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人物是具有煽動性的。

    尤其是坐擁數千萬粉絲的頂流。

    裴雲兮的發聲，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死寂的娛樂圈被激活。

    在【萱花草】登頂星空熱榜之後，陸續有藝人開始「跟風」。

    首當其衝的，就是同屬CX娛樂旗下的金珠炫。

    「如果連一個嬰兒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這個國家，下場是灰暗的！」

    她的發言，比裴雲兮更為直白，也更為激烈。

    或許。

    是因為她是外國人，所以才如此尖銳無畏？

    不對啊。

    最根本的問題好像應該在於，為什連外國人都會如此激動？

    這不是投下了顆石子。

    而是砸落了一顆隕石。

    「叮鈴鈴——」

    就在洛璃兒沉浸於刷星空的時候，江老板手機響起。

    是施茜茜。

    他走到茶水間，接通電話。

    「裴雲兮剛發了條星空，上頭條了。」

    施董直奔主題，都見過家長了，而且還有見證人，關係步入穩固期，不用再困囿於兒女情長。

    「嗯，我看到了。」

    「她怎想的？前途不要了？」

    施董似乎不太能理解。

    頭條，很多人的夢寐以求，可有句話叫高處不勝寒。

    有些話，不是隨便可以說的。

    法不責眾這話沒錯。

    但可以殺一儆百。

    娛樂圈之前為什那安靜？

    是明星都心性涼薄，不懂惻隱嗎？

    「法律規定言論自由。她又沒有捏造、汙蔑、詆毀誰，發一張自己的照片，沒有錯。」

    聽出對方語氣的施茜茜沉默片刻，「你和她溝通過了？」

    作為CX的老板之一，這大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她。

    隻不過特殊情況，特殊分析。

    昨天的新聞，其實也不小，雖然被迅速封殺，可武聖都能搞到照片，CX娛樂怎會知情？

    可是這個電話今天才打過來。

    說明什？

    說明了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底下人知道，不一定代表老板會知道。

    老板隻有一雙眼睛，一對耳朵。

    看。

    權力鬥爭，哪都無法避免。

    從施董隻知道今天的熱榜就足以窺見，她在CX娛樂已然被某人架空，收到的訊息都經過了過濾處理。

    「沒。這是她的個人行為。合同也沒限製她發條星空的權利……」

    「少來。」

    施茜茜直接打斷，懶得聽這些冠冕堂皇的調調。

    「你覺得她做的有錯嗎。」

    江辰問。

    金海辦公室，施茜茜張了張嘴，靠著老板椅，鋼筆在指尖轉動，終究還是道了句：

    「沒錯。」

    兩個字，很簡短，也很清晰。

    即使階級不同。

    但心的構造一樣，都是肉長的。

    「如果那要是我的女兒，我殺他全家。」

    「……」

    江辰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可是這樣的慘劇，有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嗎？

    「你是別想了，苦難門口排隊等候的人太多，這輩子都輪不上你。」

    施茜茜情不自禁發笑，「你這人。」

    「星空既然允許她發這條作品，就說明沒事，不要低估這種公司的敏感度。」

    江老板說話，總是充滿藝術氣息。

    「也是。」

    施董一點就透，根本沒想過是對方出麵表示兜底，「這些人實在是，越來越過分了，幾個月大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真的不把老百姓當人看。」

    「打遊戲的玩家會把npc當同類？」

    「你能不能不要這陰陽怪氣。」

    「我明明這正經。」

    施董嬌笑，戲謔的問：「那你呢……

    不等她把問題問完，江老板直接搶答，「我永遠站在廣大的無產階級這邊，並且堅定不移。」

    「。」

    施董嗤笑，「你高尚，你偉大，你了不起……」

    「有事，先掛了。」

    貌似說笑的江辰掛斷電話，放下手機，往茶水間外走，正巧碰見洛璃兒尋了過來。

    「看到了？」

    他問。

    洛璃兒點了點頭，注意力被徹底轉移，對他不再牴觸。

    「我姐上頭條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

    江辰索性給自己沏了杯茶，在這也不指望享受客人的待遇，捎帶手還幫洛璃兒也倒了杯。

    「多喝熱水，隻有好處。」

    他遞過去。

    「可是我姐是在聲援我們那的那個女嬰啊，這不是簡單的孤立事件，背後是整個醫療係統的……」

    嗯。

    一家醫院算得了什。

    就連龍韜應該都不會放在眼。

    怕就怕隻是水麵上的冰山一角。

    「我姐這做太危險了，要是查出來，結果醫院是冤枉的，那我姐……」

    洛璃兒捧著熱水，心神不寧。

    是啊。

    乾坤未定。

    真相如何，無從斷定。

    假如是「烏龍」，那帶頭衝鋒的人下場肯定不會太好，太多先例可尋。

    「冤枉，不可能，醫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無責。」

    江老板吹了吹熱氣，淡定喝茶。

    「說得準嗎？有些人都能讓發生過的事變成沒發生。」

    這才叫陰陽怪氣。

    「既然你這不歡迎我，那我走了。」

    江老板作勢要放下水杯撤退。

    「不準走！」

    洛璃兒用身體擋住他，「我姐現在被推到風口浪尖了，你是她男人，你難道不該管？」

    「……」

    看。

    多聰明機靈啊。

    江某人笑，別說本就裝模作樣，就算真有不快，也飛灰湮滅了。

    得到親友的認可，無疑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裴林漢他們不算，是靠坑蒙拐騙。

    而洛璃兒不一樣，她知道所有內情。

    所以她的承認，作用或許不大，起碼在感覺上，意義非凡。

    「還需要我管？你姐的背後這次有千千萬萬個男人，還有千千萬萬的女人。」

    平心而論。

    站在絕對客觀的角度。

    他很欽佩對方的勇氣，還有風骨。

    普通老百姓在網上敲敲鍵盤很輕鬆很容易，可她不一樣。

    明知道這次的對手是一股陰森而龐大的勢力，卻義無反顧的發起衝鋒，為了根本沒見過的陌生人。

    有沒有張角「連九州之黎庶、撼一家之王庭」那味了？

    誰說大賢良師一定是男人？

    明明誰都可以是大賢良師。

    「不行。你不能袖手旁觀！」

    洛璃兒態度堅決，挺著反差感炸裂的胸脯，將某人堵在茶水間。

    在她的眼，某人一個人的分量，似乎比表姐帳戶上八千多萬粉絲更重。

    糟糕。

    小紅帽脅迫大灰狼了。

    這個世界確實太特荒誕了！

    江老板沒有提醒她注意彼此的角色定位，慢條斯理抿了口水，「你想要我怎做？」

    「你……」

    櫻桃小嘴張了張，卻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

    「沒關係，我教你。」

    江辰安慰，同時，眼神示意她讓路，「出去坐下聊。」

    洛璃兒這才側身，待對方經過，喝了口熱水，旋即亦步亦趨跟上。

    她今天，確實小肚子不舒服呢。

    「你舅爹舅娘不是三十周年結婚紀念日嗎，正好，你回去一趟。」

    二人在摩卡色天然皮革的沙發坐下。

    「幹嘛？」

    怎又複讀上了。

    江辰保持耐心，「你不是擔心你姐被反咬嗎，那就隻能查出這場事故的真相，公之於眾，而不是讓真相淪為任人書寫的故事。」

    「我查？」

    洛璃兒瞪大眼，指了指自己，簡直驚呆了。

    「肯定不是你查。」

    「呼……」

    洛璃兒沒有被瞧不起的羞憤，反倒鬆了口氣，捧著熱水，雙手汲取著熱量，「那誰查？」

    「醫療事故，當然得醫生來查。」

    「那些醫生都沆瀣一氣……」

    洛璃兒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江辰像是沒聽到，不慌不忙，「你回去後，自己出麵也行，托人也行，給那嬰兒的家人帶句話，讓他們去星火醫療中心進行屍檢。不用去京都，從麗城，到江城更近。」

    江辰停頓了下，「……孩子等不了太久，越快越好。」

    好在現在是冬天。

    時間會更充裕些。

    星火醫療中心，洛璃兒並沒有聽說過，但是有個道理她明白。

    不是誰都像她姐一樣願意「多管閑事」的。

    「現在輿論這大，這個星火醫療中心願意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嗎？」

    她將信將疑的問。

    「我開的！」

    江辰笑道。

    「……」

    洛璃兒啞然，而後又問：「做屍檢是需要資質的吧……」

    這丫頭。

    心思果然縝密。

    懂得不少。

    「資質問題你不用擔心。讓他們去就好，隻要到了江城，沒有誰能阻擋他們尋找真相。」

    洛璃兒突然不說話了。

    不喊口號、不敲鍵盤、不出風頭的江老板端起熱水，就像和下午茶一樣，安然，閑適。

    「這看著我幹什？身體不舒服？」

    還真是火眼金睛啊。

    不過洛璃兒肯定不會承認。

    「確實有實力啊。」

    她嘟囔。

    這次肯定不是陰陽怪氣，是發自內心的誇讚與褒揚

    「哥的實力，超出你的想像。」

    江老板嘴角勾起，霸氣側漏，邪氣凜然。

    「你是誰哥呢？」

    「剛剛你自己親口說的，我是你姐男人，你姐男人，你不得叫哥？這會不認帳了是吧？」

    「切。」

    洛璃兒撇嘴，「你倆領結婚證了嗎？說不定我姐以後不和你在一起了呢。」

    「一日為哥，終生為哥。」

    江老板接話，無比絲滑。

    正喝水的洛璃兒頭，目露凶光，鼓起腮幫。

    吃過虧的江老板杯弓蛇影，下意識挪動屁股拉開距離，呈防禦姿態。

    「把你能的。」

    洛璃兒終究還是沒往人臉上噴，家教和所受的教育不允許，把水咽下，從唇角溢出來幾滴，粉嫩舌頭伸出來，滑過就幹淨了。

    江老板沒和她計較，解決完她姐捅出的簍子，仰頭把剩下的熱水喝光，「啪」的一聲放茶幾上，拍拍屁股起身。

    「幹嘛？」

    「走了。」

    「這就走了？」

    江辰疑惑了，都交代清楚，還坐著幹嘛？

    「你還有事？」

    洛璃兒坐在沙發上，又搖頭。

    「早點動身吧。」

    江辰朝外走。

    「喂。」

    好了。

    什都不叫了。

    直接一個「喂」替代了。

    江辰停下，扭頭，目露探尋。

    該怎去評判一個人呢？

    起碼在這件事上，他很善良。

    「我替那家人謝謝你。」

    洛璃兒的表情像是不情願，又無可奈何。

    「謝我幹嘛。」

    江老板笑：「謝謝你姐，謝謝她八千多萬的粉絲，還有謝謝他們的孩子。隻有孩子，才能告訴他們真相。」

    洛璃兒瞳孔顫動。

    「走了。」

    江老板帥氣微笑，瀟灑轉身，沒一會就走出了很適合金屋藏嬌的豪宅。

    至於豪宅是不是自己花錢置辦，沒那重要。

    其實有個現實，可能很多舔狗不知道，甚至無法理解。

    在上層社會，其實優質男性或許是不花錢的，女性倒貼的現象非常普遍。

    過來串了個門便走掉。

    像隻是為了給自己來倒杯熱水。

    真貼心啊。

    洛璃兒揉了揉肚子，緩緩歎了口氣。

    太難受了。

    主觀上想劃入敵對陣營，可是壓根又生不起恨意，就像肉體和靈魂在打架。

    再給自己倒杯熱水再走啊。

    洛璃兒佝著身子，將喝完的水杯搭在茶幾上，小巧玲瓏的腳丫從拖鞋抽出，蜷縮沙發，而後拿起手機，重新打開星空，進入表姐的主頁。

    點讚此時突破三百萬了。

    這是奔著千萬大關去了啊。

    千之堤潰於蟻穴？

    不對。

    是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壘土！

    水流從四麵八方、五湖四海、源源不斷匯集……

    看似洶湧。

    可不知道假以時日會不會分解、渙散，消亡得無聲無息？

    發了會呆，洛璃兒不自覺重新點開更熱鬧的評論區，被一條剛發布的評論引起了注意。

    【不會是想生娃了吧？】

    評論數破了三十萬。

    一條評論發出去，水花都不會減起就會被淹沒，為什洛璃兒能瞧見。

    因為這條評論底下，竟然有發布者的回複！

    一個滑稽而再常見不過的表情。

    沒錯。

    就是【狗頭】

    ？？？？

    這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嗎？！

    因為裴雲兮的回複，這條評論點讚數蹭蹭暴漲，迅速被頂上了前排。

    評論者的名字。

    寒江孤影？

    點進去。

    是私密帳號？

    不過無所謂。

    這個ID，同從東大畢業的洛璃兒自然是似曾相識，她噗嗤笑了出來。

    瘡痍的土地上總得需要有人種玫瑰。

    當著八千萬人的麵調情？

    真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