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生抬起眼看去的時候,所見唯有一片難以描繪的蒼涼和荒蕪。
這就是. ..,
沈寶寶的神境?
池偉大的身軀沉浮在神境之上,通天徹地,宛若一尊古老的巨靈,
此刻凝視、俯瞰,萬物蕭瑟。
看慣了自身神境的繁華,初到他人神境當中,反而便有些不習慣了一一仔細想想也是。
沈寶寶這隻有荒漠和廢土的神境,才是正常的神境。
如自己那般,儼然已是個小三界的神境?
縱觀當世天下,恐怕寥寥。
“高天之上,八景宮,第七席沈寶寶,見過始祖。”
略微發顫的聲音響起,
沈寶寶立在自身神境當中,麵對一尊無比偉岸的生靈,自身渺小的像是一隻螻蟻一一不,連螻蟻都不如。
她稱始祖,而不稱前輩、大人。
因為真人已然說的很清楚了,駕臨而來的這位,是原初人族始祖!
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始祖嗎?
思緒輾轉間,沈寶寶看著那位偉岸存在垂眸,燦若煌煌大日般的眼眸凝望向自己,
她有一種渾身上下萬物一切都被洞悉的錯覺。
半晌過去。
有恢弘似蠻荒重鼓般的聲音回蕩而起,震顫整座神境。
“你不曾錨定異維度之景?”
始祖在發問,在環顧,臉上浮現出困惑之色,並未曾看到什可以稱之為錨定景物的存在。沈寶寶凝望著至高至偉的存在,輕聲回應:
“有的始祖,我曾錨定了五處異景的. ...”
她指向一處低矮的山坡:
“那是木王之山。”
然後又指向一條狹窄的小溪:
“那是流水之河。”
“還有紅楓之林、天泉之丘。”
張福生默默聽著,眼皮跳了跳,這都是些什和什??
池有些無語,搞了半天,全是些尋常的山巒河流 . .……
微搖了搖頭,正當張福生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卻瞧見沈寶寶又指了指地麵之下:
“對了,還有一處異景在地下,我將之稱為火霞繚繞之所。”
緩了緩,沈寶寶畢恭畢敬的繼續道:
“那兒是後輩所錨定之異景中,最為神異的一處所在,其妙無窮,終年噴薄如火霞般的玄妙事物,可惜晚輩無法去觸及,終究隻是虛幻景物. .. .”
火霞繚繞之所?
張福生挑眉,目光洞視大地之下,卻什也沒看到,更沒有什噴薄而出的火霞。
但沈寶寶不至於在這事兒上麵撒謊。
“火霞繚繞之所何在?”始祖發問。
沈寶寶不敢怠慢,一跺腳,念頭微動,神境大地在她的操縱下整齊分開,
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在神境中延展著,像是神話故事的無底歸墟。
而沒了泥土的遮擋,
張福生直接看見了大地之下的景和物。
竟真有一個懸於地下虛無處的山丘,山丘並不如何巍峨,似乎隻是某座不世神山的一部分,而在山丘正中的山洞處,也的的確確有如火霞般的事物在不斷的噴薄、回旋著,
無窮妙和理在其中滋生、漫延,張福生心驚。
目光看得見,感知中卻空空蕩蕩....且凝視之時,心頭竟生出一種「歸宿之地’的錯覺來!我的歸宿之地?
張福生挑眉,巨大的、頂天立地的身形壓縮,化作正常大小,走落、駕臨在火霞繚繞之所,池動用觸虛,伸出手,輕觸如火霞般的璀璨事物,
才一觸及,便難以遏製的發出悶哼聲。
這不是火霞。
也不是任何神性精華、能量之類的事物。
是【勢】與【運】。
純粹、濃鬱、浩瀚、磅的【人道大勢】與【人道本運】。
勢和運,合之卻並不可單純的稱呼為運勢。
張福生靜靜感受著超出自己想象範圍的厚沉大勢與大運,親和、親密、雀躍、歡呼. ...這是勢和運對池的反饋。
池艱難的撥動著這些勢、運一一又或者說,人道根基,從無窮的如霞光般的事物中撥雲見日,窺見其中些許景物一一一座宮闕。
古老的、蠻荒的宮闕。
“始祖?”沈寶寶小心翼翼的發問。
始祖驚醒過神來,輕歎了一聲道:
“這並非是火霞繚繞之所,更應該叫做.. ..火雲洞。”
“火雲洞中火雲宮,盡皆為人道祖地,此間,即人道祖脈。”
沈寶寶瞪大了眼睛。
人道祖地、祖脈???
盡管她不了解舊世,但聽這兩名字,也大抵可以猜測到其代表的含義!
神思恍惚之間。
沈寶寶看見始祖忽然轉過頭,以一種未曾見過的凝重姿態發問:
“小家夥,你是何時錨定的這一處異景?”
沈寶寶愣了一愣,回憶片刻,遲疑道:
“月餘之前,那時候我恰巧接觸到了一件特殊至寶,就在源起點研究總院當中。”
“那件至寶叫做. . ..諸皇威道之劍,對,就是這個名,又說是叫做【人皇劍】。”諸皇威道之劍?
張福生目光深邃無比,回眸凝望著火雲洞、火雲宮,其中並無生靈居住的跡象,
說明在真正火雲洞中,正空蕩蕩。
倒也正常。
若非自己人族原初始祖的位格,恐怕也無法靠近此地,更遑論其餘現世神靈?
隻是.....
巧合。
實在太巧合了。
張福生思緒百轉千回,臨近入冥土之際,忽而遇見了火雲洞,
遇見了這一個承載人族根本大勢、大運的根基之地。
池回眸,再問:
“具體是哪一天?”
“回始祖的話。”
沈寶寶這一次回答的格外快當,沒有絲毫停頓:
“恰就是那一日,有至高生靈傳下【道德經】的那天。”
她的聲音蕩開,暈染開,張福生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仿佛...….早有預料。
的確早有預料。
“果然啊....”
池低語,動用觸虛之能,將自身包裹在如同煌煌火霞一般的根本大勢之中,
而後一步一步的朝著火雲洞走去。
耳畔回蕩起史詩,波瀾壯闊的史詩,似是對一整部人族古史的讚頌,
眼前洶湧澎湃的火霞當中,也似閃爍著一些古老的場景,
如倉頡造字、燧人取火、伏羲演化八卦、神農嚐盡百草. ..
如此種種,盡在眼前沉浮不熄。
池前行,前行,短短的一段路程,像是走了一千萬年那般漫長,像是看盡了整個人族在最古年間的史詩。
池站在了火雲宮前。
凝望其中,無器物,無至寶,唯有九個大位,三位在上,五位在中,
餘下一位不上不下,居於旁側。
九位之八,都供奉有牌位,是上三位的【伏羲】、【神農】、【軒轅】,
是中五位的【帝嚳】、【少昊】、【顓頊】、【堯】和堯舜】。
唯有那空蕩在側的位子,是不曾供奉牌位的,似乎還沒有主人,似乎還從未有人端坐其上。“三皇五帝,餘下之一又是什?”
張福生呢喃,屹立在人道大勢的風暴洪流當中,即便是池這位人族始祖,也有一種裂解的錯覺!非是始祖不配立在此間。
實是自己的功績不夠。
是自己在人族當中占據的份量,還不夠。
張福生一呼一吸,便有人道大勢、大運湧入軀殼,漫向四肢百骸,在替池鑄造出特殊體質,池索性張開眉心祖竅,瘋狂吸納著這些煌煌火霞,
等到整個人燦若天陽,等到渾身上下每一粒毛孔中都在噴吐火霞之時。
於是,池為自己鑄出了一副特殊的神軀。
純粹由人道大勢、大運所組成的,與人族息息相關,夾雜著三皇五帝之香火的神軀。
是之為一
諸皇威道之軀。
雖然隻是一個雛形,隻是“幼生體’,但張福生能感知到,幼生的諸皇威道之軀,已勝過了浮黎法身!“..禮?”
池低沉呢喃,心頭忽然明悟這是在沈寶寶的神境中,留下火雲洞之人的贈禮。
若是所料不差,大概率是齊天大聖。
可齊天大聖隻是大羅,又非無上,拉攏自己是意欲何為?
莫非,
社是想拉上自己一起反天?
思緒百轉千回,而後盡都歸寂。
無所謂了。
隻要是好處,自己照單全收。
張福生咧嘴一笑,深深的盯了一眼供奉在火雲宮中的三皇五帝之牌位,而後扭頭就走,毫不拖泥帶水。於是。
等候在外的沈寶寶便看見,有如似煌煌火霞組構成的人影,從那火雲洞中走了出來,
池站在那,站在自己眼前,凝觀、敬望之時,
卻好像看見一部恢弘的人族史詩,看見古往今來的列祖先輩。
“始......始祖。”沈寶寶輕輕低下頭。
始祖身上的煌煌火霞逐漸收斂,恢複如初,而後平靜道:
“我先在此歇息,等你入了兜率宮,呼喚我。”
. ...是!始祖!”
沈寶寶匍匐,做大禮而祭拜。
張福生坦然受之,盤腿端坐,觀想自我如真一大妙,觀想無窮人道火霞噴薄,
思緒念轉,又複歸於天都帝城中的影跡之身。
天都,被稱為帝城的浮空島中。
“這就是研究總院?”
崔問鼎輕聲感慨,看向朵兒姐,
卻發現朵兒姐對大樓中各式各樣的奇特儀器毫無興趣,目光正直勾勾的盯著走在前頭,穿著粗麻衣的人影。
崔問鼎下意識的看向那自家崔氏的“底牌’。
麻衣青年和謫仙少女正並肩走著,走的很緩很慢,前者微垂著頭顱,看不清楚神情,似乎在怔怔出神、心不在焉。
崔問鼎微不可察的撒了撇嘴。
有溫潤聲恰在此時響起:
“馬上就要開始大祭了,咱們都去試驗場·吧 ..再過一會兒,會有很多大人物駕臨呢。”張福生醒過神來,壓製住體內洶湧澎湃的【諸皇威道之軀】一一他所有身體都是“共通’的,一軀得了加持、好處,其餘身軀也都自然如是。
畢竟,在施展【飛身托跡】之後,
他的本體等同於高懸在現實之外,此刻現實中的諸多身軀,連同被斬出的世尊道身、中極教主等,都不過是本體在現實之外,投射於現實當中的“影跡’。
飛身托跡在某種程度上,要比操縱群星和天數命數的鬥轉星移更為強大、可怕。
思緒歸寂,他凝望開口說話的孟天和,平靜問道:
“大人物?”
“是啊。”
孟天和搖著折紙扇,微笑應聲:
“自從上一次大祭惹出的巨大變故後,天都的許多大人物就決定親臨後續的大祭了。”
巨大變故?
跟在後頭的崔問鼎忍不住問道:
“是什變故?”
孟天和笑容依舊,還沒來得及解答,一旁的小龍人淡淡道:
“此本為絕密,不過說出來倒也沒什,不過便是數月之前,研究總院曾向至聖天位詢問那所謂高天會口中的天尊之所在。”
緩了緩,小龍人和其他望族子弟的臉上都浮現出凝重之色,
就連那如冰山般的張氏貴女也都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
一行人朝著試驗場走去,小龍人繼續道:
“那一次大祭的結果,是至聖天位投映出一座神秘道宮.. ...已沒人能記得具體了。”“那道宮無窮高無窮偉岸,超出想象範圍和思維極限,不可被記憶,無法被描述. ...”緩了緩,他繼續道:
“也是那座道宮投影,伴隨至聖天位的偉大法旨,險些就將整個天都給壓毀!”
崔氏幾人紛紛色變,一座超出思維極限的道宮??
望族子弟們此刻也大都心有餘悸,阮玉兔有些出神,在場唯一沒有任何反應的,就是張福生。他早就知道此事,當初在八景宮中端坐的時候,也的確察覺到有事物將八景宮給拓印、投影而出 . ..說話間,
眾人已在研究員的帶領下,走到了位於大樓後方無比廣袤的試驗場。
整座試驗場其實並不大,但在施加了空間道紋之後,便被延展的無比廣闊,
可見地麵是由整塊金屬構造而成的,
此時的試驗場中,正站著來來往往的研究員,對諸多特殊儀器做著最後的調試。
“那就是總院長。”
孟天和微笑開口,張福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一正看見一個老熟人。
那黃牙老頭。
倒是不意外。
不過,之前在彼岸世界所見的黃牙老頭隻是個傀儡身,如今這個,卻倒是本體了。
張福生微微眯眼,忽然抬頭看向天穹,正是此時,天上有一輪又一輪的煌煌大日駕臨!
“議員們來了!”
有望族子弟開口,嘖嘖道:
“這次來的議員似乎還不少啊....”
眾人昂頭凝望,一位位尊者級人物到來,而後來的是數量上少了很多的大能,
池們盤踞在蒼天當中,個個都毫不遮掩的潑灑著自身燦爛光輝,
其中有一些大人物則很顯眼,很奪目,比如說. ....
比如說,某個籠罩在赤霧當中的人影,明明是尊者層麵的氣息,卻在橫行霸道:
“讓開,都給本座讓開!對,就你,給本座讓出最好的觀看位來!”
那位尊者一副倨傲模樣,不隻是在驅趕其餘尊者,竟然連大能都指著鼻子罵:
“說你呢,沒長耳朵啊?還不躲遠一些?”
而後,那尊大能竟真忍氣吞聲的遠離。
“是那位新晉的神秘議員!”
諸葛餘一凝重道:
“這位議員,看著是個尊者,但我聽說了,這隻是池的一道化身......有神靈說,這位的本體恐怕是【大神通者】!!”
其餘望族子弟也都咽了口唾沫,
就連小龍人和孟天和的臉上也都浮現出敬畏之色來,並不覺得天上那赤霧中的人影太驕狂一一這本就是應該的。
崔六朵眼見這一幕,有些目眩神馳,若自己能走到這一步,若自己能成為如此存在,該多好?不,我一定可以。
她深吸一口氣,在暗自下定決心,卻又忽的看向那個道尊和道玉兔,微微一愣。
隻見到那兩人臉上,並沒有半點敬畏之色,神情看上去. .……有些古怪?
沒錯。
張福生和阮玉兔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他們都認出了天上那赤霧中的人影,認出了這個聲音。
老牛。
阮玉兔摸了摸鼻子,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義父,張福生則微不可察的聳了聳肩,
這老牛,仗著真身在畫中,不會被化身牽連,當真是無所顧忌. ...
不,這都不是無所顧忌了。
張福生緊接著看見有大神通者駕臨,伴隨千彩萬霞,帶著恢弘大勢,
結果呢?
才臨近,就被老牛毫不客氣的斥著:
“莫挨老子!離我遠點,本尊喜歡清淨!”
那位如神女般的大神通者臉一黑,想說些什,老牛卻瞪著眼睛:
“看錘子你看?怎,是要和本座搏命不成?好啊!本座已多年不曾斬大神通者了,來,你我來廝殺!”
池竟一副擼起衣袖就要幹架的模樣,看上去恰似街頭潑皮。
而那如位伴千彩萬霞而臨的大神通者,竟真的退開了。
“倒是奇景. ..”張福生苦笑搖頭,看出了內。
大神通者們自然能察覺到老牛的不一般,也能看出來這家夥是另一位大神通者的化身,
而修為越高越謹慎,沒誰想要去招惹這一個萬人嫌的瘋子。
當然,最主要的是. . . .…
這些大神通者們恐怕都嚐試過推算,但恐怕也無一人推算出老牛的本體是誰,又在何處。
畢竟,那是【鎮元子】親手做的畫。
思緒輾轉間,更多的大神通者親自駕臨,通過這些十望子弟的言語,張福生倒是都略微了解了一二。“孟氏的老祖宗,前任勘天司司長,孟青天。”
“那神女是現任的勘天司司長.....”
“還有四位諸司司長,以及. . ...”
張福生心頭呢喃間,目光一凝,落在一位身穿白袍的大神通者身上。
一旁的孟天和恰在介紹。
“那位是來自六道大獄的大人物,跟在【大司長】身邊做事. . .. .大司長就是九司之首,六道司的司長,鎮壓在六道大獄中。”
“傳聞,是超越了大神通者層麵的存在,和閉關不出的議長都平起平坐。”
張福生沉默不語,盯著那一襲白衣,悄然洞悉其因果,追溯而去,雙目卻熾痛。
他隱約看見了一個無比偉岸的身影一一那位所謂的大司長。
偉岸身影看上去模模糊糊,望不清晰,似踏在無窮魂靈之上,身上纏著根根巨大鎖鏈,
正當張福生想要仔細觀察,卻見那道偉岸身影忽而回眸!
池,在追尋著自己,在追索自己窺視而去的目光。
張福生心頭暴寒,連忙收回了視線,隨時準備催動【萬物皆空】一一好在,
對方處於六道大獄當中,似乎遭了什限製,且似乎在因果之道的造詣不怎高,
也就未曾真正追溯到自己。
這家夥 . .,豈止是大神通者之上??
張福生背後發涼,就算是當初,在廣寒宮中所見的那位天尊級存在,也不如對方遠矣!
一位大羅?
不。
是一位似乎身陷囹圖、限製重重的大羅。
張福生下意識的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神色凝重到無以複加,身陷囫圇、限製重重,
但卻並非是北帝那種隻餘一縷意誌的存在!
現世當中,競真有大羅坐鎮?
心髒跳動悄然加速。
“怎了?”
耳畔忽然傳來輕聲,是阮玉兔在發問。
張福生回過神來,擺了擺手,低沉道:
“無礙。”
他額頭的汗珠子瞬間蒸發,歸於虛無。
一旁的孟天和顯然也注意到了張福生的異常,微微眯眼,正打算發問試探的時候。
有威嚴聲在整個試驗場中蕩響。
“準備,開啟大祭!”
是黃牙老頭,正站在一座高台上發聲。
一台台布置在試驗場周圍的儀器被啟動,眾人好奇看去,能瞧見試驗場的金屬地麵上,浮現出四個巨大的圓盤,
天空之上,也再度傳出轟鳴一一一艘艘空天艦和星空艦正在駛來!
“是那些養殖星球中的生化人,祭品來了。”
有人低聲。
張福生看去,
空天艦、星空艦降落,來自養殖星球的生化人目光呆滯的走入試驗場中,
他們各自捉刀,站在金屬地麵之上,然後舉起刀,割開自己的雙腕,紮入自己的心髒。
一排排生化人倒在地上。
然後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
金屬地麵上堆起厚厚的屍骸,大量鮮血湧入四個巨大圓盤當中,
張福生聽見一個個研究員正在大聲的匯報著什。
“收到,維度場探測器已預熱完畢。”
“微距校準中,能級探測開始,隨神祭開始定位異維度,正在輸入天位坐標!”
“校準完畢,注入探測弦,維度錨點、天位錨點已鎖定!”
緊接著,那四大圓盤都開始發光,有真真正正的活人被押入了試驗場,似乎都是罪犯,約莫有千餘,也都被作為了祭品。
阮玉兔有些不忍的側過頭,她輕聲道:
“如此血祭...”
後半截“與邪教又有何異’被她堵在了喉嚨中,沒有說出口。
張福生也意味莫名的輕歎一聲。
“天位錨定完畢!”
“通道已建立!”
此刻,有研究員在大喊。
張福生看去,可以瞧見通天光茫穿過了現實宇宙的邊荒,沒入了大虛空,
而後又直直沒入異維度當中!
通天光茫就這在母星的這小小試驗場中,與異維度內被錨定所在的【大成先師至聖天位】,建立了一道短暫的通道!
黃牙老頭神色肅穆,站在某個儀器前,通過臨時通道,對至聖天位發出疑問。
“依舊慣例,三個問題。”
他低沉的聲音回蕩而起。
“第一個問題,此物的來龍去脈,為何而碎,曆經何事。”
老人手中似乎托舉著什,看不清晰。
“第二個問題,天都之中,是否有一件特殊至寶,可構造現實,更改歲月。”
將那漆黑事物交付之物,還有孟氏老祖宗交代的事情都詢問了過後,
黃牙老頭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第三個問題,原初人族始禮祖. . . 是否還活著?”
三個問題,沒入通天光茫,直抵異維度當中,直抵那神秘【大成先師至聖天位】的所在之處。張福生心頭一動一一就是此時!
他一念遁入異維度,又遁入大虛空,和自己寄托在異維度與大虛空中的真靈相合,
於是,大虛空中,浮黎大真人驟然睜眼,凝望現實宇宙和異維度之間的通天光,順著光芒,找尋至聖天位的所在!
然而。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至聖天位明明就在異維度,通天光茫直直與之相連,可卻偏偏又無法在異維度中定位到它的所在??浮黎大真人錯愕,敏銳察覺到異維度中有許多竊居天位者,正在如自己一般追溯至聖天位的所在,甚至社們已不是第一次這去做了,但顯然,最後都失敗!
至聖天位,似乎存在於一個無法被描繪的玄而又玄之地,似乎,無法被鎖定具體位置。
浮黎大真人不信邪,
趁著至聖天位借通天光茫,往現實宇宙,往天都試驗場中傳遞答案之,
池周身放光,動用自身根本偉力,在強行迫近那通天光茫!
同一個那。
天都帝城,研究總院1號試驗場當中。
“那是什??”
小龍人指著天穹,指著那通天光,發出驚呼。
光影扭曲之下,無窮長的通天光茫以一種奇特的狀態,可以被肉眼直接看見“全程’,
所有人都可以透過通天光,看見虛幻飄渺、無窮偉岸的至聖天位,
卻也都在此時看見,一道偉岸的,正在步步迫近通天光茫的恢弘人影!
天穹上,那位大神通者層麵,是為現任勘天司長的神女冷笑:
“又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家夥,祭光通道有至聖天位之偉力沾染,膽敢靠近. . 便將灰飛煙滅。”“哪怕池是大神通者之上的真聖,也絕不例外,就算天尊、佛陀,都要瀕死。”
淡漠聲繚繞回響,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之中,
又於光影扭曲之下,迫近祭光通道的恢弘身影被完整的看到。
是一尊無窮偉岸之身,身後披著三十六色光,環繞著無窮無盡的元始慶雲,似大若一整個宇宙!諸葛餘一、司馬誓的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
僅僅凝視那道恢弘身影,心頭就生出一種詭異的驚悚感,就好像. ..
對方就是因果!
不,不隻!
而兩人此刻的顫栗,卻更勝過其餘望族子弟。
“是.…是池!!”
諸葛餘一頭皮發麻,第一時間認出了那道偉岸身影,分明就是昨日夜間,在太平道觀中的恐怖存在!!沒錯,是池!
但,似乎又有一點不同。
天穹上,也有神靈在驚疑:
“發生了什?為何我凝望此身影之時,有一種池是我血脈源頭的錯覺?”
“不,不隻是血脈源漲頭... .”
“就好像,池是【人】,是所有的【人.....等等,池為何沒有被撕裂??”
在驚疑、錯愕聲中,
天上諸神,地上眾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見,那道身披三十六色光的偉岸人影,
忽的噴薄出煌煌火霞,火霞將大虛空都照亮!
而後!
那人影,那如一座大宇宙般廣袤的人影,
就這毫無阻礙的沒入了祭光通道。
似乎至聖天位並沒有為難池,並沒有按照慣例去懲戒僭越者。
“出大事了!”
一位位端坐在試驗場上空的大神通者勃然色變,最持穩的孟青天都驚起了身,
諸神在昂頭,諸神在仰望,仰望那道恢弘身影。
一道道目光的鎖定中,
恢弘身影踏站在祭光通道之內,橫攔在至聖天位和母星之間,而後,回眸。
池在直接眺望至聖天位。
在以一種從來沒有生靈嚐試過的視角,去凝視至聖天位的真正所在。
那是一片空虛當中,是在異維度,卻又不在異維度,
是無數魂靈的包裹,是輪轉不休的至高事物,是一道人影,一道纏著根根鎖鏈的人影。
浮黎大真人這一次清楚看見了。
是【六道大獄】。
準確來講,是六道輪回。
浮黎大真人一一或者說,張福生。
池還看見,看似存在於異維度中的至聖天位,就這被鎮壓在六道輪回之下,
但又不隻是至聖天位被鎮壓著。
還有一道身影,一道凝滯的、怒吼的身影,也被六道輪回給死死鎮著。
是一隻猢猻
一隻猴子。
猴子頭上的風翅紫金冠歪歪斜斜,身上的鎖子黃金甲支離破碎,雙腳所踢踏的藕絲步雲履也缺了一隻,此刻正保持著仰天怒吼的姿態,雙手高舉虛握,一動而不動。
齊天大聖。
踏立在祭光通道內,正被一位位大神通者和諸神所驚悚、忌憚著的張福生,忽覺口幹舌燥。祭光通道之外的諸神,隻能看見至聖天位。
唯有池,看見了全景。
同樣。
那個身上纏著鎖鏈,鎖鏈釘著六道輪回的生靈,也看到了張福生,看到了浮黎大真人。
“是你。”
那古老生靈在開口,聲音如洪鍾大呂,卻唯有張福生能聽見。
“方才,便是你在窺望我,透過因果窺望.....三十六色之光,元始之慶雲,再加上你這因果造詣。”“你是元始道友的棋子?”
巍峨聲刺的張福生耳膜生疼,那籠罩在浩瀚大霧中的古老生靈也在逐漸清晰。
而後。
池伸出手,一隻大到無邊,囊括歲月前後、亙古時光的大手,捉入祭光通道,輕輕一撫。
於是。
在試驗場處的眾人、諸神的視線中,
那道恢弘的、橫攔在至聖天位與天都中間的恢弘身影,就這憑空消失不見了。
“發生了什?”
神女發問,卻無人能解答,至聖天位給出的答案,也化作法旨,成功傳降,被一個個研究員們給解答著。
則,此時此刻。
地上。
“您怎了?”
阮玉兔輕聲發問,看著額頭又現汗水的麻衣青年。
青年神色變換,最終歸於平靜,低沉道:
“我沒事...,”
他低垂著的頭顱微抬,阮玉兔看見了他的瞳孔,也看見了其中倒映著的、一閃而逝的場景。是恢弘人影,是三十六色光,是鎖鏈,是古老生靈。
那場景隻存在了一,似乎隻是幻覺。
卻又絕非幻覺。
阮玉兔頭皮一麻,看見麻衣青年於沸騰、喧囂的試驗場中,再度合攏雙眼。
似乎對那喧嘩視而不見,似乎身在此地,神已不知飄忽去了何處。
於是,此時此刻。
六道大獄中。
偉岸者便睜開了雙眼,直視著古老生靈。
雙方在對望。
也是此刻,遠在星空遺跡內的兜率宮,再度洞開大門。
為時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