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的早。

    也就是在莫林忙著帶領教導部隊抓緊訓練的這段時間，他辦公桌上的日曆被翻到了最後一頁，科布倫茨也下了第一場雪。

    氣溫雖然驟降，但戰爭的烈度卻絲毫沒有冷卻的意思。

    薩克森帝國的戰爭機器已經完全運轉到了極限，根據陸軍部內部流傳出來的消息，以及莫林的【情報】和【信息】選項卡不斷更新的內容來看，

    自開戰以來，薩克森帝國已經完成了超過580萬名士兵的動員。

    這是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數字。

    即便如擁有廣闊殖民地的布列塔尼亞人，也沒能在短時間內動員起如此數量龐大的部隊。

    那些剛剛放下鋤頭、扳手甚至是教鞭的年輕人和中年人，在經過短暫且粗糙的訓練後，就像是填進鍋爐的煤炭，一鏟子接一鏟子地被送往西線。

    好在南邊的盟友奧匈帝國，在把一場主動進攻打成國土保衛戰後，總算是在邊境地區依靠著要塞群穩住了防線。

    目前正和塞爾維亞王國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僵持，暫時不需要薩克森帝國分兵去“救火’。

    但各種情報渠道傳來的消息，都在向薩克森帝國和奧匈帝國的高層預警一一巴爾幹半島上的敵人，也許很快將不止塞爾維亞王國這一個. ..

    在巴黎西北方向，馬肯森將軍指揮的第一集團軍，在得到兵員補充和一個臨時組建的戰鬥群支援後，與已經增兵至六十萬的布列塔尼亞遠征軍，打起了漫長的塹壕對峙戰。

    而布列塔尼亞人在英吉利海峽上的運輸船，也沒有半點減少的意思。

    越來越多來自本島或者其他殖民地的部隊，正在不斷登陸... .

    而在南方戰區，高盧人那場賭上國運的孤注一擲的反攻，最終還是在薩克森人部署的大量列車炮、要塞和優勢兵力的打擊下，被無情地逼退。

    越來越多的薩克森動員部隊完成了集結，並增援到了南方戰區，高盧共和國最後的陸軍主力，已經失去了繼續進攻的能力，戰線被漸漸反推回了其國境之內。

    雖然依靠著“哨兵’部隊和隨軍法師團的力量，高盧人還能在局部地區取得一些戰術性的勝利。但從整個戰略態勢來看，他們已經處於一種無法挽回的劣勢。

    一些小道消息甚至在歐羅巴各國的上流社會流傳，據說已經遷移至波爾多的高盧共和國政府內部，已經有“主和派’的聲音出現，提議與薩克森帝國展開停火談判。

    與此同時，還有一部分高盧人，似乎決心繼續遷往北非抗爭. . .

    但不管怎樣，有一點已經成為了歐羅巴各國高層的共識南方的戰事已經不再是重點了。

    整個西線戰局的最終走向，將取決於薩克森帝國和布列塔尼亞遠征軍之間，這場即將要爆發的，規模空前的對決。

    雙方都很有默契地將塹壕越挖越深，越修越長，仿佛要將整個西歐羅巴的北部都變成一個巨大的堡壘地帶。

    同時，在這些延綿數百公的塹壕之後，交戰雙方都擺上了越來越多的籌碼。

    就在這樣一個寒風凜冽的十二月初，幾輛軍用輝晶卡車駛入了教導部隊的營區。

    當車輛停穩後，副駕駛和拖鬥上，也跳下來一堆熟悉的身影。

    “長官！克勞斯向您報到！”

    曾經的代理連長，如今肩膀上已經掛上了少尉軍銜的克勞斯，帶著同樣完成進修的其他軍官、士官，齊刷刷地站在莫林麵前敬禮。

    他們在波茨坦軍官學校提前完成了各自的學習任務，身上的“老兵油子’氣息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職業軍官的幹練。

    莫林看著這些老部下，心踏實了不少。

    “回來就好。”

    莫林回了一個軍禮，目光掃過這幾張或成熟或年輕的臉。

    “波茨坦的麵包養人 .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都被養胖了，希望你們還沒忘怎帶兵。”“報告長官，沒忘！”克勞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就是手癢，想摸槍了.  ..沒想到在軍官學校的射擊課程那少。”

    “會有機會的。”莫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營房吧，部隊編製調了，你們幾個現在都是正兒八經的軍官了，別給我丟人。”

    隨著這批骨幹軍官的歸隊，教導部隊的整編工作也終於畫上了句號。

    眼下，曾經教導突擊營的一、二、三連，成為了如今教導部隊三個步兵營的骨幹和主力部隊。四連則被拆散，用以補充三個步兵營和團屬部隊的架子。

    而後麵補充進來的新兵、老兵，則將空缺的部分徹底填充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當口，莫林抽出一個晚上的空閑時間，去了趟西西莉婭在科布倫茨的莊園。

    這位輝晶女王不知道什時候又返回了科布倫茨，並專門寫了封信讓人送到營地，讓莫林回去吃頓晚餐，還說有禮物要送給他。

    傍晚時分，莫林換上了一套嶄新的常服，坐上等候在營地大門的車輛來到了莊園。

    莊園很安靜，沒有宴會，沒有賓客。

    餐廳隻點了幾支蠟燭，柔和的燭光映照在銀質餐具上，反射出溫潤的光澤。

    西西莉婭坐在長桌的一端，穿著一件酒紅色長裙，頭發簡單地挽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麵時氣色好了很多，隻是眉宇間依舊帶著一絲化不開的憂色。

    “來了？”她放下手的酒杯，對著莫林招了招手，“坐過來。”

    莫林依言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晚餐很豐盛，都是莫林愛吃的菜色，但兩人吃得都很慢，也有些沉默，最終還是西西莉婭先開了口。“我收到一些消息，西線可能要爆發大規模戰鬥，弗德希你的部隊會不會. . .”“暫時還不清楚，西西莉婭姐姐. . ..”莫林搖了搖頭，“不過按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部隊重新開拔應該是早晚的事。”

    西西莉婭輕輕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

    但一種即將分別的氛圍，像是一層看不見的紗，籠罩在兩人之間。

    等到侍者撤去餐盤，女仆長盧娜端著一個長條形的木盒走了進來，輕輕放在莫林麵前的桌子上。木盒是用上好的胡桃木製成的，表麵塗著清漆，散發著淡淡的木香。

    “打開看看。”西西莉婭單手托腮，看著莫林。

    莫林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解開了木盒上的銅扣。

    隨著蓋子掀開，躺在黑色天鵝絨襯上的，是一把精致得簡直像藝術品的立式雙管獵槍。

    槍托選用了頂級的木材，打磨得光可鑒人。

    機匣部分做了鍍金處理，上麵用精湛的工藝雕刻著繁複的野鴨和狩獵場景。

    這不是一把軍用武器，而是一把昂貴的、屬於貴族的玩具。

    “這……”莫林伸手撫摸著冰冷的槍管，指尖傳來金屬特有的質感。

    “這是我在克格霍夫公司定製的。”西西莉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喜歡那些新式的自動步槍，但這把槍不一樣.”

    她伸出手，覆在莫林的手背上。

    “在我們家族的傳統，當男人要上戰場時，女人會送他一把最好的獵槍。”

    西西莉婭的聲音很輕，在空曠的餐廳回蕩。

    “不是為了讓你用它去殺敵，而是希望你能像一個獵人一樣，時刻保持警惕，避開那些致命的陷阱，然後……帶著獵物平安回家。”

    莫林心中一動。

    他抬起頭，對上西西莉婭那雙灰藍色的眸子，那麵的情緒太濃，讓他一時有些不敢直視。“謝謝……這禮物太貴重了。”莫林有些笨拙地說道，“而且這種獵槍其實在戰場上，也還是有特殊用處的~”

    “真的嗎？能夠幫上你就好，原本還想著就放在你的駐地就行，現在能跟著你去前線的話，倒是更好了.”

    西西莉婭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笑了。

    那一瞬間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明豔得讓人挪不開眼。

    “所以西西莉婭姐姐你在信說有禮物要給我，就是這個嗎？”莫林輕聲詢問道。

    這個食髓知味的“lsp’，在看到有禮物的時候，其實是想歪了的。

    所以現在見到禮物是一把獵槍後，莫林心還是稍稍有些遺憾的。

    當然，他這臉上再明顯不過的表情變化，也讓西西莉婭瞬間就猜中了他心中的想法。

    她揮了揮手，一直守在旁邊的盧娜心領神會，無聲地退出了餐廳，並順手帶上了厚重的橡木門。房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西西莉婭站起身，走到莫林麵前。

    莫林剛想站起來，卻被她按住了肩膀。

    “坐著別動。”

    西西莉婭說著，竟然直接側身，坐在了莫林的大腿上。

    在這個講究禮儀的時代，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出格的動作。

    莫林渾身一僵，雙手下意識地虛扶在她的腰間，不知道該放哪好。

    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酒水的醇香，讓人有些微醺。

    “弗德希，你以為……”

    西西莉婭伸出雙臂，環住莫林的脖子，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廓上。

    “禮物就隻有那把槍嗎？”

    莫林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西西莉婭姐姐，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唔！”

    他剛想解釋什，嘴唇就被一片柔軟堵住了。

    所有未出口的話語，都被這個吻吞沒。

    莫林收緊了手臂，將懷這具柔軟而火熱的軀體緊緊勒向自己，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餐廳的燭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最後交疊在一起，難分彼此。

    數日後的清晨。

    科布倫茨的軍營被一陣急促的電報聲喚醒。

    團屬通訊連的無線電室，古德安看著譯電員手指翻飛，將一串串枯燥的代碼轉換成文字。幾分鍾後，一張還帶著油墨味的電報紙，被古德安送到了團部。

    莫林此時正站在窗前，手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看著窗外正在出早操的士兵。

    “長官，總參謀部急電。”

    克萊斯特帶著古德安快步走進來，將電報遞了過去。

    莫林放下杯子，接過電報掃了一眼。

    “【機密-火速】

    命令帝國禁衛突擊教導部隊，務必於24小時內完成人員集結及物資裝載，並於12月15日0730時登車出發。

    目的地：魯昂以東30公，比希。

    陸軍總參謀部作戰一處

    1914年12月14日 0700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