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曆,景豐十五年,正月初五
正如第五長卿所言,在涼地百姓的習俗這一天都會放爆竹迎新年,然後祈求新的一年中風調雨順、糧食豐收!哪怕再苦再窮的人家也會想辦法改善一下夥食,如果能吃上點肉更是上佳。
此時此刻,確實有無數涼州幽州的百姓在家中祈福,對奴庭百姓而言,今年是非同尋常的一年。
因為兩州光複,往後再也沒有羌人的壓迫,他們能安安心心地種糧食、養家糊口,並且入駐各縣各城的官吏已經說了,今年沒有稅賦,所得收成都歸自家。
八十年了,開天辟地頭一回!
當然了,他們不止祈求風調雨順,更祈求茂山前線的隴軍能夠拿下一場大勝,能夠徹底將羌人趕出奴庭!
而他們並不知道,今夜便是決戰之時!
……
寒風吹遍奴庭三州,吹遍朔州大地,刺骨的冰寒象征著冬天並未離去。
茂山深處,漫天軍旗飛舞,十幾萬西羌兵馬皆匯集於此,其中更有半數是整軍之後的十二旗精銳。
密密麻麻的軍帳星羅棋布,遍布山林,營地中央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森嚴,一麵碩大的蒼狼逐日皇旗高舉空中,所有羌兵的眼中都充斥著狂熱的崇拜和對權力的敬畏。
這是大羌皇族的象征,地位的象征!
皇帳之中,前線萬戶及以上將校盡數到齊,清一色都是羌人,奴軍武將還有裴守拙都不在場,說到底他們還不是核心將領。
時值上午,帳內光線極佳,但依舊點著不少銅燈。
燭火通明,青銅獸爐中升騰起縷縷青煙。帳簾垂落,將呼嘯的寒風與連綿的軍帳隔絕在外,卻隔不斷彌漫在空氣中的緊繃與肅殺。
武將分列兩側,按品階高低,自帳門直至主位,雁翅般排開。他們身披精良鐵甲,甲胄在燭火的映襯下泛著幽冷的寒光。肩頭的獸吞、腰間的彎刀,無不彰顯著西羌精銳的悍勇。
這些萬戶、副萬戶們個個身形魁梧,麵容粗獷,臉上帶著常年征戰刻下的痕跡,他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投向帳中主位。
七皇子耶律昭夜,正端坐其上。
他並未著甲,僅是一襲暗紋錦袍,領口與袖緣鑲著銀邊。相較於帳中諸多猛將,耶律昭夜更顯年輕俊朗,但眉宇間凝聚的威勢卻深不可測,這是久居上位磨煉出來的氣勢。
一雙鷹隼般的眼眸緩緩掃過帳下眾將,目光銳利,仿佛能穿透甲胄,直抵人心。
帳內靜得可怕,落針可聞,決戰將至的緊張壓在每一位將領的心頭,饒是這些身經百戰的悍將也很少經曆數十萬人的大決戰。
戰鼓一響,必屍橫遍野!
耶律昭夜平靜地問了一句:
“都準備妥當了嗎?”
“回殿下。”
赤鷹旗主將慕容晉迅速起身答道:
“玉隱峰那邊已經派人盯住了裴守拙和一千五百玉山軍降卒,隻要聽鬆坡戰起,立刻將其格殺;
奴軍眾將已經分散到每一處隘口,末將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不管隴軍攻勢多猛烈都得死守到最後一刻,麾下兵馬打光了,加官進爵,若是不戰而潰,全軍視為謀反,皆斬!
各軍主力已經進入茂山穀設伏,強弓硬弩齊備,檑木滾石都有,隻要隴軍進入伏擊圈,定要殺他們個潰不成軍!
……”
一切都按照百天縱的方案布置。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很好。”
耶律昭夜微微點頭,看向眾將:
“有些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今天再說最後一遍。
近來年洛羽崛起,我們對隴西戰事輸多勝少,多少草原男兒埋骨黃沙,成為流落他鄉的孤魂野鬼,這一直是我、是父汗心中的痛。
但大羌以武立國,一代代驍勇征戰近百年方才統一草原,什樣的場麵沒見過?什樣的硬仗沒打過?我相信不管多強大的敵人,最終也會在我草原鐵蹄下灰飛煙滅。
此次決戰,我軍二十萬,敵軍十萬。茂山防線乃天險,敵軍部署盡在掌握。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們手中。
對隴開戰這多年,從沒打過這富裕的仗。如果這一仗再輸,你們丟得起這個人,本殿都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此戰,隻能贏,不許輸!
若是輸了,我們唯有一死,向大汗請罪!”
冰冷的嗓音回蕩在帳內,所有人都心頭一顫,他們很清楚這一戰賭上了耶律昭夜的前途,也關乎千萬人的生死。
耶律昭夜的語氣隨著一緩:
“但本殿相信,我草原男兒會騎著雄壯的軍馬,踐踏著隴軍的屍骨收複奴庭三州,攻入隴西邊關。
為我大羌立下不世之功!”
“轟!”
眾將齊齊抱拳,怒聲厲喝:
“末將等願追隨殿下,拚死一戰,以報國恩!”
……
洛羽獨自一人站在內帳,目光落在地圖上緩緩掃視,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徹夜未眠。
地圖上標注著一根根紅線,此次決戰的部署、各軍的進攻路線清清楚楚,甚至連可能遇到的困難和危險都有備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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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百天縱在這,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洛羽這一仗會怎打。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漓從前帳走了進來,看著洛羽這般神態躡手躡腳的靠近,小心翼翼地問道:
“此戰,還有什缺漏之處嗎?”
沈漓顯得很緊張,其實這幾年跟著洛羽她也見慣了風浪,但這一次由不得她不緊張。
此戰不僅關乎奴庭成敗、關乎百萬涼民,更關乎洛羽的未來。
為了收複奴庭,洛羽可以說得罪了大乾皇室和朝堂上的大多數官吏。贏了,以後他的話語權會相當大,輸了,隻怕會任人宰割。
因為不管是大皇子景翊還是那些老牌世家,都猶如餓狼般在暗中蟄伏,等著撲上來給你一口!
換句話說這一戰如果輸了,洛羽不僅會丟掉涼州幽州,甚至會丟掉隴西的地盤。
“方案已定、大軍已出,就算有缺漏現在也改不了了。”
洛羽目光閃爍,喃喃道:
“這是戰場,是數十萬人拚命的地獄,形勢瞬息萬變,就算是神也不敢保證必勝。
我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不過你放心。”
洛羽轉頭又是一聲輕笑:
“這多年了,哪一場大戰不是我們笑到最後?”
原本憂心忡忡的沈漓莫名心安下來,似乎隻要有洛羽在,天塌下來都能頂著。
沈漓忽然踮起腳尖,在洛羽臉頰吻了一口,然後臉頰騰的就紅了,低著頭道:
“將軍們都到了,在等你。”
“好!”
在洛羽離開之前,沈漓輕輕說了一句:
“一切小心!”
……
“諸位,久等了。”
蕭少遊、亢靖安、燕淩霄、蒙虎等一眾悍將皆在。帳內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看著洛羽,沒有大戰來臨前的緊張,隻有沉默和洶洶戰意。
“各自的任務都清楚了嗎?”
“清楚!”
眾將昂然,目露殺意。
“那我沒什好交代的了,二十萬羌兵,奮力一搏罷了。”
洛羽冷聲道:
“就一句話,要贏,要就死在馬背上!”
“轟!”
眾將抱拳,怒喝一聲:
“唯死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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