技術的革新和進步,新的格局即將形成。

      到時候,困擾各個王朝的‘央地’問題,都將得到改善。

      隨著自己布局的實現,尤其是商業方麵,巨大的利益,會帶來巨大的需求,進而催動交通的變革。

      陳紹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海陸交通工具和道路都將得到發展。

      即使自己看不到成果,也能看到苗頭,這就足夠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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