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年節

    高斯出門時，無意間聽到鎮民閑聊，提及最近有幾位騎乘獅鷲的騎士降落在灰岩鎮。

    一開始他以為是鄉野傳聞，並未相信。

    畢竟路邊談資，不能輕信，他還經常聽人在路邊吹噓，自己看見了龍呢。

    直到他在冒險者公會外的馬既，親眼看到那幾頭佩戴著亮鎧甲與鞍具的獅鷲時，才緩過神來，方才聽到的閑談竟是真的。

    獅鷲作為野外魔物，挑戰等級為2級及以上，看起來不太高，但它們擁有飛行能力和出色的機動性，除非能牢牢吸引其仇恨，否則一旦它們展翅升空，絕大多數冒險者也隻能望天興歎。

    而經過人類精心培育，投入大量資源馴養的獅鷲，其戰力往往遠超野生同類。

    至少在高斯隱約感知中，那幾頭趴著休息的鷹獅合體的生物，散發出的壓迫感異常強大。

    就像他還是底層冒險者，在碼頭遭遇的那頭食屍鬼，都是他暫時還不能對抗的強大敵人。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在意，正如現在的他多半已經能輕易秒殺那頭曾讓他們落荒而逃的食屍鬼一樣，他相信再過些時日，自己的實力也會超越這些獅鷲。

    他駐足馬既旁，多看了幾眼。

    難得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這類魔物，正好滿足一下好奇心。

    周圍還有不少像他一樣的「看客」，遠遠地打量著這些威武的生物。

    那幾頭獅鷲卻始終閉目養神，對周遭的圍觀視若無睹。

    「等會兒回去，順路告訴阿莉婭一聲，這有獅鷲可看—」

    了一陣子後，高斯轉身向冒險者公會走去。

    不知獅鷲的主人是什身份，實力如何？

    他想起了灰岩鎮公會會長艾貝哈德，那位也騎乘著一頭獅鷲，不過其體型與裝備明顯比眼前這幾頭更為出色，兩者或許有所關聯？

    公會一層大廳比往日冷清許多，隻有三三兩兩的冒險者低聲交談，看起來也不像是來接任務的他們注意到高斯進來，目光在他胸前的徽章上短暫停留，便迅速移開了。

    高斯沒在一樓看到熟人，徑直沿著樓梯上了二樓。他今天過來是為了還書的。

    作為職業級冒險者的福利之一，可以免費借閱公會圖書室的公共書籍，他時常來此借閱。

    還完書，又借了幾本新的。

    站在圖書室門口，他想了想，又來到了魔法物品商店。

    目光在陳列的長劍上遊移片刻，他詢問了導購員價格，禮貌道謝後便離開了。

    他確實是需要更換武器了。

    但是這些普通級別的魔法物品，說是魔法物品，但其實本質上隻是擁有一些簡單魔法效果和功能的普通物品，真正的珍稀級別乃至更高級的好物，在這個小鎮商店根本找不到。

    他想起自己在鐵匠鋪打工的時候，貌似在店鋪麵見過類似的裝備物件。

    於是猜測冒險者公會魔法物品商店的這些武器，也有可能是從各家鐵匠鋪拿貨的。

    當然，冒險者公會商店最普通的這些商品，已經是絕大部分鐵匠鋪能拿得出手的最好武器了。

    珍稀級別的武器，需要施法者或者法陣參與附魔，僅憑鍛造工藝和特殊材料已無法完成。

    在公會商店問過價後，他決定直接去黑砧鐵匠鋪看看，減少中間商賺差價。

    下樓出門，路過馬既時，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獅鷲，這才拐向鐵匠鋪的方向。

    「叮！叮！叮！」

    鐵匠鋪特有的節奏聲由遠及近，空氣溫度也明顯升高，連門外的積雪都融化得更薄了些，

    前台看店的學徒高斯有些麵熟，但已叫不出名字，或許是在這打工時暗中排擠過他的那幾位中的一個。

    對方顯然也是沒有認出他來。

    或者說，他現在和一兩年比起來，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看到高斯胸前青銅二星的徽章，學徒立刻繃緊了身體，語氣帶著恭敬：「大人，有什能為您服務的嗎？」

    見到對方戰戰兢兢的模樣，高斯並無「出氣打臉」的想法。

    或許原身那時候確實對另外幾名冷淡排擠自己的店員充滿了怨念，也幻想過自己出人頭地，人前顯貴的場景，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那些記憶早已褪色，無足輕重了。

    他隻是平淡地說出來意。

    「你們這有魔法物品級別的武器出售嗎？」

    「有......有的！我為您請店長來！」這種「大生意」已非他一個小小學徒能處理的了。

    事實上，當看到這位隱約有點眼熟的年輕二星冒險者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跑到後麵的鍛造區找店長了。

    往常這種貴客登門，都是由店長親自接待的。

    作為鐵匠學徒，他或許麵對一些最窮酸的底層冒險者還有些心理優勢，但麵對身前懸掛徽章的職業者，這種心理優勢就蕩然無存了。

    「格隆店長，有貴客！」

    格隆·貝茨從鍛造區走了出來。

    和往常一樣，他身前披著黑色硬化皮革圍裙，左眼被黑色眼罩遮擋，僅露出的右眼帶著慣常的銳利。

    看清來人時，他那張平淡的臉上才掠過一絲異。

    「好久不見，高斯。你已經是青銅冒險者了？」他的目光落在高斯胸前，「還是二星———」」

    「是的，格隆店長。」高斯笑著點頭。「安德妮前輩沒有告訴你嗎？」

    他還以為格隆早知道自己普升的消息了。

    畢竟當初，就是格隆介紹他去到荊棘屋，後續認識了半身人法師安德妮，而安德妮和他是曾經的隊友，且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晉升職業者了。

    「那家夥啊......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格隆顯得並不在意。

    談起自己曾經的隊友，語氣平淡得也像是在談論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一旁的學徒聽著兩人對話，陷入沉思。

    他總覺得高斯這個名字異常耳熟，再加上對方隱約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難道認識對方？

    不應該啊......我怎會認識職業者？

    他借著整理貨架的機會，用餘光仔細打量起高斯。

    青年身材高大而勻稱，並非格隆那種岩石般的魁梧，卻透著一股內斂的力量感。

    嶄新的素黑法袍罩在身上，寬大袖口垂落，襯得肩背挺拔。

    他的頭發是純粹的墨黑，修剪得利落乾淨，幾縷碎發隨意地垂在光潔的額前和頸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臉，俊美卻不顯得柔弱，而是一種獨屬於施法者的沉靜神秘感。

    是有點眼熟....

    學徒的眼睛微微眯起。

    「恭喜你。」格隆坦誠道。「上次你來時，我就覺得你天賦不錯，但你這晉升速度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料。」

    雖然二星冒險者在他眼中還很弱小，但擁有如此快的晉升速度，高斯的未來肯定是能夠超過曾經的自己等人的。

    「這也多虧了您當初的幫助。」高斯誠懇道謝。

    是格隆第一次為他揭開了職業者的世界。

    格隆搖搖頭。

    「你確實該謝我。謝我當時沒在你離開時強留你，否則這世上就多了一個無用鐵匠，少了一個出色的施法者。」他自嘲地笑笑。「對了，你是來買武器的吧？外麵這些便宜貨你應該也用不上了，跟我來。」

    兩人走向屋。留在原地的學徒，還在咀嚼著格隆最後那句話。

    我當時沒在你離開時強留你.....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聯係上高斯這個名字，曾經記憶如同冰層破裂般一點點湧現。

    是他！那個不起眼的黑發小子！

    他咽了口唾沫，感覺天旋地轉，世界都開始不真實起來了。

    扭頭看著逐漸走遠的高斯那挺拔的背影，忽然又感覺坐立難安。

    「他應該—.不記得我了吧？」

    來到屋挑選武器。和高斯預想一致，冒險者公會商店的部分武器確實來自這。

    對比商店價格，每把能便宜幾十銀幣。

    「格隆店長，我能用鑒定術看看嗎？」高斯剛掌握這門法術，正想試試效果。

    「當然可以。」

    格隆隨意點頭。

    平時那些職業者小隊采購時也經常會帶個掌握鑒定術的法師，這種驗貨很常見。

    他對此也習以為常了。

    高斯取出白骨手杖。法杖尖端亮起微光，無形的法術靈光籠罩在麵前的長劍上。

    很快，長劍在他視野中泛起白色光暈，隱隱還能看見一抹藍光。

    【精鋼單手劍】

    等級：普通魔法物品（白品）

    描述：這是一柄反覆摺疊鍛打，去除了雜質的精鋼單手劍，摻入了少量輕盈且具備良好導風特性的風紋石碎屑。劍身表麵似乎形成了某種天然導風符文，能夠減少揮砍時遭遇的空氣阻力。

    他又對其餘幾把單手劍施展了鑒定術。

    尷尬的是，因為掌握不久，還失敗了幾次，不知道格隆有沒有察覺。

    另外幾把單手劍，在視線中同樣冒著夾雜淡藍色的白光。

    也都各自擁有不同的特殊效果，有的是堅固，有的是加重，微光照明，緩慢修複.....

    高斯思索片刻，選擇了最初那把減風阻的精鋼單手劍。

    減少阻力意味著更快的攻擊速度，清理雜兵也能省些力氣。

    就是價錢有點貴，需要6枚金幣。

    而一把沒有特殊效果的普通長劍，價錢不過是幾十銀幣，十幾倍的差價。

    高斯猜想，這其中的差距，可能就是工藝的複雜程度，以及鑒定術描述中，摻入的那點「風紋石」碎屑帶來的。

    風紋石，我記住了。他在心中默默記下這種材料。

    一點碎屑都這貴，絕對是好東西，希望在野外能遇到。

    這或許就是鑒定術的價值所在了。

    要是沒有這門法術，很多珍貴資源，或許在野外都辨認不出來，就會白白錯過了。

    得多熟練一下，將成功率提升起來，以後在外行走，以後野外遇到陌生植物礦物，沒事就鑒定一下，說不定有驚喜。高斯心中默默想道。

    不過法術書也提到，鑒定效果與施法者知識儲備相關。

    一些相對基礎的物品，它能夠提供一些準確的信息，但物品如果越珍稀，自身儲備知識量還不足的話，描述就會比較模糊，甚至出現鑒定失敗的情況。

    所以，除了練習法術外，還得多讀書。

    在店鋪與格隆又聊了幾句，沒有繼續打攪，高斯收起精鋼長劍向外走去。

    奇怪的是，前台原本負責接待的學徒不見了蹤影。

    不用看店嗎？

    雖然有些困惑，但看了眼店外暫時應該也沒有其他顧客上門，高斯也就沒有多管閑事了。

    待他離開後，一個身影才小心翼翼地從店鋪外堆積雜物的角落走出，望著高斯遠去的背影，長舒一口氣。

    年節對於高斯這種單身冒險者來說，並沒有太多特殊意義。

    當晚的正餐，為了省事，他和阿莉婭商量了一下，就在高斯家的小屋簡單解決，算是一起過節。

    不過，暫時隻有他們兩人。

    他去了荊棘屋一趟，半身人法師安德妮又外出了。

    明明已經退休了，可她似乎時不時就會出去一陣子，也不知道去忙活什，高斯對此都快有些習以為常了。

    索菲婭的旅館則還有幾位留在鎮上過年的外地租客，她需照看店麵，要晚些才能過來。

    年節當晚。

    高斯家的廚房。

    他脫下法袍，係上圍裙，阿莉婭也在一旁幫忙。

    兩人合力整出了幾道菜。

    煎鹹肋排，蔬菜濃湯，香草烤雞，軟麵包，蜂蜜烤蘋果，淡啤酒.....

    晚餐對兩人的身份而言雖不算奢華，卻格外溫馨。

    兩人一邊享用著美食，一邊交流著近來聽說的奇聞異事。烏爾芬和艾克也在客廳大快朵頤著專為它們準備的烤肉燉肉大餐。

    屋外，家家戶戶燈火通明。街道上掛滿裝飾，慶祝的篝火熊熊燃燒，驅散了深冬寒意。

    也讓過節的氛圍更加濃重。

    廣場正中央。

    點燃起工巨大篝火，很多鎮民不約而同地來到廣場進行慶祝。

    高斯和阿莉婭吃飽晚飯後，換上一身普通的常服，與稍後趕來的索菲婭及其店員溫妮一同來到廣場。

    鎮民們正排著隊，依次將銅幣或銅碎投念年節篝火中。

    這是卡洛斯王國的古老傳統，象徵著燒去舊歲黴運，祈求新年好運。

    幾人也依循習俗投念銅幣，隨後欣賞工市政廳組織的歌舞表演。時間在歡聲笑語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