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整理這一天的所見所知。
她習慣了和玉樹分享所思所想和情緒,在分享中整理自己的思路,現在……確切的說,是從離開那個小鎮開始,她就沒再和玉樹有過這樣的分享了。
現在,她隻能說給自己聽,在心默然梳理和思索。
相比於她們一路經過的酷寒冰原,這一大片地方溫暖如春,建築宏偉精美。
在數百、甚至千多年的經營,這一大片建築的宏偉精美不算什,可這份溫暖非人力也非天然。那位自稱湖公子的天尊對於她的到來過於興奮了,這份興奮和他的身份很不相符,對於像他這樣存在了幾百上千年的存在來說,這份興奮過於外露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他一直肆無忌憚,他不需要、也沒有隱藏過自己的情緒,那他的想法呢?也不需要隱藏嗎?
這個還要接著觀察。
不過,她和她的到來讓他這樣興奮,也就意味著她和她的到來對他非常重要,價值就是籌碼。他迎到了那片湖邊,為什是那片湖邊?那片湖波光粼粼,沒有結冰,那片湖和這個地方一樣,都在他的勢力範圍,或者說,都在他的境界之內。
他到那片湖邊,是因為他不能離開他的境界?
嗯,這個也要接著觀察。
今天一天差不多就這樣,好好休息,這是一場無聲的對陣,就像她第二次回到多雲山莊的時候。這片極其溫暖的地方同樣分不清白天黑夜,呂雲錦和曹菊娘依舊依照沙漏的時辰作息。
卯初,曹菊娘和呂雲錦起來,呂雲錦帶著十兩和那群雪橇狗出去遛彎,曹菊娘進了廚房,一眼看到灶台旁露出個半截人,嚇了一跳,那個半截人看起來比曹菊娘驚恐多了,立刻縮下去。
曹菊娘衝過去,隻看到地麵上一塊鋪地石頭飛快的合上了。
曹菊娘看著幹幹淨淨的灶膛和還帶著絲絲水汽的地麵,想了想,蹲在那塊剛剛合上的石板旁,“我半個時辰後再過來,你接著忙。我每天卯正過來。”
曹菊娘說完,站起來,落地有聲的一步步出去,站在院子,伸頭看著廚房。
等了半個時辰,上房已經有了動靜,廚房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曹菊娘重新進了廚房,檢查了各處,生火做飯。
玉樹出來,提了熱水回去,李岩洗漱好,玉樹拉開用來分隔臥室和外間的一排大櫃,櫃子摞的滿滿的各種衣裳。
李岩過去,隨手拉開幾個衣匣看了看,拿了件裙子出來看了看,又挑了件皮毛子的小襖,一件紫貂皮長鬥篷。
玉樹彎腰拎了雙皮靴出來,見旁邊還有一排一模一樣的款式顏色,略大一些的靴子,順手拿了一雙。“你也換身衣裳。”李岩示意玉樹。
曹菊娘托著早飯送進上房,呂雲錦正好帶著十兩和那群雪橇狗進來,十兩見上房門開了,興奮的’汪’了一聲,擦過曹菊娘衝進上房。
曹菊娘擺好早飯,說了早上看到的情形。
李岩凝神聽了,想著湖公子說過的服色區分,問道:“穿了什顏色的衣裳?”
“灰突突的,就是灰突突的顏色。”曹菊娘想了想,答道。
“你看到過灰突突的顏色嗎?”李岩問玉樹。
玉樹搖頭。
李岩想著某一種製度,和曹菊娘道:“大約是專門做一下粗活的人。”
十兩兩隻前爪搭在炕沿上,看著李岩’汪汪’了兩聲,李岩看向十兩,“你是想告訴我,你也看著這樣的人了?”
十兩一臉嚴肅的點了下頭。
“十兩越來越聰明了。”曹菊娘話有話的笑道。
十兩自從死逃生之後,一天比一天聰明,現在的十兩好像能聽懂她們說的所有話。
“把十兩的飯端到這。”李岩拍了拍十兩,笑道。
十兩立刻就要往炕上跳,玉樹伸手按在十兩頭上,“就在這個吃。”
曹菊娘把十兩的飯盆端過來,放到炕前,十兩瞥了眼玉樹,呼嚕呼嚕吃飯。
人和狗都吃好早飯,李岩坐上軟兜,吩咐十兩,“把你那些兄弟叫上,我帶你們去逛逛。”玉樹提著槍,曹菊娘和呂雲錦抬著軟兜,那群雪橇狗跟著十兩,出了院門,李岩和玉樹笑道:“那片湖景色極好,昨天沒來得及細看,咱們去看看。”
“湖要是有魚,肯定很好吃。”曹菊娘說了句。
“我們很久沒吃過鮮魚了。”李岩一邊和玉樹說著閑話,一邊看著兩邊各種服色的修者。
黑衣者最多,紅衣者最少,看不到白衣者,也沒有灰撲撲的衣裳。
迎著她們,所有服色都退避到兩邊,垂頭垂眼站的恭恭敬敬。
出了山口,一陣寒風撲麵而來,李岩戴上風帽,裹緊了鬥篷,玉樹看向李岩。
“沒事兒,圍著湖走一圈,這湖水真好。”李岩笑道。
“轉個方向吧。”呂雲錦和曹菊娘道。
兩人轉了個方向,李岩和原本在前麵的呂雲錦麵對麵,背著風向。
一路走到昨天湖公子站立的地方,李岩示意呂雲錦停下,從軟兜上下來,站到湖邊。
頭頂的流光投影到碧透的湖麵上,光影閃動變幻的分不清天空和湖麵。
李岩從湖麵看向天空,再看向湖麵。
湖水的光影好像更金燦一些。
李岩再次抬頭看向天空。
光影過於瑰麗,她看不清楚天空和湖中的區別。
“再往前走一段。”李岩坐上軟兜,又往前走了一段,掉頭往回走。
回到山口,湖公子身後跟著一隊白衣侍者,看著李岩笑道:“這會兒沒什好看的,等到春夏,山上一片新綠,湖邊野花繽紛,才算有幾分景色。”
“湖公子喜歡綠樹鮮花?那為什不搬到南邊居住?比如雲夢澤。”李岩笑道。
“南邊的夏天過於酷熱,我可受不了。”湖公子笑道。
“閑雲公子那樣的修行者都能不避寒暑,湖公子還怕酷熱?”李岩仔細看湖公子。
湖公子笑出來,卻沒答話。
“我遇到過一位自稱老和尚的老和尚,他說他一直在極北之地,是在你這嗎?”李岩問道。“不知道。”湖公子手指點著避在路兩邊的各種服色的修者,“他們都是差不多的人,我從來沒區分過他們。”
“老和尚是位長生者,已經活了幾百年了。”李岩看著湖公子。
湖公子攤手,“他們雖然修行我的法門,卻不是我的弟子,我從來不管他們的修行。”
“那他們呢?”李岩指向湖公子身後的白衣侍者。
“他們隻是稍微幹淨一些而已。”湖公子沒看那些侍者。
“喔,老和尚一直以為他是你的弟子。”李岩看回湖公子,“老和尚說你和我同源,你這一支一直長生,你知道我們是怎回事,我遠道而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什會有你和我?你和我為什存在?”湖公子笑出來,“有你和我,是因為這的天道覺得應該有你,還有我,你和我為什存在,我有我的以為,我的以為是我所悟,我覺得是這樣,那就是這樣,至於你,你要自己悟出來。”
“怎悟?”李岩問道。
“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你最想要的是什?先從這開始想,想好了告訴我,我再告訴你之後該怎辦。”湖公子看著李岩笑道。
“最想啊……”李岩拖著尾音,“我要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