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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蕭將軍,咱們是不是過於自信了一點。”

    李泌在旁邊輕咳幾聲,緩緩開口:

    “此戰布局確實精妙絕倫,前方突破了茂山防線、進而逼迫羌兵在朔夜川與我軍決戰;後方又奔襲朔風城,或能徹底斷絕敵方後勤輜重。

    但從眼下戰場的情形來看,羌兵精銳同樣驍勇善戰,並未落入下風,更何況耶律昭夜手中還有一萬親軍未動。如果雙方鏖戰許久,體力不支,這支生力軍便足以扭轉戰場局勢。

    蕭將軍,咱們還是得慎重小心。”

    李泌的擔憂不無道理,雙方主力傾巢而出,從戰場的形勢來看,隴軍確實能稍微占一點上風,但這種優勢很難轉換成勝利。耶律昭夜握在手中的一萬騎或許能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萬一敗了,那前期所有的布局都會付諸東流!

    “,我豈會讓這一萬騎作壁上觀?”

    蕭少遊嘴角微翹,冷聲喝道:

    “軍鼓令旗示意,兩翼夾擊,合圍中軍!”

    “將軍令,兩翼夾擊!”

    “咚咚咚!”

    急促的鼓點聲中還有紅紅綠綠的彩旗在飄揚,手指令旗的傳令兵便是通過這種方式將軍令傳到四麵八方。

    果然,令旗一動,戰場局麵就發生了變化。

    闕州衛與並州衛兩座軍陣各分出三千騎,往中路直插,一頭殺進了涼霄軍與寒羽騎的戰場。兩座騎陣直接從尾部殺入,各自咬住了約莫兩三千騎的樣子。

    原本大家是五對五,各自混戰,很公平。兩座羌軍騎陣沒料到有人會插手戰事,隻能倉促應戰,但一下子己方兵力又陷入劣勢,愣是被隴軍壓著打。

    周圍羌兵見狀,自然不可能讓同袍白白挨打,兩翼騎陣也準備分兵,可闕州衛與並州衛豈會讓他得逞?

    留在陣中的七千騎在這一刻同時發力,分成一支支千人小隊往四麵八方穿插,將羌兵騎陣攪得七零八亂,一碰麵就貼上去近身肉搏,硬生生拖住了近萬兵馬。

    蕭少遊目光冰冷,令旗再動:

    “涼霄軍、寒羽騎分兵,吃掉尾部羌騎!”

    “咚咚咚!”

    鼓點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涼霄軍和寒羽騎各自分出了三千騎。剛剛闕州衛並州衛不是咬住了尾部的兩三千羌騎馬?涼霄軍和寒羽騎便聯手合圍,前後夾擊!

    目標明確,先吃掉你這幾千兵馬再說!

    “殺啊!”

    “鐺鐺鐺!”

    “嗤嗤!”

    “啊啊!”

    這幾千羌騎算是倒了血黴,原本還算是勢均力敵,一頓莫名其妙的變陣就讓他們成了甕中之鱉,前後左右都是隴軍在出槍,一下子就被打蒙了,慘叫聲不絕於耳。

    四麵八方的羌騎要是隔得太遠,不清楚這發生了什事;要是有心想救,卻被隴軍死死拖住,不到半個時辰,幾千人幾乎就被隴軍給殺光了。

    “妙,妙啊!”

    趴在將台上觀戰的趙煜拍手稱快,樂地笑道:

    “蕭將軍不愧是白衣兵仙,這變陣變得巧妙!”

    “我隻不過是指揮罷了,主要是靠將士們默契配合,方能取勝。”

    蕭少遊冷笑一聲:

    “我們就這一點點蠶食敵方兵力,我就不信耶律昭夜能坐得住!”

    隴軍這士氣旺盛,羌軍陣中卻被一片陰霾籠罩。

    幾名親軍武將麵麵相覷,小心翼翼地問道:

    “殿下,不派兵增援嗎?”

    耶律昭夜陰沉著臉,緩緩搖頭:

    “告訴眾將,沒有援兵,務必死戰到最後一刻!”

    “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

    朔風口

    通往朔夜川的必經之路已經被敢當營徹底封死,五千重甲步卒已經在這擋了拓跋宏三萬羌兵一天一夜。

    羌兵從清晨發起進攻,從早到晚攻了七次,除了丟下滿地死屍之外始終未能突破敢當營陣地。夜間還發起了兩次夜襲,可視線昏暗,壓根不利於進攻,隻能作罷。

    朔風口的清晨,是死寂與血腥糅雜而成的畫麵。

    持續兩日的大雪終於停了,但嚴寒卻變本加厲,仿佛要將這片土地的最後一絲生機也凍結。慘白的陽光有氣無力地灑落,照見的並非銀裝素裹,而是一片人間地獄。

    積雪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混雜著黑紅的血汙以及各種難以辨明的碎塊,形成一片令人作嘔的凍土。

    屍骸,遍地都是屍骸。

    層層疊疊的屍體在陣地錢壘成了一座屍堆,有些屍體保持著前衝的姿勢,被凍僵在衝鋒的路上;有些則與對手糾纏在一起,至死都維持著廝殺的姿態。

    斷裂的兵刃、破碎的盾牌、散落的箭矢,七零八落地斜插在屍堆中。一麵被踩踏得不成樣子的羌軍戰旗半埋在雪泥,血汙不堪。

    戰場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血流成河。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更添恐怖。

    但敢當營的陣地依然屹立!

    那麵殘破不堪的“敢當”軍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旗麵上覆蓋著一層白霜,邊角處沾染著暗紅的血跡。

    敢當營還剩多少人?三千?或許隻有兩千。

    但哪怕是活著的將士也渾身血汙,三三兩兩地癱坐在地,一天一夜的廝殺令他們精疲力盡,疲憊刻在每一張臉上,但更多的是一種曆經戰火淬煉後的堅毅。

    石敢竟然斜靠在屍堆邊緣,一邊喘氣一邊捧起一把幹淨的雪花抹在臉上,盡可能讓自己清醒一點,嘴罵罵咧咧:

    “他娘的,大將軍沒有誆我,這一戰真是絕戶仗,媽的。”

    “兄弟們,還能打嗎!”

    “能!”

    死傷雖重,可敢當營的士氣無比旺盛!

    對麵的羌兵卻慘了,明明坐擁優勢兵力,可一次次衝鋒、一次次敗北讓他們的士氣消耗殆盡,三萬兵馬死了多少?估計得有七八千了,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竭。

    望著麵前烏泱泱的屍堆,所有羌兵眼中都帶著一股濃濃的恐懼。

    這些隴軍是人嗎?

    不會累?不怕死?

    居中指揮的拓跋宏麵色陰沉得快滴出墨汁了,幾名萬戶站在一旁不敢吭聲,他們甚至開始懷疑三萬人到底能不能衝破敢當營的防線。

    何其可笑的自我懷疑。

    “將,將軍。還衝嗎?”

    “衝,一定要衝!”

    拓跋宏怒目圓睜:

    “你們還看不出來嗎?敢當營拚死阻擊正說明朔夜川決戰有變故,弄不好我軍已經陷入頹勢!我們必須盡快抵達戰場!

    再準備五千人,這次我親自帶隊衝鋒!”

    他想的遠比麾下將領要透徹,敢當營的阻擊越頑強,就越說明朔夜川的決戰需要他!

    “嗚!”

    “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開始在天地間回蕩,一隊隊羌兵再度開始集結。

    癱坐在地的敢當營將士們自發地站了起來,撿起勉強還能用的盾牌攔起一道拒馬陣,但陣型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齊整,而是歪七扭八,看起來四麵漏風。

    渾身血汙的石敢拎著一杆長槍出現在了大陣的最中央,屏氣凝神,仰天怒吼:

    “敢當營何在!”

    “在!”

    “奉大將軍之命,敢當營死守朔風口,一兵一卒不得後退!”

    這位玄岐軍校第一位武狀元麵目猙獰,架槍向前:

    “敢當營前,人馬俱碎!”

    “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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