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濕滑的交通壕，布列塔尼亞遠征軍的士兵還在繼續進攻。

    已經成為“排頭兵’的泰勒感覺自己的靴底像是踩在一塊吸滿水的海綿上，但低頭一看，那是一具身穿原野灰製服的殘屍一一似乎是在之前的炮擊中，被甩進來的倒黴蛋。

    這名年輕的布列塔尼亞二等兵胃一陣翻騰，但他不敢停下。

    身後傳來的推操力量和軍官們歇斯底的催促聲，迫使他不得不繼續向前。

    “快！別發愣！這就是個薩克森蠻子，踩過去！”

    身後的中士用槍托狠狠懟了一下泰勒的後腰。

    泰勒咬著牙，硬著頭皮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如同迷宮般的深處挪動。

    而前方則又是一個直角彎。

    按照剛剛發生的戰鬥來看，這種直角彎道是防守方最喜歡的伏擊點。

    通常會有至少兩三個端著步槍的士兵等著，或者有一挺架設起來的機槍。

    泰勒深吸了一口氣，手指扣緊了李恩菲爾德步槍的扳機，做好了開一槍後就拚刺刀的準備。然而，當他轉過拐角時，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端著刺刀衝上來的薩克森蠻子。

    在那段隻有不到十米長的狹窄直道盡頭，也就是下一個拐角處，並沒有人露頭。

    相反，兩根黑乎乎的短管槍口，正貼著泥壁的邊緣伸了出來。

    持槍的薩克森士兵身體完全藏在拐角的土牆後麵，隻露出了兩隻手和那一截看起來醜陋無比的槍管。“這是什打法？！”

    泰勒的腦子瞬間宕機了。

    不需要瞄準嗎？

    這種距離下，不露頭怎打得中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也是出於求生的本能，泰勒抬起槍口，試圖去射擊那兩隻暴露在外的手腕。但他太慢了。

    或者說，栓動步槍在這個距離上，麵對全自動武器時，射速實在是不夠看一一哪怕是在一眾栓動步槍中擁有較高射速的“老李’也一樣。

    “噠噠噠噠一！！！”

    一陣急促但有節奏的開火聲，在交通壕回蕩，槍口噴出的橘黃色火舌在昏暗的塹壕顯得格外刺眼。泰勒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他隻覺得胸口像是被好幾個看不見的壯漢同時用鐵錘狠狠砸中。那種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整個人向後倒去，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

    9毫米手槍彈雖然穿透力不如全威力步槍彈，但在這種十幾米的貼臉距離上，它對於無甲目標的傷害還是夠看的。

    更何況，這還是把衝鋒槍。

    四五發子彈瞬間鑽進了泰勒的胸腔，翻滾，撕裂，將他的心髒和肺葉攪成了一團爛泥。

    年僅20歲的泰勒，來自約克郡的農家小子，

    這個在戰前打算前往格拉斯哥造船廠當個學徒、夢想著攢錢娶個好老婆的年輕人，就這樣瞪大了眼睛，仰麵倒在了泥濘。

    而這場“塹壕清掃行動’才剛剛開始。

    在倒下的泰勒身後，那些擠成一團的布列塔尼亞士兵根本無處可逃。

    那兩支MP14衝鋒槍就像是割韭菜的鐮刀，瘋狂地收割著狹窄通道的一切生命。

    子彈打在人體上發出的“噗噗”聲，混雜著布列塔尼亞士兵的慘叫，在壕溝回蕩。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前排的人倒下，後排的人被屍體絆倒，然後同樣被彈雨覆蓋。

    很快，兩支衝鋒槍各自打光了一個32發的彈匣。

    但這並不是結束，兩把衝鋒槍的主人迅速換上新的彈匣，然後繼續撩著槍朝交通壕麵掃射。與此同時，幾個帶著木柄的黑疙瘩劃過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在了屍體堆和活人之間。

    “手榴彈！！！”

    有人絕望地嘶吼。

    “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封閉空間產生的氣浪簡直是毀滅性的。

    殘肢斷臂被炸上了天，泥土和血肉糊滿了兩側的壕壁。

    還沒等硝煙散去，幾名戴著那種邊緣下垂的新型護耳鋼盔、原野灰軍服外還穿著帆布胸掛的教導部隊士兵，就已經踩著還在抽搐的屍體衝了過來。

    他們手的MP14衝鋒槍槍口還在冒著青煙，動作幹練得可怕一一補槍、搜索、前進，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泰勒最後一眼看到的，是一隻被泥漿包裹的軍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臉上，然後繼續向著下一段塹壕推進。

    這種“衝鋒槍開路+手榴彈清場”的戰術，在狹窄的塹壕中發揮出了超過100%的作用。教導部隊的一營和二營並沒有像傳統步兵那樣試圖守住某一條防線，而是化整為零，利用這種不對稱的火力優勢，反向滲透進了那些被布列塔尼亞人占領的交通壕。

    隻要遇到拐角，先是一梭子盲射壓製，緊接著就是幾顆手榴彈送過去。

    布列塔尼亞遠征軍的人數優勢，在這種隻能容納兩人並排通行的溝壑反而成了累贅。

    前麵的人死了，屍體堵住了路；後麵的人想衝，卻被堵在射界之外幹著急。

    短短半小時內，在教導部隊所負責的戰線上，原本已經被布列塔尼亞人突破的防區，開始被一點點“清洗”幹淨。

    同一時間，一輛從第一集團軍指揮部開來的車輛，也停在第三道防線的入口處。

    “刑滿釋放’的莫林，焦急地從車上跳了下來，招呼也來不及打的，就朝防線奔去。

    腦子還不斷閃過剛剛發生的一些畫麵. . .，

    就在他被解除禁閉，打算離開集團軍指揮部前，一名佩戴著陸軍審查部徽章的軍官，還唾沫橫飛地對著馬肯森將軍嚷嚷：

    “將軍閣下！這是嚴重違規！莫林中校正在接受停職審查，您不能. . . . ”

    “我不能？”

    馬肯森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往前邁了一步，曾作為驃騎兵的那種從屍山血海滾出來的煞氣逼得那名審查官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聽著，你這隻隻會躲在辦公室啃文件的老鼠。”

    馬肯森指了指遠處火光衝天的前線，聲音低沉得嚇人：

    “前麵的薩克森小夥子們正在流血！布列塔尼亞人的刺刀已經頂到了我的鼻子上！”

    “而莫林中校和他的教導部隊，是這次作戰的進攻核心！”

    審查官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還想爭辯：“可是規知.. . .”

    “去他媽的規矩！”

    老將軍猛地拔出腰間的手槍，但這槍口並沒有對準審查官，而是倒轉過來，將槍柄狠狠塞進了對方懷“既然你這講規矩，那好，我現在任命你為前線突擊隊臨時指揮官。”

    馬肯森這會兒也懶得和對方講什道理了，若不是他們的審查官身份，換做其他人早就被他斃了。“帶著這把槍，去把第一道防線給我奪回來！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讓莫林中校禁閉到戰爭結束！去啊！審查官捧著那把沉甸甸的魯格手槍，手抖得像是在篩糠。

    作為“文職’人員的他們，也確實沒有那個膽子去塹壕拚命。

    “不敢去？”

    馬肯森一把奪回手槍，插回槍套，輕蔑地哼了一聲：

    “不敢去就給我閉嘴！滾回你的營帳去，別擋著老子打仗！”

    而莫林就這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車輛，直奔防線。

    當莫林抵達了第三道防線的入口掩體時，周圍大量士兵正在緊張的調動，遠處的炮群不斷傳來開火的聲而讓他意外的是，在防線入口處竟然有四個人正在等他。

    那是總參謀部派給他的四名將軍衛隊士兵，這幾個身高接近兩米、穿著全套板甲的壯漢，此刻正像四尊鐵塔一樣守在一堆裝備旁。

    看到莫林走來，為首的一名衛兵立刻立正，那張藏在麵甲後的臉看不清表情，但聲音依舊沉悶有力。“中校，這是您的裝備。”

    莫林有些驚訝地看著擺在彈藥箱上的東西一一那是他在教導部隊作戰的全套行頭。

    灰色的胸掛、彈匣帶已經壓滿子彈的MP14彈匣、那頂優先配發給教導部隊的新式鋼盔，還有用來裝“便攜式魔導通訊設備’的皮質小背包。

    最顯眼的，是那把放在最上麵的雙管獵槍，這是西西莉婭送給他的禮物，一把昂貴且致命的藝術品。“你們怎拿到的？”莫林一邊將胸掛往身上套，一邊問道。

    “在炮擊開始的時候，我擅自做主去找了曼施坦因上尉。”

    為首的“板甲超人’甕聲甕氣地回答，語氣聽不出一絲波瀾：

    “我知道您肯定會回來指揮作戰的，這支部隊離不開您，所以帶著裝備在這等您。”

    莫林係扣子的手頓了一下。

    他沒想到這幾個平日悶葫蘆一樣的將軍衛隊士兵，竟然也有腦子如此清晰的時候。

    他也沒有再多說什矯情的話，隻是迅速穿戴好裝備。

    沉重的彈藥負荷加在身上，讓他找到了一種踏實的感覺。

    MP14衝鋒槍暫時通過背帶放在腋下腰側，而手中的主武器則是西西莉婭送他的鍍金雙管獵槍。身上的胸掛也做了些小調整，除了放衝鋒槍彈匣的袋子外，還固定上了兩條皮質獵槍子彈帶。每條子彈帶都能放置10發12號口徑獵槍彈，共計20發，一半是獵熊和獵野豬用的獨頭彈，另一半則是內含多顆鉛丸的鹿彈。

    “哢噠。”

    中折式槍管被打開。

    莫林從胸掛上抽出兩發鹿彈，粗大的子彈被他推入槍膛，槍管合上，發出清脆的金屬閉鎖聲。莫林將獵槍握在手中，手指搭在扳機護圈外，目光掃過麵前這四名全副武裝的衛兵。

    “聽著，這會兒咱們得去支援部隊，還有前麵的布列塔尼亞人肯定把交通壕堵得水泄不通，如果我們走下麵，肯定也會被堵住！”

    一邊說著，莫林一邊指了指第三道平行壕與第二道平行壕之間的無人區。

    “我們從上麵過去，快速投入戰鬥。”

    莫林自然不是托大，而是他看著係統地圖上的態勢，確認這確實是最快的路線，而且風險並沒有想象中那大。

    尤其是對他自己和四名“板甲超人’來說。

    四名衛兵互相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猶豫，齊刷刷地拉下了麵甲，手中的雙手大劍和改裝的重機槍同時舉起。

    “我們會伴隨您左右，無論前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