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拉回到三個月前,神聖布列塔尼亞帝國,倫敦。
“永女王’維多利亞在禦前會議上的最後通牒,讓軍事情報總局局長和高地法師團的格雷厄姆大師,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前者好不容易帶著軍事情報總局走上了正軌,正處於高速發展階段。
而後者則試圖說服維多利亞同意“南極計劃’。
所以對於兩人而言,優先滿足女王陛下的命令,才能更好的推進後續的各項工作。
在會議結束後,兩人幾乎是同時走出了那扇沉重的大門,相顧無言,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高地法師團與軍事情報總局可以說是“積怨已久’...
從幹涉阿拉貢王國內戰的塞維利亞,到全麵戰爭爆發後的亞眠戰役,高地法師們不止一次因為情報部門的失誤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每一次折損,對於數量本就稀少的法師團體而言,都是一次剜心之痛。
更不要說這其中還有兩個重要的高環法師。
而對於剛剛成立不久,急於證明自己的軍事情報總局來說,高地法師團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和不加掩飾的抱怨,也讓他們憋了一肚子火。
但在女王的怒火,和帝國的利益麵前,任何內部矛盾都必須暫時擱置。
至少在表麵上也要做到這一點。
“格雷厄姆大師...”
最終,還是軍事情報總局的局長漢弗萊,一個看起來精明幹練的中年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主動向身邊那位穿著華麗法袍的高環法師降下了姿態。
“我承認軍情部門此前的工作有些紕漏,但女王陛下的意誌必須得到執行,為了帝國的榮耀,我們雙方必須通力合作。”
格雷厄姆大師瞥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帶著那種對普通人的高傲點了點頭。
“希望這次,你們的情報能比之前那些廢紙有用一點。”
盡管語氣依舊不善,但這已經是一個合作的開始。
而雙方也很快達成了共識:軍事情報總局負責搜集一切與莫林相關的詳細信息,而高地法師團則根據這些信息,來製定具體的獵殺方案。
任務分配得很明確,但執行起來卻困難重重。
這個時期的情報工作,還處於極其原始的摸索階段,也沒有那高新設備來進行輔助。
軍事情報總局的諜報人員,絞盡了腦汁,動用了他們在薩克森帝國內部所有能動用的資源,試圖拚湊出那個名為弗德希·莫林的年輕軍官的完整畫像。
數周之後,一份薄薄的報告被送到了局長漢弗萊的辦公桌上。
報告有幾張通過遠距離拍攝,模糊不清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人麵容俊朗,但神情卻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報告還附帶了一些基本信息:巴黎戰役後晉升為陸軍中校,組建了一支全新的部隊,以及莫林與法爾肯斯坦夫人、馬肯森將軍等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網絡. ..
從結果上來說,這份報告上基本沒有什有價值的內容一一尤其是對於接下來要展開的獵殺行動來說。但僅僅是為了得到這些信息,軍事情報總局就已經付出了血的代價。
兩個潛伏在薩克森帝國境內,配備了無線電收發報機的精銳情報小組,在行動中暴露,全員被捕。自1910年以來,神聖布列塔尼亞帝國一共也就成功向薩克森帝國派出了六個這樣的小組。按照軍事情報總局的規劃,他們本應是帝國未來情報網絡的核心節點,可如今卻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一連帶著他們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下線,也被在布列塔尼亞人看來“費拉不堪’的薩克森情報機構連根拔起,損失慘重到讓局長的心都在滴血。
如果這些犧牲能換來決定性的情報,那也算死得其所。
可現在這份報告,除了讓高層對莫林這個人的背景有了初步了解外,對於製定一場精確的獵殺行動,幾乎毫無幫助。
唯一的價值,或許就是報告中提到的那幾個人際關係,為未來的行動提供了另一個可能的突破方向.
無奈之下,軍事情報總局局長和第六處處長,隻能硬著頭皮,拿著這份“成果”,再次找到了高地法師團。
“這就是你們花了一個月,損失了兩個小組換來的東西?”
法師塔的一間會議室,一名高階法師毫不客氣地將報告扔在桌上,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幾張模糊的照片和一些薩克森境內就能獲取到半公開信息?你們是指望我們用這些東西去咒殺他嗎?”
麵對這樣的羞辱,第六處處長臉色鐵青,卻無法反駁。
他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漢弗萊局長,而後者也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像漢弗萊局長心判斷的一樣,畢竟關係到他們之後的行動,所以高地法師團這次也沒含糊,說了幾句之後倒也是幹上了正事。
“既然你們的手段指望不上,那就讓我們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吧。”
格雷厄姆大師緩緩開口,製止了手下其他法師的出言不遜。
“帝國境內,並非隻有你們擁有探知秘密的能力。”
他揮了揮手,一名侍從很快便離開了會議室。
片刻之後,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那是一名看起來比在場所有法師都要蒼老的男人,他的雙眼蒙著一條黑色的布帶,步伐緩慢,由一名學徒攙扶著。
然而在他出現的一瞬間,會議室所有的法師,包括格雷厄姆大師都站了起來。
“奧利凡德大師。”
軍情六處的處長心中一動。
他知道這個人,高地法師團僅有的兩位預言學派法師之一,一位貨真價實的六環預言師。
至於另一個預言學派的法師. ..就是他身邊這個學徒。
且不說預言學派在高地法師團,即便是放在這個世界的法師團體中,也都是極為稀少的存在,整個學派在這個世界法師群體中最出名的就是3環【鷹眼術】。
這基本算是隨軍法師都會在自己法術位準備的一個法術。
但同時,這個學派的法師也有些尷尬,因為一直以來預言學派的法師就極為稀少。
而且除了在覺醒為施法者的同時獲得了窺視命運碎片的天賦,直接學會第一個預言學派法術外,就沒有其他的方式能成為預言學派的法師了,連重修都不行。
這種極高的門檻導致預言學派幾百年來幾乎沒有任何發展,哪怕是那些驚才絕豔的大法師,也沒能推導出九環的預言法術到底是什樣子。
看到高地法師團競然請出了這樣一位人物,漢弗萊局長和第六處處長的心,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魔法真的能創造奇跡.. ..不是嗎?
奧利凡德大師的私人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龍涎香和某種不知名草藥燃燒後的味道。在這處全封閉的空間並沒有什自然光線,隻有幾盞魔導燈散發著幽幽的藍光。
軍情局局長漢弗萊和第六處處長顯得有些局促。
在這,他們那種掌控一切的世俗權力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對未知的敬畏一一或者說,是一種不適。
六環預言師奧利凡德坐在一張繪滿了符文的毛毯中央,他那蒙著黑布的雙眼,仿佛能穿透物質世界,凝視著更高維度的存在。
軍事情報總局局長、第六處處長,以及高地法師團的幾位高層,都屏息凝神地站在外圍,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打擾了這場神聖的儀式。
這是四環法術,【預言術】。
施法者通過向某個神秘的存在獻上祭品與敬意,來換取一個關於目標的模糊啟示。
這種啟示一般是一段短語或一首短詩、歌曲之類的呈現方式。
奧利凡德大師的目標很明確,他想知道那個叫弗德希·莫林的薩克森軍官,究竟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隨著他低沉的咒語聲響起,房間中央燃燒的草藥,青煙嫋嫋升起,在空中盤旋、凝聚,卻遲遲沒有形成任何有意義的圖案。
奧利凡德的眉頭微微皺起,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而就在眾人也以為儀式即將失敗的時候,突然,老法師渾身一震,像是被電擊了一樣。
他張開嘴,用一種古怪、生硬,且完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大聲吼出了一句話:
“沃蘆-XX沒幽凱掛!”
語氣非常憤怒,且非常. . .….理直氣壯!
吼完這句話後,房間內那種充滿了壓迫感的氛圍瞬間消失。
奧利凡德委頓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像是剛跑完一場馬拉鬆。
“怎樣?”
高地法師團的一位高階法師立刻衝上去扶住他。
“奧利凡德大師,預言術的結果是什?”
軍情局的兩人也湊了過來,一臉期待。
老法師緩了好半天,才顫顫巍巍地抬起頭,臉上寫滿了迷茫和困惑。
“我.. . ...我聽到了。”
“聽到了什?”
“那是一種從未出現過的語言....”
老法師咽了口唾沫,他掌握著名為【天眼通】的奧術傳承,這讓他擁有超凡的理解力,足以解讀任何語但這句話,他聽懂了每一個發音,卻完全無法理解其組合起來的含義。
“是什?是莫林的弱點嗎?還是他死亡的時間?”
漢弗萊局長急切地追問道,但奧利凡德大師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繼續回想著。
剛剛是某種薩克森土語的俚語嗎?
他反複咀嚼著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試圖從中解析出哪怕一絲一毫有用的信息,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良久,他疲憊地睜開了那雙並不能視物的眼睛,搖了搖頭。
“我無法解析這次的預言。”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深深的挫敗感。
“那個存在給出的啟元示 . .,超出了我的認知。”
聽到這個結果,軍情六處的處長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
高地法師團的幾位在場法師臉色也不太好看,畢競這也算是在軍事情報總局的人麵前,丟了個大的。
但他們還是安慰道:“沒關係,大師,或許是關於那個人的信息太少,導致預言出現了偏差. . .”奧利凡德大師也點點頭:“是的,也許我們還可以嚐試別的辦法。”
接下來,這位預言學派法師又在其他人的協助下,準備施展五環法術【探知】。
這個法術一旦成功釋放,可以直接在施法者麵前,展現出目標當前所處位置的景象。
為了提高成功率,軍情局的人特意將那幾張模糊的照片拿來,一同作為施法材料。
因為【探知】的成功率,和施法者對目標人物的了解程度是直接掛鉤的。
奧利凡德將手按在水晶球上,精神力高度集中,試圖在茫茫人海中鎖定那個年輕軍官的坐標。水晶球內部的光芒開始流轉、匯聚,漸漸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影像。
然而,就在影像即將清晰的一瞬間,一層濃厚的、無法穿透的迷霧突然籠罩了整個水晶球,將一切都遮蔽了起來。
“噗”
奧利凡德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後倒去。
“大師!”
周圍的法師們驚呼著上前將他扶住。
“怎會.. .他到底是什層次的法師,怎會探知失敗?!”
奧利凡德擦去嘴角的血跡,氣息萎靡地說道。
接下來的兩天,他不信邪地又嚐試了兩次,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而且一次比一次反噬得更嚴重。到了第三天,這位高傲的六環預言師,已經虛弱得無法下床。
這下,軍事情報總局和第六處的人,再也繃不住了。
他們看向高地法師們的表情,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質疑一一合著你們天天嘲諷我們情報能力.差. ...搞了半天,你們引以為傲的魔法,也就這點水平?
獵殺莫林的計劃,至此似乎陷入了僵局。
無論是常規手段還是超凡力量,都無法精確地定位和評估目標。
難道真要放棄?
但“永女王’那冰冷的視線,再次浮現在軍情局長和法師團領袖的腦海中。
他們很清楚,這位鐵腕女王或許會暫時忘記這件事,但總有一天會突然想起來,然後用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詢問事情的進展。
到那時,任何借口都將是蒼白的。
計劃必須繼續下去。
在一場氣氛壓抑的秘密會議後,雙方達成了一個新的共識:
既然無法進行精確的斬首,那就轉而在混亂的戰場上,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進行一次強行獵殺。“既然他喜歡待在一線,那就讓他在一線被撕成碎片。”
高地法師團的一名高階法師冷酷地說道。
也正是在這次會議上,一個塵封已久的計劃,被重新提及。
“法術獵兵。”
當第六處處長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在場的高地法師們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因為這個計劃,曾是高地法師團一次大膽的嚐試。
他們試圖培養一批既能熟練使用輕武器,又掌握了基礎法術的特殊戰鬥法師,讓他們像獵兵一樣,在一線戰場上執行高難度任務。
但計劃很快就因為兩個致命問題而被叫停。
首先,法師的數量實在太少了,哪怕是三環以下的低階法師,也經不起戰場上那種規模的消耗。其次,絕大多數習慣了冥想和研究的法師,根本無法完成那些嚴苛到變態的體能和戰術訓練。這個計劃,也因此被認為是法師團曆史上最失敗的投資之一。
然而,當第六處處長拿出後續的調查報告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個被高層以為早就關停的計劃,竟然以一種近乎“擺爛’的方式,在諾福克郡某個偏僻的鄉下莊園,悄無聲息地運行了許多年。
那,一直有十二名被主流法師圈淘汰的低環法師學徒,在一些老兵的指導下,日複一日地進行著射擊和體能訓練。
這些年來,他們的法術造詣幾乎沒有太大的長進,但每個人的槍法和戰術素養,卻已經達到了帝國精銳步兵的水準。
所以在高地法師團和軍事情報總局看來,他們比起那些“傳統法師’也許更適合去對付莫林。而在高地法師團高層感到一種收獲意外之喜的同時,也讓他們意識到法師團內部的管理可能有大問題,否則不可能讓這樣一個項目持續燒錢. .,
“女王之刃行動評估委員會. ..”
當這個名字被提出來的時候,軍事情報總局的局長漢弗萊差點沒把嘴的雪茄噴出來。
作為一名從駐外武官慢慢爬上“情報頭子’這個位子的男人,他本以為在與高地法師團達成共識後,這支特殊的獵殺小隊就能立刻組建並投入行動。
但顯然,他還是低估了神聖布列塔尼亞帝國官僚體係的強大慣性。
按照傳統,任何涉及到跨部門、尤其是涉及到法師團這種特殊力量的軍事行動,都必須成立一個專門的委員會進行評估。
美其名曰“確保行動的嚴謹性與可行性,對女王陛下和帝國的每一分錢負責”。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倫敦的某個秘密辦公室內,堆滿了各種繁複的文書。
從人員背景審查,到裝備采購清單,再到不同情況下的交戰預案,所有的一切都被轉化成了一頁頁冰冷的報告,等待著委員會成員們那鮮紅的印章。
直到十二月初的某個夜晚,也就是評估委員會做出決定的前一夜,軍事情報總局局長漢弗萊終於忍無可忍。
他拿著一份最終行動報告,敲開了陸軍大臣基欽納辦公室的大門。
“大臣閣下,我認為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將報告放在基欽納麵前,語氣有些急切。
“前線戰事吃緊,那個莫林隨時可能再次創造出什我們無法應對的新東西,我們必須. . .”基欽納抬手打斷了他。
這位留著標誌性濃密胡須的陸軍元帥,連看都沒看那份報告一眼,隻是慢條斯理地從酒櫃拿出一瓶白蘭地和兩個杯子。
“別著急,我的朋友。”
他給兩人都倒上了酒,然後靠在椅背上,悠閑地開口。
“我猜,這份報告,應該是建議我們以那十二名“法術獵兵’為核心,輔以經驗豐富的重甲軍士,組成兩個十一人製的獵殺小隊 ..”
軍情局長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基欽納元帥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驚訝,繼續說道:
“A隊負責在前線待命,B隊作為預備隊....行動時,利用常規部隊的進攻作為掩護,快速穿插到目標區域。”
“一旦發現目標,立刻用特製的魔晶信號彈進行標記,然後由A隊執行強殺,如果A隊失敗,B隊則負責進行二次伏擊或者返回集結區域....”
他幾乎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了報告的核心內容。
軍情局長漢弗萊徹底愣住了,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您:.. …您既然全都清楚,那為什還要成立那個該死的委員會?”
基欽納元帥端起酒杯,和他輕輕碰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漢弗萊,我們最擅長的不就是成立一個委員會,來決定一件我們早就知道該怎做的事情嗎?”這番直白的話語,也讓兩人相視一笑,將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最終,就像基欽納所預言的那樣,評估委員會在拖延了數周之後,終於宣布該方案具備可操作性。“女王之刃’行動,正式開始執行。
這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十號了。
接下來的時間,12名僅存的“法術獵兵’,再加上特意挑選出來的,作戰經驗豐富的精英重甲軍士,分為A、B兩個小隊在南安普頓港待命。
當教導部隊重新被部署到比希前線後,布列塔尼亞軍事情報總局才獲得了“教導部隊離開營區’的消息而結合對薩克森第一集團軍近段時間補充人員、裝備,加大彈藥供應的情報來看,情報人員猜測教導部隊可能會配合第一集團軍進行某種大規模軍事行動。
在這種並不完全確定的情況下,B小隊繼續留在南安普頓港待命,而A小隊則以最快的速度跨過海峽,部署到了魯昂前線。
在這過程中,負責帶隊的一名軍事情報總局第六處的官員,以及遠征軍總司令約翰·弗倫奇,在拿到關於平安夜停火的詳細報告後,意識到他們可能錯過了一個最好的機會。
報告描述的那個,出現在一線陣地上的薩克森中校,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莫林本人..
畢竟不管是薩克森還是布列塔尼亞,都很難找到一個喜歡待在第一道射擊壕的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