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轉身,因為身後那十幾米,一樣是潮水般的蠱蟲湧動!
他站在原地,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片浮萍,即將被淹沒!
羅彬雙眼是血紅色的,他目視著苗順,塤聲更響,宣泄更多!
隨著噗的一聲破音,善屍丹落地,是羅彬借著換氣的空檔將其吐出來。
不過,他身上的脹痛未消,感覺自己都快四分五裂
因此,他再接上的塤聲,都帶上了一股肅殺!
這,強過於山崖下巧合的吹塤!
「夠了!住手!」苗鈭驟然抬手,是要羅彬停下!
怎能停?
根本無法停!
大量蠱蟲距離苗順隻有三米。
苗鈭陡然甩手,一片泛黃的粉末灑出,他麵前的蠱蟲瘋狂扭動。
苗順大喜過望,快速往回跑!
刺耳的塤聲再響一道,形成回應,在山腳下不斷滌蕩,那些蠱蟲仿若發狂!
縱使羅彬不再吹塤,它們也像是瘋狂地要將苗順撕成碎片,完全不肯停下!
羅彬不是住手了。
他,是騰出了空,騰出了口!
他沒有挪動腳下步伐。
他喝道:「巽風上,散雲下!風雲渙!」
「神散,意濁,動,人衰!」
這不是必殺卦象的言出卦成。
這針對人的精神狀態!
苗順忽然一下駐足在原地,慣性使得他的身體趔趄撲出,倒地!
本身苗順能跑到苗鈭身後。
可摔倒之後,顯然不行!
蠱蟲,撲上了他的身體!
慘絕人寰的哀嚎聲驟然炸響!
苗鈭幾乎同時動了,兩步便到了苗順身旁。
他手中不知道何時拿著一個瓷瓶,陡然倒出,水撒在了苗順身上!
另一手,他甩出大量的黃色粉末。
潮水一般襲來的蠱蟲,又瘋狂後退。
不過後方還有一波一波的蠱蟲襲來。
苗鈭麵沉似水,至少給苗順擋住了十餘波蠱潮。
他們兩人都被那股黃色粉末圍攏,像是被霧氣籠罩。
羅彬粗重地喘息著。
這同時,他頭頂的黑金蟾跳了出去。
追上了一條花背蜈蚣,開口,舌頭射出,將花背蜈蚣卷入口中。
緊接著,它銜著蜈蚣又追向另一處!
黑金蟾追的,是苗順的蠱!
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淌。
身上的皮膚,在不停開裂,愈合,又開裂。
比上一次稍稍好一些,屍丹本身效果沒那強了。
不過這依舊是羅彬難以承受的……
良久,良久……
終於,羅彬感受到了身上生氣的平複,流血止住了,身上更多了不少血痂。
塤聲,停止了。
蠱蟲來得快,去得也快。
黑金蟾回到他肩頭上。
此刻的黑金蟾,肚子鼓起,薄得像是蟬翼,它不知道吃了多少蠱蟲。
苗鈭身旁的煙霧散去,苗順先前隻是被覆蓋了一下,至多幾秒鍾,整個人卻破了相,渾身千瘡百孔,淒慘無比。
且苗順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被羅彬借著屍丹生氣來了一記言出卦成是傷害之一,蠱蟲被吃了不少,是其二。
眾多巫醫臉色驚駭,死死瞪著羅彬,不少人眼中還有悚然。
苗鈭的心頭,同樣有一陣陣的波瀾!
對他來說,羅彬這一招,隻有聲勢,並沒有更多的威脅。
到了他這種級別,已經不是蠱蟲能夠針對的了,且他身上有著太多東西可以規避蠱蟲。
可他依舊被羅彬所震驚!
真的吹響了?
這種程度……
不會是老苗王的臂助……
這種程度,根本不需要取巧,別說一個黃。
恐怕是十個,都能殺!
想要在苗王塤下活下來,至少得到了他和苗王這個級別!
苗順還差一些。
失之毫厘,就差之千!
最讓苗鈭心驚的,不是苗王塤,是羅彬讓苗順停下來的那一句話!
什樣的陰陽先生,能用一句話傷人至此?
羅彬,是在扮弱嗎?
「你,過了。」
苗鈭沉聲開口。
「過……了嗎?」羅彬喘著氣,露出了一股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其實想問問你,夠了嗎?」
安靜。
明明場間千人,卻仿若鴉雀無聲的安靜,風聲中,好似還夾雜著一點不散的塤聲。
陽光照射在羅彬身上,他更像是一個血人。
大概一兩分鍾的安靜。
苗鈭忽然說:「你,的確很有資質。」
「老苗王,走得太快,他應該教授你更多。」
「其實,我先前隻是勉強認可了你能做苗王,黎姥姥曾說過,苗順也回來帶過話,你還有學巫醫的可能。」
「我,本沒有這個打算。」
「現在我覺得,你可以。」
「隻是,你需要壓下自己都不知道的過火,你下手,太狠,太沒有留餘地,太容易將人逼上絕路。」
「你不用進三苗洞了,你要隨我回巫醫峰。」
羅彬雙目圓睜!
這大巫醫,將咄咄逼人,步步緊逼,寫在了臉上!
至此,羅彬才總算明白。
這壓根不是什驗證,大巫醫根本不可能認可他。
所謂進三苗洞,真成苗王,那也是一個說辭。
其目的,就隻是要收回苗王塤,收回金蠶蠱!
他就算能成苗王,都隻是一個空殼,到時候,這大巫醫又有說法!
人走茶涼!
老苗王沒了。
大巫醫不過是用更委婉的形式翻臉而已!
場間那些千苗寨人,卻沒有聽出更深的含義。
他們無一例外,每個人都麵露興奮。
先前,他們或許認為大巫醫要專行獨斷。
這一瞬,大巫醫居然還要教授苗醫術!
千苗寨,才是三苗之首嗎!
哪怕是黎姥姥,眼中都帶著興奮。
她萬分期待地看著羅彬,像是等羅彬行禮!
隻是,羅彬的眼神,讓她心頭一驚。
好像事情,並沒有那簡單?
「我進穀澗三苗洞。」
「苗王塤可以給你,隻是金蠶蠱,我交不出來。」
「我不知道它去了哪兒。」
「崖台之上,師父讓我找到他的金蠶蠱。」
「崖台之下,我吹響苗王塤,金蠶蠱也不見了,如果不是你召見我,我是要去找的。」
「師尊告訴我,貪多嚼不爛,因此更多的,我不學了,我專心煉蠱即可。」
羅彬再度開口,他手托著苗王塤,眼中帶著果斷,將苗王塤擺在了地上。
「你,不可擅出穀澗三苗洞。」
「你需要麵對洞神,好好地思索和反省。」
「等你知道,你今天下手過分,以及你後悔想要來找我的時候,你可以讓人來通報,我會命人來接你。」苗鈭道。
羅彬低頭,他無言。
他沒有更多的動作。
隻是,他的心在微微發顫。
心顫之餘,還有一絲絲藏得極深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