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墨狄公這件事情,顯然是千苗寨處理不了的,因此黎姥姥一直沒吭聲。
張雲溪臉色一直保持著難看,也不再開口。
羅彬極力讓心神平複。
其實,苗王的說法,他說了,隻是張雲溪沒在意,那種心悸,讓羅彬也沒有辦法去確定,苗王所說會不會出現偏頗。
「當個事兒辦。」苗緲忽然抬起頭,她又咬了咬唇,說:「不管苗王大人怎講,不管是否真的有危險,雲溪先生你都得拿出主意,羅彬,你也得想出辦法,你不能出事。」
「要不……回去把符貼了?趁他在養屍,還沒有再出來的時候?」胡進試探性地接話。
「地獄無門自去投?」張雲溪搖頭。
「走吧,羅先生。」
張雲溪再度開口,並轉身朝著院子門口走去。
黎姥姥神態有些無力,有些頹然,她張張嘴,卻沒開口。
羅彬先微微搖頭,是示意黎姥姥稍安勿躁,再和苗緲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才跟著張雲溪離開。
劈竹禮的事情,是千苗寨一廂情願,是苗緲一廂情願的,不過他們也是為了規矩。
也隻有苗王能破壞這個規矩了,因此他沒有必要對苗緲有不善的眼神。
胡進匆匆跟在後方,快步走到羅彬和張雲溪中間。
「風緊,要不咱們扯呼?」
他聲音極小,再加上四周無人,除了羅彬和張雲溪,無人能聽到。
「我答應過苗王,千苗寨麵臨危難之際,我一定要在,胡先生,此事就不要再提了。」羅彬算是了解胡進這個人的,如果今天胡進不說出來要撤這句話,他都會覺得不正常。
「好吧……」胡進臉色稍稍發苦,再度不安說:「是個死局吧……」
張雲溪沒理會胡進,一直在往前走。
「胡先生稍安勿躁,我們慢慢商議。」羅彬拍了拍胡進肩頭。
胡進沒什好轉,不知道的,還以為羽化惡屍盯上的是他。
不過,他這樣真心實意地關心羅彬,本身也代表了心性。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住處的吊腳樓。
進了二樓堂屋,張雲溪坐在竹沙發上,手中排出幾枚銅錢,玉錢,平放在竹茶幾上。
再接著,張雲溪手一掃,似要將錢幣再握入手中。
這架勢,張雲溪是要打卦。
一聲悶哼,張雲溪手抖,且停下。
他掌肚刺進了一截竹茶幾上翹起的竹刺,鮮血長流。
「這……」胡進瞳孔緊縮。
羅彬眉心擰起,形成了個疙瘩。
張雲溪拔掉了掌肚上的竹刺,一枚一枚將銅錢玉錢放進掌心,他緊緊握住了兩秒,隨後攤手,朝著竹茶幾上一甩。
怪異的一幕發生了。
四枚銅錢,四枚玉錢,居然穩穩當當的卡在竹茶幾的縫隙中,全部都是立起來的。
「無法起卦……」
「三苗寨……要亂了……」
張雲溪語氣略發顫。
「我來試試?」羅彬語氣略凝重,說:「櫃山是個更亂的地方,先天算都能存在那久,應該能。我也的確需要個機會……」
「羅先生,你不能。」張雲溪扭頭,深深注視著羅彬。
沒等羅彬疑問,張雲溪再度道:「陰陽先生學成之後,第一卦至關重要,看來先天算上並沒有說,相關於撥亂反正的內容。」
「撥亂反正?」
這詞匯讓羅彬滿腹疑竇。
「卦,會算出定數。」
「絕大部分情況下,先生是不會自我算卦的,我會起卦,是因為咱們處境很艱難了,必須要知道一點兒東西,才能去想破局之法。」
「至少在我判斷,三苗寨定數已成。」
「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第一卦的撥亂反正,當你算出一件事情,一個人,發展有失偏頗的時候,你可以撥動你的卦象,使得它變成另外一道卦。」
「就像是我甩出的銅錢,會形成陰爻和陽爻兩種,隻要撥弄一枚或者兩枚正反,二次卦就形成了。」
張雲溪剛說到這,胡進重重咽了一口唾沫,說:「改命?」
羅彬心頭微凜。
卦象的確可以算出人的命途,運數,走向。
第一卦,居然可以進行修改?
這件事情,豈不是太逆天了?
「的確是改命。」
「胡先生你還未曾學成陽算,沒有到能卜卦的地步,這件事情我便沒有和你說。」
「這種卦,除了第一卦,還有最後一卦,最後一卦打出之後,先生就用不了算命術了,相當於封卦。」張雲溪長舒一口氣。
「代價呢?」羅彬話音略喑啞。
一個陰陽先生,兩次逆天改命的機會,雖說最後一卦要封卦,但羅彬依舊認為,代價太小了,這世上的一切全部都是相對的,不可能就這小的代價。
就像是再好的藥物,都必然有副作用。
「代價,是先生本身。」
「你改了命,那就要自身去承受反噬。」
「我便用胡先生來舉例吧。」
張雲溪看向胡進,說:「就譬如黃鶯要走這件事情,若胡先生算出來了,他隨意撥弄卦象,黃鶯便不會離開,胡先生要承受的反噬,就是黃鶯走,造成什變化,什結果?大概率是無傷大雅,因為黃鶯十有八九,隻是回浮龜山。」
「可換一件事,如果他要改變胡杏不肯回到薩烏山,堅持要去找白巍那件事情的結果,那結果就是撥亂反正失敗,不光如此,他大概率也會再度落入戴誌雄手中。」
羅彬本就先天算小成,能聽懂很多深奧的言論。
話音未頓,張雲溪再度說:「我無法在千苗寨算卦,兩度被幹擾,代表著一定有事會波及這,有可能是那墨狄公,也有可能是移靈洞遭遇的危險,還有可能是兩者皆有,就算你用先天算卜算出來了,不去改,就浪費了第一卦的機會,去改,你也撥動不了那大的命數,你懂了吧?」
張雲溪的解釋又格外直白,羅彬完全明白了。
「隻能靜觀其變嗎?」羅彬有些說不出的心堵。
「不是隻能,應該是說,先生有大部分的時間,都需要靜觀其變,隻不過眼前這件事情危險程度過高,或許,這就是相對而言的命數。」
「先天算不是世間常見的陰陽術,他們這一脈的人都藏在櫃山,或許之前藏在別的地方。」
「這就像是秦天傾他們一樣,如果不藏起來,是被看見的。」
「因此,蟄伏和靜等不是一件壞……」
話音戛然而止,張雲溪的額角忽然泌出汗珠,眼中閃過一抹驚悚。
「這嚴重嗎……這就被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