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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有欠考慮了。

      東方明珠的懸空酒店,檔次是不錯,但並不適合上了年齡的人。

      兩個西裝男無功而返後,武聖把父母的行李箱拎了下來。

      停車場。

      沒等他把行李塞進後備箱,又有不知道打哪冒出的陌生人靠近,意圖接過箱子。

      武聖下意識瞥向江辰,發現對方毫無反應,於是將行李箱交了出去。

      目送陌生男人提著行李箱坐上了一台轎車,武聖很快收回目光,並不詫異。

      他哥和他姐,是一場旗鼓相當的……愛情。

      誰沒幫眾隨從?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是瞎囔囔的?

      “媽,上車。”

      幫母親拉開車門,趁兩位長輩上車的空隙,武聖壓低聲音,悄然問:“哥,要不把琉璃姐叫來?”

      “以防萬一。”

      四個字的叮囑言簡意賅。

      小兵的數量沒用,都是炮灰,既然沒練葵花寶典,他能想到可以擋住老姐的惟一人選,隻有家那尊好像沒什氣場還會和他搶零食的真菩薩。

      武聖的建議很有建設性。

      請道姑妹妹過來,算是一道護身符,但看了眼坐進後排的武氏夫婦,江辰隻是道了句,“上車。”

      武聖這會坐上了副駕駛。

      江老板親自開車,離開東方明珠。

      武氏夫婦確實是想留下來的,一點掙紮都沒有,充其量隻是為“劫人”的某人感到擔心。

      “小江,我看我還是給紅紅打個電話吧。”

      蘭母著實善解人意,唯恐兩個孩子矛盾激化,想調和,不像旁邊的武廣江,舒舒服服的躺靠著座椅,那是個悠哉悠哉,壓根是不在意某人的死活啊。

      “伯母,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繁忙的馬路上,邁巴赫行駛平穩,顯示出駕駛者心率正常,沒較大起伏。

      “你說。這有什不能講的。”

      然後某人果然就開口了。

      “佩之現在的脾氣,就是被慣出來的。外人怕她就算了,伯母你們作為她的至親,不應該對她唯唯諾諾。天底下哪有爹媽怕孩子的道理。”

      “……”

      “……”

      “……”

      聲音不重,可是落在隔音效果卓絕的車廂,就好像扔了個魚雷,炸的車內其餘三人耳朵嗡嗡。

      子不教,父之過。

      這話沒有毛病。

      可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具體情況,得具體分析。

      “你這話啥意思?”

      武廣江第一個忍不住,驚詫、慍怒,同時、還摻雜著一分難以啟齒的憋屈。

      “你是在怪我們嘍?好家夥,你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慣她?我們能說一句重話嗎?說一句,她就能不認我們這對爹媽!”

      “伯父,我覺得,佩之應該不會不認伯母。”

      武廣江噎住,印堂發黑,胸口悶堵,想大聲斥責,可是又無言以對,於是乎扭頭。

      “聽到沒,擠兌你呢。說你這個當媽的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

      蘭母苦笑,洞若觀火,無奈而一針見血的道:“小江,你要是把希望寄托於我們身上,肯定是無用功的。”

      坐在前頭的武聖深以為然點頭,附和道:“哥,你能靠的,隻有你自己。不是所有的產品都包售後的。”

      “……”

      “……”

      “……”

      最後一句話,逗笑幾人,就連武廣江都沒憋住,順理成章的接住兒子的才思,坐直身板,“對!又沒逼你,自個的選擇,自個承擔後果。就好像咱們那一個村的黃老二,今年實在熱得受不了,終於舍得買了台空調,說好了保修兩年,結果娘希匹的買回來兩個月不到就罷了工,能怎樣?還不是自認倒黴。”

      “既然保修,為什不找廠商負責?”

      “找了啊。兩千多一台,怎可能不找,可是有啥用,人家是保修,但壞的是外機,人家質保說明寫了,空調外機屬於贈送,不在保修範圍內。”

      “這也太缺德了吧?不怕生兒子沒屁眼?”

      村子黃老二武聖當然認識,太苦了,四十歲的時候才好不容易討了個媳婦,結果處了兩三年說要出去打工,把才半歲大的兒子撇在了家,黃老二是又當爹又當媽,還真以為媳婦是出去賺錢改善家庭,結果不出意外。

      出去後,人家就換了聯係方式,了無音訊,從此不知所蹤,隻剩下爺倆相依為命。

      這也就算了。

      村子幫扶幫扶,日子也還過得去,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孩子六歲那年犯了一場高燒,不知怎的,後來腦子就出了問題,其他方麵正常,隻是智力永遠停留在了六七歲那個階段,於是乎後來長大成人,成為了村子的“守村人”,隻要不是被他爹帶著下地幹活,就會在村子四處晃悠,見誰都的笑。

      武聖牽著狗蛋,在村子橫行霸道,無人敢惹,可是從來沒有欺負過這位按照輩分得稱叔的傻子。

      甚至很多時候。

      他還會陪對方說說話。

      當然了。

      隻是他說,對方隻會傻笑。

      “誰說不是呢。”

      武廣江拍著大腿,雖然吃虧的不是自己,但還是義憤填膺。

      “這大的企業,就缺這點錢嗎?為了坑害普通老百姓,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娘的,空調外機屬於贈送,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買車隻給車架子,不給車輪,車子能跑嗎?”

      就連蘭母都一個勁歎息搖頭。

      武廣江繼續唾沫橫飛。

      “這些奸商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怎坑蒙拐騙上了,黃老二找他們理論,他們倒好,說黃老二不看免責聲明,媽的,那些多條款,字又和蝌蚪似的,別說黃老二是個農民,有幾個人能看明白?”

      “那後來怎處理的?

      武聖問。

      “還能怎辦?碰到這樣的畜生,隻能認栽。”

      “一台空調對黃老二,不是小數目吧。”武聖道。

      “那可不是。”

      武廣江道:“要不是為了他那個傻子兒子,這輩子他都不會舍得。就他那一畝三分地,一年能落多少錢,要不是靠給村人幫忙,能賺點外快,那傻子都長不大。”

      誰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雖然一口一個傻子,但江辰卻聽出了一顆滾燙的同理心。

      父女其實還是有點像的。

      都是嘴硬心軟。

      “為了避免黃老二想不開,幹出什極端的事情,村支部一商量,給他送了台空調。”

      “不會又是那個牌子吧?”

      武聖揶揄。

      武廣江笑,“聽說那老板也是農村的。真是給農村人抹黑。這樣的人要是咱們村的,不管他多有錢,他祖籍肯定沒了!”

      “以後買電器,可以上速達。速達直營店鋪。不管字多小,有什陰謀詭計,隻要商品質量出了問題,廠商不負責,速達兜底。”

      什叫偉大的企業家。

      廣告宣傳真是見縫插針呀。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你說負責有啥用。”

      武廣江不以為然。

      “我有速達的股權。”

      

      江老板很謙虛,不顧驚訝的夫婦倆,一邊開車一邊道:“伯父可以在村子多宣傳宣傳,速達很重視下沉市場,特別是廣大的農村,不僅售後無憂,並且送貨上門。”

      “……”

      “……”

      “……”

      車內一片寂靜。

      武聖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不過老子武廣江把他想說的話講了出來。

      “你是個人才。”

      武廣江摒棄前嫌,實事求是的評價:“你這樣的人,不發財都沒天理。”

      蘭母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是深有同感。

      毫無架子的江辰同誌不驕不躁,“每一個行業都有害群之馬,伯父不能因為碰見了一個奸商就以偏概全。有人和民眾玩腦筋,也有人和民眾心連心。”

      武廣江嘴角抖動,看著後視鏡的家夥,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好了,頗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帶咱們去哪。”

      他望向窗外,聽語氣,昨天的不愉快,大抵是過去了。

      “伯父伯母來一趟,總得帶點禮物回去。”

      “不用破費了……”

      蘭母立馬開口。

      江辰目視前方,不慌不忙,“我知道伯父伯母肯定不在意,但回了村子,大家夥肯定會問起……”

      武廣江默不作聲,可眉頭不自覺挑了挑,

      某人這話簡直就像精準製導,正中他的軟肋。

      他最在乎的是什?

      臉麵!

      閨女在外麵多牛掰風光,可是出來一趟,回去時卻兩手空空。

      ——麵子掛不住啊。

      “這也是為了佩之。伯父伯母如果臉上有光,那她也是一樣。”

      此話一出,蘭母話語凝滯,頓時不好拒絕。

      “哥,你考慮的太周到了!”

      武聖叫好,“誰還敢蛐蛐我姐不孝?”

      武廣江徹底安靜下來,心很不是滋味,感覺自己被拉扯得灰常難受。

      半個小時。

      國際展覽中心。

      邁巴赫停下。

      “天工展?”

      武聖好奇的望著窗外。

      “小江,這是幹什的?”

      外麵盛大的布置,讓蘭母還沒下車就有點拘謹。

      “一個展覽會,全國各地的雕刻師會把自己設計的作品帶來評選,包括玉石珠寶黃金之類……其實和金銀首飾店沒什區別,隻不過這的東西可能會貴上一點。”

      武聖聽懂了。

      “等於普通人買首飾去金店,有錢人來這?”

      江辰點了點頭,熄火,“伯父伯母,進去看看吧。”

      買過金銀首飾的都知道,除了材質的本身,工藝也是決定售價的一個重要因素。

      隻不過普通的首飾店,工藝費花不了多少錢,譬如金子,工藝費基本上不會超出黃金本身的價格,10%就非常了不起了,譬如一萬的項鏈,工藝費撐起千八百,但是在這個一年一度的天工展,概念截然不同。

      天工展。

      從這個名字就知道。

      巧奪天工。

      金價就算再怎漲,如果不經過藝術加工,其價值隻能是成為富人家的電線。

      真正值錢的,永遠是天馬行空的想象,以及化腐朽為神奇的手藝。

      一進入場館,武廣江的眼睛就像被人用牙簽最大程度的撐開。

      這的展品,超出了他對珠寶首飾認知的範疇。

      “我去!”

      驚呼聲響起。

      “那是什?蘿卜?”

      沒錯。

      不止武聖。

      他也看到了。

      一個真真切切的蘿卜!

      不過等湊近一瞧,才能發覺端倪。

      這種地方,哪會擺一顆蘿卜,這不是高級趣味,而是和來逛展的金主們開玩笑。

      至於金主們會不會覺得好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是玉石雕的吧?”

      蘭母目露遲疑,不敢湊的太近,隔著兩步的距離,小心翼翼的注視玻璃展櫃的“綠色蘿卜”。

      “伯母好眼力。這應該是岫玉雕刻而成,抹了油,底部進行了拋光處理。”

      “牛逼啊,這些人想象力真強。”

      即使見過老姐的私人博物館,但武聖還是感到驚歎。

      “有錢人都這玩嗎?”

      武廣江瞅旁邊的介紹牌,“怎沒標價格?”

      “工藝無價。如果看上了這的作品,可以直接和作者聯係,如果出的價格合適,就可以把它帶走。”

      “做的挺不錯,差不多以假亂真了都。不過還是比不上真蘿卜,要不這樣,我拿兩個真蘿卜換他這個,你幫我聯係聯係?”

      江老板不慍不怒,祥和的表情讓人如沐春風,“伯父真的喜歡這個作品嗎?”

      “小江,你別聽他。”

      蘭母趕緊把丈夫拉走。

      “嘖嘖,武聖,快來看看這個!”

      沒走多遠,武廣江又停住了腳步,讓他目不轉睛的展櫃是渾身漆黑的關二爺橫刀立馬,身後戰旗飄揚,青龍偃月刀和底座盤山金龍色彩統一,熾烈璀璨,氣象磅。

      世界的參差,階級的差距,通過一件件工藝品,穿破透亮的玻璃,具象的呈現在武氏夫婦眼前。

      就像蘿卜,他們認為是長在地,拿來吃的。

      再比如關二爺,頂多也就百來塊搞定的神龕。

      “這個多少錢?”

      武廣江扭頭,問某人,看來是真的有點動心。

      “武廣江,你連這東西值多少錢都不知道,證明它不適合你。”

      武聖知道,對方為什會對這個金龍關公感興趣,所以斷然開口。

      那條皮帶他都不想要的。

      “趕緊,還有那多好東西。”(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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