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遺言

    就在烏名緊皺眉頭，開始給那業已逝去的大隻姬佬打上極品戀愛腦的標簽時————

    司清嵐看出了烏名心中所想，有些嗔怒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雖然司清嵐作為當事人，無論如何澄清都難免瓜田李下，但烏名卻看出了對方的認真。

    的確，蒼九作為一統北境的一國之君，就算真有些許戀愛腦，應該也不至於像正國國君許懿那般，直接拉上整個國家陪葬吧？

    然後，司清嵐再次看出了烏名所想，輕歎搖頭：「師弟又想岔了，且不論蒼九如何，那許懿也絕非小醜人物，他亦有自己的苦衷。」

    之後，司清嵐便給烏名轉述了一個頗出意料的故事。

    那是蒼九在萬奔襲之時，為司清嵐悉心講述的故事。

    濯泉仙府這四國爭鋒，本質是一場大道之爭，三位與濯泉府君交好的仙人各持已見，然後幽妄府君帶著極度的樂子精神橫插一腿————

    但其實，對於三位正經下場的仙人來說，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大道之爭的勝負本身，而是踐行大道的人。

    因為任何大道都要由具體的人來繼承和延續，若不能讓後世之人承接得住，那任憑大道勾勒得如何完美，空中樓閣般的勝利毫無意義。

    而許懿的落敗一雖然他在投子認負之時，將責任盡數攬於自己，但其實投子的本質，卻是龍厲二人的失敗。

    誠然，許懿在王妃死後，表現得近乎歇斯底，一方麵盡情挑撥朝堂內鬥，同時又疏離忠臣猛將，對外在威脅簡直視若無睹————但那何嚐不是給龍厲二人的考驗？

    哪一個中央王朝不曾經曆類似的危機？昏君佞臣劣紳刁民————真實的曆史中，各個王朝末年的諸般亂象，哪一個不是遠勝正國？

    當真想要繼承下這堂皇王道，並證明它在諸般大道中實屬最優，便必須有能力在末代的絕境之中，也能力挽狂瀾。

    其中，龍清雪確有經世之才，厲滄海亦有精誠之誌————但同樣，龍清雪的心思始終遊離，純粹是為了厲滄海而努力，厲滄海則更是習慣性的過度自我。

    正國內亂時候，不能說這兩人不努力，卻顯然還不足夠————最終，許懿的考驗，這兩人並沒能完美通過。在蒼國狼騎兵鋒之下，正國土崩瓦解。

    對此，許懿並沒有怪罪後人不利，卻更多是歸責於自己，是他入戲太深，將一個昏君小醜的角色飾演的過於出色————於是最終也幹脆如小醜一般退場，讓龍厲二人得以成了悲情英雄。

    然後，蒼九的情況又有不同。

    「從我下界的那一刻，蒼九就一直很看好我。她堅持以為：我能完美繼承她的殺伐之道————隻需要一點點適當的洗鏈。」

    所謂洗鏈，無疑就是那汙染神識的銀月蒼狼————然而，可幸又可惜的是，在蒼九來得及徹底為她中意的後世修士完成洗鏈時，仙府中就出了兩個意外。

    其一是烏名居然能以國運神通，洗鏈掉蒼國的洗鏈。

    其二則是，來自三清的場外幹擾，使得蒼九再沒法以正常的方式傳承她的大道————說白了，若落凰山執意不願配合三清行事，那三清仙門寧肯爆掉包括司清嵐在內的所有人，然後換一批人下界！

    這種情況下，蒼九其實也別無選擇。

    對她而言，一個堪稱驚豔的大道繼承者，遠比區區好友間論道的勝負要重要多了。

    而這場萬奔襲，蒼九其實也不算完敗。雖然笑笑城終歸屹立不倒，但她想要完成的洗鏈，也在最後一刻圓滿完成了。

    那個少言寡語，隻懂得用輕哼聲來表達感情的司清嵐，如今已能冷靜地與烏名講述著一切的來龍去脈————而這番淡然的背後，則燃燒著和蒼九一般無二的怒火。

    如今她透露給烏名的每一個字，本質上都無異於捅向三清的尖刀，而她卻沒有絲毫的猶豫。

    此外，從聖山瞬移至此，身邊理應有人攔阻，但她如今孤身出現在烏名身前，親手送了蒼九最後一程，其中意味，也不言而喻。

    「師弟，這場仙府之爭，我可能看不到最後了————但我誠摯地祝願你能取得勝利。」

    哪怕烏名的勝利，意味著一場足以顛覆九州的末法之劫，意味著她所出身的落凰山可能要承受三清仙門的嚴酷打壓，意味著司宇衡的苦心孤詣付諸流水——

    但司清嵐卻依然在沉默中做出了選擇，再不更改。

    「接下來的話，是蒼九密語給我的，不到第二輪終結之時，絕難訴諸於口————所以，時間不多，務必記好。」

    說話間，她的身形再次輕晃搖曳，甚至變得若隱若現，仿佛在承受莫大的反噬。

    然後，在極度的痛苦中，司清嵐緩緩開口，聲音陡然變得格外威嚴，仿佛與另一人在異口同聲。

    「勿忘之劫，本質上與當年的荒蠻之戰並無二致，所謂荒蠻之屬，無非是不容於正道的芸芸眾生。然而這所謂正道，當真就是升仙之道嗎？最初的正道不過隻是荒山一隅的一抹靈光，之後逐步征伐擴張，直至占據天下十之八九。再後來，甚至連邛州這邊角也不肯包容————可是兩千年擴張下來，那道瓶頸，可曾有過絲毫的動搖呢？」

    「————」烏名默然不語，隻覺心髒正隨著司清嵐的話語，而微微加速。

    這番話雖未徹底道破一切的真相，卻也如同一把至關緊要的鑰匙————隻待下一輪開啟，一切就將再無遮掩。

    司清嵐又道：「隻是，這正邪之分，人荒之別，即便對於仙人來說也依然存在。許多人寧肯成千上萬年的修行無有寸進，亦不願承擔一點風險，隻沉溺於仙府之妙————人皇帖是在眾多府君授意之下，三清仙門才能成功編纂出來。但是，終歸有人不願認可這裹足不前的龜縮之道。而你，現在就繼承了他留下的遺產。」

    「濯泉仙府作為落神九柱的一環，至關重要，但相較於幽妄府君的理想，卻又絲毫都不重要。烏名，你已順利度過前兩輪，這在之前億萬次的推演中都絕無僅有！所以，可千萬不要輸啊，哈哈哈————」

    最後的笑聲，既像蒼九，又不失司清嵐的本音，而伴隨笑聲淡去，司清嵐的身影也如晨霧一般消散。

    與此同時，兩冊治國書開始自發融合，整個濯泉仙府亦開始劇烈顫抖。

    第二次仙府升格，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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