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兩名羽魂部落的強者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一直神經緊繃,大氣不敢喘的村民們,終於放鬆下來。
很多人直接虛脫般地癱坐在地上,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石莊的父親,那位高大的漢子,連滾帶爬地來到江平安麵前。
再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充滿了無盡的感激: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再次救命之恩!如果沒有您……我們大湖村今天……今天可能就真的完了……」
然而,江平安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輕鬆之色,反而比之前更加嚴肅。
他目光掃過一眾慶幸的村民,沉聲道:「你們高興得太早了,他們還會回來的。」
這話如同冷水潑頭,讓周圍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凝固。
村民們臉上的慶幸僵住,心齊齊「咯」一下。
村長石大虎快步走到江平安麵前,臉上帶著困惑和不安。
「江大人,您這是什意思?他們不是已經收下了草藥,答應不再追究了嗎?怎還會回來?」
「看來,你們還是沒有看明白。」
江平安輕輕歎了口氣,解釋道:「他們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這個所謂的逃兵石莊,石莊,根本就是他們故意放回來的誘餌。」
「他們的目的,就是讓你們出於親情或同村之誼,將石莊藏起來,這樣,他們就有了正當的理由,來對你們進行恐嚇,甚至動手。」
「按照他們預設的計劃,接下來,他們會找到石莊,然後假裝震怒,要依照律法處死所有窩藏者,就在你們陷入絕望時,另一人會站出來求情,假裝不忍,網開一麵。」
「經曆這番生死危機後,你們會對仁慈的羽魂部落感恩戴德,更容易被他們掌控,心甘情願地去前線當兵。」
「他們的最終目標,自始至終,就是你們村子的所有人。」
「剛才他們收下草藥離開,並非因為那兩株藥草有多珍貴,而是因為他們摸不清我的底細,不敢貿然動手,拿了兩株草藥是他們給自己找的一個台階下。」
「等他們回去,將這的情況,特別是我的存在上報之後,羽魂部落肯定會派遣更多更強的存在過來。」
村長石大虎的臉色變得難看,聲音帶著顫抖:「大人……那……那該怎辦?您這厲害,一定有辦法應對的,對不對?」
僅僅剛才那兩個人散發出的威壓,就足以碾壓他們全村。
若是再來更多更強的敵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一名性情剛烈的村民臉上閃過狠色,咬牙道:
「江大人!我們不怕死!我們願意輔助您,去追上那兩個人,把他們殺掉!不讓他們回去報信!」
江平安緩緩搖頭,「沒用的。」
「製定這個計劃的人,絕非剛才那兩人,他們隻是執行命令的小卒。」
「就算我們殺了他們,做得再乾淨,羽魂部落也會派其他人來繼續執行這個任務。」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更何況,一些大的部落掌握著複活死者的秘術和方法,隻需要付出足夠的資源,就能將死去的族人複活。」
「到時候,他們一樣會知道這發生的一切。」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村民的心上。
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之火被澆滅,無盡的絕望淹沒了所有人。
憨厚的石大河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為什,為什這個世界會是這個樣子?我們村子,從來沒有主動害過任何人,隻想守著這片土地,安安靜靜地過日子,為什總是被人欺負?」
他想起了之前蠻橫霸道的黑山部落,見他們弱小,就想搶奪他們的食物和獵場。
現在,更強大的羽魂部落,見他們村子的人體魄強健,有用處,就想方設法騙他們去前線送死,同樣在欺辱他們。
為什這個世界如此殘酷?
難道就沒有公道,沒有人能管管這些壞人嗎?
單純的他,根本無法理解這弱肉強食利益至上的叢林法則。
江平安看著絕望的眾人,給出了兩個選擇:
「你們可以選擇繼續留在村子,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們攔截羽魂部落後續派來的人。」
「但是,我必須坦白告訴你們,我的實力有限,如果羽魂部落派來的是我無法抗衡的頂級強者,我根本攔不住。」
「真到了那個時候,為了自保,我會選擇離開。」
「所以,為了你們自身的安全著想,我更建議你們……舉村遷移,離開這。」
「背井離鄉的滋味不好受,如何抉擇,你們自己商量決定吧。」
說完,江平安意念一動,將一直藏在體內世界的石莊放了出來。
石莊茫然地看著周圍悲傷的親人,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
江平安沒有再多言,身影緩緩變淡,最終消失在眾人眼前,將抉擇留給了他們。
……
荒野上空,羽文濤與他的同伴正在全力疾馳,速度飛快。
兩人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鎮定,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的濃濃後怕。
「那個白發家夥,太可怕了!他剛才釋放出的那股殺意冰冷刺骨,我感覺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凍結了!」
羽文濤心有餘悸地說道。
「是啊!」
同伴連連點頭,臉色發白,「雖然感知不到他的具體修為,但絕對不簡單!肯定不是咱們兩個能對付的!趕緊回去上報部落,請長老們派更強者過來,務必解決這個隱患!」
兩人不敢耽擱,體內神力湧動,再次加速,希望盡快趕回部落。
然而,就在此時,羽文濤腰間佩戴的一枚護身玉符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
一道淩厲無比的攻擊憑空出現,狠狠轟擊在光罩之上。
「砰!」
一聲巨響,護盾劇烈閃爍,羽文濤整個人被這股恐怖的力量從空中狠狠砸落。
「轟隆!」
地麵被砸出一個深坑,周圍的樹木盡數爆裂,塵土衝天而起。
而他的同伴,則沒有這般好運。
由於沒有強大的護身法寶,在那道突如其來的攻擊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身體瞬間炸開,化作一團血霧。
一個旋轉的吞噬黑洞出現在血霧旁邊,強大的吸力瞬間將所有的血肉骨骼碎片盡數吞沒,點滴不剩。
深坑之中,羽文濤狼狽地抬起頭,護盾保住了他的命。
隻見一道白發飛舞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吞噬黑洞之旁,眼神淡漠地看著他。
羽文濤臉色劇變,又驚又怒,厲聲喝道:
「我們已經答應隱瞞此事,不再追究!你為何還要出爾反爾,對我們下此毒手!」
江平安麵無表情,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你們的心,對我的殺意掩蓋不住,我不喜歡想殺我的人活著。」
他隨手一揮,旁邊的吞噬黑洞向著深坑中的羽文濤飛去。
羽文濤瞳孔收縮,拚命催動神力想要逃離,可那黑洞散發出的吸力,將他牢牢禁錮在原地,任憑他如何掙紮,身體依舊不受控製地被拖向那無盡的黑暗。
「不~」
在絕望的嘶吼聲中,羽文濤也被吞噬黑洞徹底吞沒。
這兩個普通的低階神王,在江平安麵前,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不過,江平安並沒有立刻殺死他們。
他隻是將兩人困在了吞噬空間之內。
正如他之前對村民所說的,在這個遠古神界,複活之術並未被壟斷。
一些稍大些的部落,都掌握著將族人複活的方法。
如果直接殺了這兩人,羽魂部落很快就能通過複活儀式得知這發生的一切。
現在,將兩人囚禁起來,雖然無法完全隱瞞,但至少能拖延一段時間,為大湖村的村民爭取到作出最終決定的時間。
……
在生存的巨大壓力下,大湖村的村民們經過痛苦而激烈的商討。
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舉村遷移。
沒有人喜歡離開世代居住的家園,除非是真的被逼到了絕路。
江平安默默地看著村民們含著淚水,收拾著簡陋的家當,將能帶走的食物工具獸皮一一打包。
孩子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離別的悲傷,依偎在母親身邊低聲哭泣。
江平安情緒複雜難言。
盡管他很少在村子長住,但多年的相處,讓他認識了這的許多人。
他看著一些孩子從蹣跚學步長成半大的少年,憨厚的石大河依舊保持著那份難得的純真。
眼看他們就要踏上未知的遷徙之路,江平安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無比真實的世界,再次蒙上了一層虛幻的色彩。
「大人……您……不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石大河走到江平安麵前,眼眶通紅,聲音帶著濃濃的不舍。
多年的相處,他早已將江平安視作最敬重的長輩和導師。
江平安緩緩搖了搖頭,「我的修為已高,招惹到的敵人,層次也會很高,與你們在一起,非但不能保護你們,反而會給你們帶來更大的麻煩和危險。」
他知道,村子的一部分麻煩,或許正是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傳授《金剛不滅體》,讓村民們的實力顯著增強,也不會被羽魂部落這等勢力盯上。
但其實,如果沒有他,村子或許早已在黑山部落的入侵下覆滅。
因果循環,糾纏不清,一旦介入一段因果,便會衍生出無數新的因果,剪不斷,理還亂……
那些平日沉默寡言以狩獵為生的壯碩漢子們,在最後離開村子前,也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默默流下了淚。
他們對著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江平安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他沒有能力保護他們免受所有風雨,隻能看著他們,為了生存,踏上背井離鄉的艱難旅程。
隨著村民的身影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原本充滿生機與喧鬧的村落,變得空空蕩蕩。
隻剩下風吹過茅草屋頂的嗚咽聲,以及不知名的鳥蟲鳴叫。
江平安獨自一人,坐在已經乾涸大半的湖泊岸邊,默默地注視著天邊正在緩緩下沉的夕陽。
赤紅色的餘暉灑滿湖床,將他那道孤寂的身影,在龜裂的土地上,拉得很長很長……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實力,保護不了任何人。
他坐在湖邊良久,久到村子長滿了雜草,羽魂部落的人趕到。
「唰唰唰!」
數到恐怖的氣息降臨村子,鎖定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