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長戈剛一進城,卻發現街道兩邊,已經站滿了大乾人。
天色已經黑了,他們舉著燈籠、火把、甚至是就地點了篝火。
火光在一張張渴望的臉上跳動,照亮了他們手的東西。
饅頭、包子、餃子、窩頭、肉夾饃、還有烤肉……
各種各樣的食物,在寒夜蒸騰著白氣,粗陶碗盛滿了酒水。
甚至有幾個黃澄橙的柑橘,被婦人用粗布帕子細細墊著。
在這西域涼州,堪比黃金。
隊伍緩緩前行,費長戈看見一個老婦人顫抖著手,將一隻烤得焦香的羊腿高高舉起。
她身後的少年,踮著腳捧著一簸箕白麵饅頭,每一個都圓潤飽滿,在火光下冒著熱氣。
他勒住馬。
“將軍!”
最前麵的老者聲音嘶啞,帶著幾分猶豫,還有幾分期待。
“真的勝了?”
費長戈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這就是這一戰的意義吧。
“不敢辜負父老期望。”
他猛地提高聲音,讓每個字都穿透夜風,砸進每一雙渴望的耳朵:
“今日一戰,陣斬敵酋,殲敵兩萬,俘虜三萬——大勝!”
靜了一瞬。
隨即,那老者渾身劇烈顫抖,渾濁的眼淚衝出眼眶,順著老臉流淌。
他沒擦,任由淚水在火光下發亮,在他的臉上滾燙。
他張開口,用盡全身力氣,從肺腑最深處擠出一聲嘶吼:
“大乾——萬勝——!”
這聲吼,點燃了整條街。
“萬勝!!”
“大勝了——!”
無數個聲音炸開了,有男人的粗豪,有婦人的尖銳,有少年尚未變聲的沙啞。
那是壓了幾代人、憋在胸膛的一口委屈,此時化作無比暢快的咆哮!
有人把帽子拋向空中,有人抱著身邊的陌生人又跳又叫。
更多的人隻是仰著臉,讓滾燙的眼淚,燙著臉頰,肆意橫流。
從今天起,在涼州,在西域,大乾人的可以昂頭走路!
這感覺,真他娘的好!
一個一臉絡腮胡子的漢子,雙手捧著滿滿一碗烈酒。走到費長戈馬前。
什也沒說,隻是高高舉起,眼眶通紅。
費長戈接過酒碗,舉過頭頂敬今天的大勝,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然後策馬前行,士兵魚貫進城。
人群“轟”的一聲湧了上來。
老人、青年、婦女、孩子,爭相把手的東西塞給征戰回來的士兵。
火越燒越旺,人越聚越多。
長街成了沸騰的海洋,每一個大乾人,歡呼著,唱著,跳著,盡情地發泄。
而其他各族,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看著這一切,羨慕著這一切。
這一戰大乾勝的太幹脆了,強大的武力讓他們膽怯,隻能彎腰低頭。
曾經被他們欺負的大乾人,今日翻身,成了他們必須尊敬的人。
驕傲和尊嚴,從來都是刀槍和熱血換來。
涼州被大乾占據好幾年了,但是這的各族,依舊瞧不起大乾人。
因為他們不敢戰,一直躲在城,被斯隆國欺負,被草原的赤狄威脅。
今日前恥一雪。
費長戈握著韁繩,胸口滾燙。
“王爺,我們打贏了,但這隻是第一步,你要快點來……”
“帶著百戰百勝的雄兵來,攆走豺狼,占據西域,讓十九國低頭……”
“日月所照,唯我大乾。”
這一夜,涼州關閉城門,滿城都在歡慶。
劉鐵柱,站在城牆之上,喝了一口酒,親手放走了隻白頭隼。
冬季飛鴿傳書不保準。
這白頭隼不但快,而且本身就是猛禽,一路之上沒有能威脅他的天敵。
今日之大勝,還有費長戈之謀略,全都隨著這頭白頭隼飛往大乾都城。
第二天。
費長戈沒有等來隗倫,王定國來了。
因為有隗羅這個眼線跟著,費長戈索性把王定國晾在一邊。
而是派出騎兵和步兵,進攻肅州和瓜州。
昨日大戰,拉吉佳協的軍隊被擊潰,殺了一部分,俘虜了大部分。
肅州和瓜州肯定空虛。
聚堆走了之後,費長戈在自己的帥堂,召見了周定國和隗羅。
兩人一進門。
就發現兩排武將,甲胄齊全,渾身散發著鐵血的味道,還有蓬勃的殺氣。
那是昨日征戰,殺氣未散。
這些武將扶著刀兵,目光如刀凝視二人,仿佛隨時出手,把兩人多了。
王定國目不斜視,隗羅低頭,斜眼看和眾將,冷汗直流,渾身緊繃。
以至於走路都順拐了。
他不想來,可是隗倫命令他來盯住周定國,如果他不停,當時就得死。
可是現在也快死了,隻要費長戈不滿意,這些人手起刀落,自己絕對被剁碎。
“見過大乾征西將軍。”
王定國開口,隗羅趕緊跟著拜見。
“你是大乾的人,卻當赤狄的狗,對得起祖宗和這一身血脈?”
費長戈盯著王定國,不說事,先羞辱。
“將軍,我也曾經是秀才,也曾想著科舉做官,報效國家,可國家把我拋棄了。”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
王定國準備侃侃而談。
“聒噪,閉嘴!”
費長戈一拍桌子,冷冷的說道。
“隗倫不來,竟然讓你們兩條狗探路,如此膽小還自稱什北狄之王,給隗孫丟臉!”
提到隗孫,曾經雄霸草原的北狄之王,隗羅惱怒,但也隻是偷偷看了一眼費長戈。
並未敢多說一個字。
“將軍此言差矣。”
“我家大王,昨日出兵夾擊斯隆國軍隊,為何被你大乾軍隊攻擊。”
“今日我家大王派我來,乃是興師問罪的,將軍您這是賊喊捉賊?”
王定國怒斥之後,太後冷冷地看著費長戈,嘴可以無聲地說了一個苦字。
旁邊一直低頭的隗羅,有點佩服王定國了,這中原的小子膽子不小。
竟然敢當麵罵費長戈,看來是真心投靠我們赤狄了。
他沒看到王定國的臉,否則一定發現王定國過分費長戈之間的互動。
苦?
費長戈凝眉,看到隗羅,突然明白了,他說的是苦肉計。
啪的一聲。
費長戈一拍桌子。
“好你個狗賊,數典忘祖的東西,分明是隗倫想要偷襲我,竟然如此顛倒黑白……”
“拉下去,打……狠狠地打……”
旁邊的士兵,如狼似虎地衝上來,瞬間摁住就往外拖。
“將軍,我沒說話,我沒說話啊!”
“我是代表我家的大王來問好的,我是大王親衛,我沒說……將軍……”
隗羅一邊掙紮,一邊大喊。
“聒噪,一並打,狠狠地打。”
費長戈根本不聽。
很快兩人被拖出大堂,摁在凳子上,把褲子扒掉漏出屁股。
四個凶悍的士兵過來,掄起軍棍,對著兩人就開打。
啪啪……
“啊……”
“嗷……”
兩人發出慘叫。
“就算你打死我,也不能顛倒黑白,為何要襲擊我家大王,你背信棄義……”
王定國屁股挨著打,依舊大聲咆哮,不可能做任何屈服。
因為打他的漢子,看似高高舉起,狠勁兒地把棍子打在屁股上。
甚至啪啪作響。
但是王定國並不疼,隻是頂多有點火辣辣的難受而已,可以忍。
可是旁邊的隗羅,快死了。
打他的人,沒見舉起多高,但是打在屁股上,感覺一股暗勁兒把皮下之肉撕了。
甚至骨頭仿佛要被打碎了。
“不要……別……國師……別說了……”
“大王就是來襲擊大乾的……是我們的錯……求你了……別喊了……”
“啊……哦……嗷嗷嗷……”
隗羅發出非人一般的慘叫。
“不,絕不,作為國師我不能屈服,我寧可死也要給大王爭口氣……”
王定國大喊。
“別……別……大王的氣……沒我們的屁股重要……”
“嗷……死了……再打就死了……”
隗羅慘叫著。
他對雙頭狼祖神發誓,自己絕對是條漢子,可是這屁股真疼,無法忍受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