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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當和議的議程被確定,北淵朝堂的這些人,尤其是宗室和各部酋長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這和議的絕大部分花銷,一定是會轉嫁到他們頭上,由他們來分擔籌集的。

    但看透了,看懂了,和能夠阻止是兩回事。

    能夠阻止和想要阻止同樣也是兩回事。

    此刻站在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將是一場讓他們“自願”割肉的議事。

    平沙王畢恭畢敬地匯報著此番和議的最終條件。

    【雙方罷兵,大淵支付大梁軍費四百萬兩,戰馬六千匹,羊十萬頭。】

    【大梁放歸大淵此戰所有的俘虜,大淵支付白銀一百萬兩,羊兩萬頭,彌補花銷。同時大淵放歸過去這些年擄掠的大梁子民和邊軍俘虜,共計一萬四千人。】

    【雙方約定以目前的國境為界,在大同附近擇一地開邊互市。】

    聽著這個條件,眾人都知道,他們的談判隊伍已經盡力了,甚至超額完成了任務。

    雖然賠償的額度並沒有談下來,但是最重要的領土割讓卻從最終的和議文書上取消了。

    同時,交出密諜這種讓手下人徹底寒心的事項,與不得援助西涼這種事關整個天下戰略的大事,也同樣被從最終的條文取消。

    而且,互市這一點,很難說對誰更有好處,但至少大淵一直頗為希望重開互市。

    所以,從任何公理的角度而言,談判的團隊都應該值得褒獎。

    但從他們私心的角度而言,這他娘的還不如割地呢。

    割地的話,對他們的影響要小得多。

    但如今,那加在一起足足五百萬兩的白銀,六千匹戰馬,十二萬頭羊,總得有個著落。

    當然,能夠躋身在此間的,到也都明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沒有縱容自己的私心瘋長,在理智的敲打下,安靜地等待著落到自己身上的刀子。

    淵皇的目光掃過下方的群臣,緩緩道:“此番談判,平沙王、兵部、戶部,皆有功勞,平沙王加食邑一百戶,兵部、戶部二位愛卿,各加官一等。贖金巨萬,國庫空虛,財貨賞賜,就免了。”

    三人連忙出列謝恩。

    而提前得了淵皇吩咐的戶部尚書無奈當起了那個惹人厭憎的人。

    “陛下,如今朝廷府庫空虛,贖金不菲,臣請令朝中諸王、諸部、各朝臣,各舉其能,為國奉獻,以度此關。”

    隨著他這捅破窗戶紙的一句話,分鍋大會正式開始。

    一位宗室王爺覺得自己還能掙紮一下,於是當即支持起了戶部尚書的話,“陛下,臣以為費大人此言有理,臣願盡獻家財,捐白銀兩萬兩,以助力贖回瀚海王及我朝勇士!”

    淵皇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沒想到我大淵還有如此清廉的王爺,要不這樣,朕讓夜梟衛去查一查,如果你真就隻有這點家財,朕不僅不要你的兩萬兩,另外賞你五萬兩,讓你過過好日子。”那王爺愣了,沒想到自己不要臉就算了,陛下比自己還不要臉,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而當淵皇這一開口,其餘人也不敢耍心眼了。

    在右相的主持下,很快敲定了各自承擔的方案。

    大家雖然不希望這事兒發生,但真要說起來,對這事兒其實也沒特別大的抗拒。

    不論自己身上分到的任務多少,其實並不太會影響自己的生活,隻是增加自己的任務難度。因為道理也很簡單:都當到王爺了,誰還會真的傻乎乎地自己承擔這些呢!

    那自己這王爺豈不是白當了?

    朝廷向自己要十萬兩,自己光明正大地從手底下的百姓、牧民、部落手搜刮十五萬兩不就行了?什?十五萬兩太狠了?

    老子這都叫好人了!

    你沒遇見二十萬,三十萬的!

    所以,有極個別的王爺在拿到自己的任務時,臉上甚至都寫上了蠢蠢欲動。

    淵皇對眾人的心思洞若觀火,但也並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他們拓跋氏的北魏“先祖”,在入主中原之後,定期都要去草原搜刮遊獵,既能練兵,也能補充財貨。這些親王們,折騰一番,也不是什大事。

    在權力未能歸一之前,自己反正也攔不住,不如讓他們激起更大的民憤以供自己今後的利用。隻待下一次打贏了南朝,一切便都能好起來。

    與此同時,熊翰已經派出了心腹,啟程回國,向陛下帶去正式的和議文書和捷報。

    中京城中,在寧家人被送走之後,一些隱晦的議論正在蔓延。

    什能臣終究比不過血脈;

    什太後徇私,陛下昏庸,不辨是非,明君在上的願景終是奢望;

    更有甚者,已經言之鑿鑿,說這就是陛下和齊侯隔閡的開始。

    隻可惜,在當事人保持沉默,又少了北淵暗探的助力之後,這聲勢終究並未甚囂塵上。

    廣宇樓上,新帝看著齊政,“聽說你前些日子隨便去了一趟百騎司,就幫隋楓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幫他立了個大功,抓獲了北淵近二十個暗探?”

    齊政笑了笑,“本就是他們的功勞,那人不過是被臣的話嚇到了,真要說起來,淩將軍的功勞都比臣的大。”

    新帝笑著指了指他,而後道:“淵皇城那邊,還沒消息傳來,你說會不會有什問題?”

    齊政搖了搖頭,“拖得久沒消息算是好事,至少證明北淵朝廷在博弈,若是真完全沒有和談的意思,早就該有消息傳來了。”

    新帝點了點頭,正要說話,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童瑞連忙來到樓梯口,低聲詢問了一番,而後來到新帝跟前。

    “陛下,陝西巡撫上奏,有一隊西涼使臣過境,正朝著中京城而來。”

    說著遞上一本折子。

    新帝打開看了看,笑著對齊政道:“朕還說呢,西涼難不成這有底氣,終於還是來了。”齊政笑了笑,若有深意道:“陛下不覺得可惜嗎?”

    新帝緩緩搖頭,“朕當然想一統四海,但如今內政百廢待興,豈能妄動兵戈。”

    他笑著對齊政道:“你我還都年輕,我們等得起,對吧?”

    齊政恭敬拱手,“陛下能夠目光宏遠,定力十足,實乃大梁之幸,臣必當竭力,以助陛下一統四海,致力天下太平。”

    看著齊政的樣子,新帝莫名想起了當初在蘇州,齊政向自己祖露心跡的情況。

    當時的話,如今已經做到。

    如今的話,將來也同樣會實現。

    他笑著道:“朕有你之助,才是大梁之幸,蒼生之幸。”

    當這對君臣,在中京城中,多少帶著點膩歪的時候,已經出發了將近十日的寧家人,已經來到了荊州城外不遠。

    看著歸心似箭,為了衣錦還鄉一路緊趕慢趕的寧家人,同行的光祿寺卿孔真略顯猶豫,但最終並未阻攔。

    馬車中,寧錦榮笑看著父母,“爹、娘,馬上就到家了,怎樣?激動嗎?”

    寧老爺自小受大儒父親的教導,多少帶著幾分寵辱不驚,不慕名利的心思,雖然做不到,但也不大會因為這些而得意忘形。

    “功名利祿,皆過眼雲煙,君子當持身以正,修身治國. . . .”

    “哎哎哎!行了行了!”

    寧錦榮一聽就頭疼,大好時節,說這些煞風景的話做什!

    他翻了個白眼,直接戳著他爹的肺管子,“爹,你既然這看不起這個伯爺,你怎當時不跟姑姑和表哥說,拒絕這個封賞啊?”

    寧夫人當即支持起自己的好大兒,瞪了他夫君一眼,“錦榮說得對,這兒就咱們自家人,說那些大話空話給誰看啊?”

    她一扭脖子,撫著臉龐得意道:“反正我是喜歡這個伯爵夫人的!”

    看那樣子,仿佛都已經幻想起今後在城中各家府上享受著眾人吹捧和奉承的美好畫麵了。

    寧錦榮也哼了一聲,“城也有好些個之前跟我過不去的,表哥登基之後雖然不敢猖狂了,但我看得出來,他們是覺得我享受不到什好的,畢竟姑姑離家都二十多年了,認不認我們都兩說,此番我回去,要讓這些人都乖乖地站好了給我敬酒!”

    寧老爺歎了口氣,“你們兩個,都消停點吧!”

    他看著寧錦榮,“就算按你說的,陛下對你過往的事情,那是既往不咎了,但你要是繼續犯了事情,那恐怕就不是咱們的人情能包得住的了。”

    事關兒子的大事,寧夫人終於沒跟寧老爺對著幹了,附和點頭,“是啊,兒子,你可要千萬不能胡來了。”

    寧錦榮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搞出人命來就行了。”說話間,車隊已經抵達了荊州城外十餘。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囂,而後馬車旁,孔真的聲音沉穩響起,“承恩伯,前方是自發前來迎接您歸鄉的荊州士紳,您看你要不要下來見一見他們?”

    寧老爺一聽,連忙掀起簾子一看,前方那叫一個旌旗招展,鑼鼓喧天。

    他的心頭,幾乎是難以自持地生出幾分激動,隻覺手腳都在微微顫抖。

    衣錦還鄉,那是多少男人一輩子做過無數次的夢想啊!

    如今,家鄉的士紳、百姓,出城十,雲集於此,為的就是迎接載譽而歸的自己。

    這是何等的榮耀啊!

    父親治學一生,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光輝時刻啊!

    在他的肩膀兩側,悄然長出了兩個腦袋,看著前方的場景,眼中也閃爍著激動和興奮。

    這就是他們期望的場景,也是比他們所夢想的更完美的畫麵。

    寧家父子都下了馬車,寧老爺扭頭,看著跟著下來的夫人,一臉驚慌,“夫人,你出來做什,趕緊回去!”

    雖然如今禮教並沒有那森嚴,但寧家畢竟還是大儒之家,對這些還是要更講究一些,女眷稍有拋頭露麵的。

    寧夫人哼了一聲,“別人都能顯擺,我這大的事兒,有啥不能顯擺的?”

    寧老爺還想說什,寧錦榮直接輕輕推了推他爹,“爹,你在意這些小事做什?現在荊州城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寧老爺向來就是被管著的命,也無奈隻好由他們娘倆去了。

    當寧家一家三口來到眾人跟前,荊州府的頭麵人物們便瞬間圍了上來。

    早就得到了確切消息的他們紛紛開口恭賀起來。

    “承恩伯,恭喜了啊!”

    “寧兄,如今封伯,飛黃騰達,在下在這廂道喜了啊!”

    “寧兄,在下在城外有一處莊子,風景甚好,寧兄封伯,無以為賀,這個莊子,就當是賀禮了!”一旁不遠處的孔真聞言眉頭登時一皺,這個莊子要收了,那性質就有些不一樣了啊!

    但寧家父子卻沒有任何猶豫地照單全收,寧錦榮甚至越俎代庖地放話,“諸位的好意我們定會好好記下,今後的荊州城,我們大家一起過好日子!”

    孔真心頭暗自皺眉,這位寧公子真是. .. ..

    也難怪敢在臨江樓跟齊侯起衝突。

    短短時間,眾人送來的賀禮,便給寧家的車隊,又加了幾輛車。

    寧夫人吆喝著,讓手下護衛裝車,自以為是地彰顯著伯夫人的威風。

    對於這種粗鄙的來者不拒,一旁的士紳們,尤其是一些傳承多年的大族族長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但礙於對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一旁的陛下特使都沒說什,他們自然也不會開口。

    寧錦榮的目光掃了一圈,忽然開口道:“咦,怎沒見咱們的董大人啊?”

    他這話,看似疑惑,實則帶著幾分質問。

    他寧家回了荊州城,董承誌身為荊州知府,居然敢不來迎接,這算什事?

    都不是什禮不禮節的問題,而是如果荊州城還有知府這個檔次的刺頭,他寧家要“一統荊州”的計劃如何實現?

    今後那不得整出許多麻煩來?

    必須要趁著表哥給自己派的使者就在旁邊的時候,給這位知府大人長點教訓,當眾讓他服氣才行!眾人扭頭四望,還真有些納悶。

    平日這董大人也不像是個清正廉明的玩意兒啊,怎這一次裝起清高來了呢!

    荊州同知和通判對視一眼,那眼神,怎說呢,充分體現了人類情感的多樣性。

    既疑惑自家知府大人為何沒來,又焦急如何應對寧公子的問話,但同時又想到如果知府沒了自己是不是能上位的那點期待,最後再加上對彼此的幾分防備。

    就在這時,人群的後方,響起一聲高喊。

    “董大人到!”

    眾人循聲望去,而後人群迅速分作兩半,讓出一條路來。

    穿著官服的荊州知府董承誌捧著一個盒子快步走出。

    來到寧家眾人跟前,臉上堆起笑容,“承恩伯受封歸鄉,下官代表荊州官吏,在這兒道賀了!”說著他將盒子雙手一遞,恭敬道:“區區賀禮,不成敬意,請承恩伯鑒賞。”

    看著這一幕,跟隨孔真的護衛們都忍不住搖著頭。

    這地方官麵對寧家人時都是如此諂媚,這寧家在荊州城那還不得是無法無天了。

    孔真卻什淡定,隻是平靜地看著場中。

    麵對地方父母官,寧老爺倒也沒有怠慢,點頭道:“本侯就在此謝過董大人了。”

    他還是矜持,倒也沒有做出當眾打開看看什東西這種掉價跌份兒的操作,轉手就將盒子遞給了身旁的兒子。

    而後,他看著董承誌,“董大人公務繁忙,還要勞煩您,本侯再度謝過了。”

    董承誌拱了拱手,“都是公務嘛,不必客氣。”

    寧老爺一愣,不知道這算什公務,正疑惑間,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姓董的!你這是什意思?”

    寧老爺連忙扭頭看著勃然大怒的兒子,“錦榮,不得無禮!”

    寧錦榮卻半點不聽,指著董承誌對寧老爺憤憤道:“爹,他給咱們送的是訴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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