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雙擊屏幕即可自動滾動
    入夜,山林間亮起一團篝火。

    “哇。”

    周娥皇小心翼翼地搭起最後一根柴禾,興奮地拍掌叫好。

    “我還是第一次在野外生火。”

    “烤肉呢?”

    “吃過,我阿爺也會打獵。”

    “手藝不一樣。”

    蕭弈拾掇好他獵到的野雞,架在篝火上,就著火光看去,周娥皇的臉被照得紅彤彤的。

    他不由問道:“你眉毛怎長出來了?”

    “哼,哪有這般快,我畫的。”

    “能畫成一根根這般細?”

    “厲害吧?”

    “洗一洗不就掉了?”

    “所以說你討厭,把人家眉毛刮了。”

    周娥皇雙手抱在膝頭,忽有些惆悵起來。

    “而且,我的誌向也被你毀了。”

    “你的誌向是什?”

    “當皇後。”

    蕭弈微微失笑,問道:“為何想當皇後?”

    “因為……女子最厲害的誌向就是當皇後啊,我阿爺是定鼎功臣,阿兄身子骨弱,我唯有母儀天下,才能將家業發揚。”

    這就和蕭弈小時候想當科學家一樣,沒想過別的,隻因為科學家最偉大。

    周娥皇見他笑,不滿地嗔道:“你笑話我。”

    “沒有。”

    “你就有,現在都傳我和你……自然是成不了了。”

    蕭弈道:“怪我?你好像有點忘了你是我的俘虜。”

    “是盟友。”

    周娥皇頗認真地糾正。

    她轉頭看來,眼眸映著閃動的火光。

    “你說,好結果來自充足的準備,可準備了就有好結果嗎?”

    “當然不會。”

    “我從小就學了很多東西呢,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文韜武略,我不僅想當皇後,還得是留芳百世的賢後。”

    蕭弈直言不諱,道:“你當不了賢後。”

    “為何?”

    “你學了再多,卻忽略了最根源的一件事,古往今來,隻有明君之妻堪稱賢後,你們南唐肯定出不了明君。”

    “為何?”

    蕭弈篤定道:“旁的不提,隻說一點,周必滅唐。”

    周娥皇輕笑,道:“誠如你所言,“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曹操橫槊賦詩,氣吞萬,苻堅擁兵百萬,投鞭斷流,尚不能吞並江南,何談郭威?”

    這種事,又不是靠嘴皮子吹出來的。

    蕭弈不與她爭辯,隻把烤野雞翻了個麵,均勻地撒上鹽、花椒粉。

    他很專注,忙完,回過頭,見周娥皇正定定看著自己。

    “嗯?”

    “啊?沒什。”

    她有些慌張,側過臉去。

    “饞了是吧?”蕭弈道:“再等一會,火候沒到。”

    “才不想吃。”

    “愛吃不吃。”

    過了一會,周娥皇側過身,悄悄吐了骨頭,抹幹淨嘴,道:“你烤得倒是不錯。”

    “將就吃吧。”

    “對了,你有何誌向?”

    “不告訴你。”

    “這有何不能說的?”

    “睡吧。”

    周娥皇既然先說了她的誌向,他就不太好說了。

    入睡時,兩人本是腳對腳,各裹了一條氈毯。

    次日起來,蕭弈卻覺得雙腿之間夾著東西。

    他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那是什,直到它動了動。

    不會是蛇吧?

    腦中浮過這想法,讓他驚醒了些,很快又覺得那不像是蛇。

    伸手捉住,覺得它雖然滑,卻是暖的。

    下一刻。

    周娥皇嘟囔道:“幹嘛捉我的腳踝?呀!你你你……放手!”

    她一喊,蕭弈清醒過來,反問道:“你為何伸進來?”

    “我……你這無恥之徒!”

    麵對指責,蕭弈故作不悅,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警告道:“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處境。”

    “何意?”

    “宋摩詰危險,我比他更危險,你最好別招惹我。”

    周娥皇的臉一下就紅了,隨手拿起一根樹枝,擲在他胸膛上,不再理他。

    這日之後,兩人大概都意識到了,若不有所克製,孤男寡女一同行路,實在容易節外生枝。於是,路途中,有時他們會刻意疏遠,但有時聊得投機,忘乎所以,難免又親近起來。

    蕭弈留意到,周娥皇的眼眸中又恢複了原來的多愁善感。

    此事就有點奇怪,仿佛她前幾日遭遇挾持反而更沒煩惱一般。

    兩天後,沿著長江,行到陸水,不得不停下來。

    蕭弈下馬,趕到河邊,向一名披著蓑釣魚的老者問道:“老丈,哪有船渡河。”

    “冒得。”

    “什?”

    “布得,布得船。”

    “為何沒船?”

    “快落暴雨噠。”

    蕭弈抬頭,道:“沒有下雨。”

    他懷疑是自己沒聽清。

    下一刻,天空忽然下起雨。

    “蕭弈!”

    轉頭看去,白馬不安地刨蹄,馬背上,周娥皇死死捉著鞍橋,向他揮手。

    “你快上來,我怕它跑了。”

    翻身上馬,蕭弈道:“問了,到北麵的陸溪鎮避避雨。”

    “你有傘嗎?”

    “沒有。”

    “難得你沒準備呢,是不曾在雨中行路嗎?”

    “北方的冬天隻有雪。”

    “在雪中親自護送某個女子?”

    雨越下越大,蕭弈反而控韁,放慢了馬速,以免被飛濺的泥水汙了眼睛。

    “冷嗎?”

    “嗯。”

    蕭弈遂從包袱拿了油布,裹在周娥皇身上,擋風,也免得她濕透了衣裳讓行人看見。

    如此一來,她便放鬆下來。

    漸漸地,背貼著蕭弈的胸膛。

    天地間被拉上了一層雨簾,在其中緩緩而行,讓人也不再拘謹。

    “其實,我……知道你更危險。”

    蕭弈道:“知道就好。”

    周娥皇頭也沒回,道:“我並非不害怕你,而是覺得你雖好色,卻不急色。”

    “我好色?”

    “我是誇讚你不急色。”

    “你何處看出我好色的?”

    蕭弈頗覺冤枉,周娥皇偏不回答,反而問了一句看似無關的話。

    “前夜我問你誌向,你沒有回答我,你可願成為當世的周瑜、謝玄?”

    “我並不想當周瑜、謝玄。”

    “那……你毀我名節,打算如何彌補?”

    “你認為呢?”

    “我一小女子,說有何用?你向阿爺負荊請罪如何?”

    “你們南唐之人,像井底之蛙啊。”

    周娥皇忽發了惱,用肘頂蕭弈腹上,啐道:“你才自大呢,等你被宋黨捉了,可別求我救你。”“放心吧,不會有那一天的。”

    “哼。”

    馳馬進了陸溪鎮,蕭弈找了最近的驛館,抱著周娥皇下馬安頓,隻要了一間廂房。

    並非他好色,哪有讓俘虜脫離眼皮子的道理。

    “你先洗,我在外麵等你。”

    “那你先換一件幹衣裳。”

    蕭弈心中隱隱覺得,周娥皇也挺危險的,她似乎想要俘虜他的心。

    當然,他不可能讓她得逞。

    “把門栓上,你洗吧。”

    蕭弈擦了頭發,下樓,到了驛館大堂,要了一壺薑茶,坐在爐火邊喝著。

    正想著心事,外麵一陣馬嘶,有大漢朗聲道:“好俊的白馬!”

    蕭弈眉頭一皺,暗忖自己怕是又遇到麻煩了。

    隨手把佩刀放在案邊。

    很快,四人大步入內,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器宇軒昂的漢子,雖未披甲,但穿著細麻軍袍,邁著八字步,腰前佩刀,看氣度,該是個將領。

    “直娘賊,好大的雨。”

    一進門,此人便向蕭弈這邊看來。

    “哈哈,想必門口的駿馬是這位小兄弟的?”

    蕭弈心中提防,麵上卻很從容,應道:“不錯。”

    “馬不凡,人亦不凡,必是個人物,結識一番如何?某家孫郎,武安軍軍校。”

    武安軍軍校,那就是邊鎬麾下將領了。

    瞌睡就來了枕頭,蕭弈也有心結識這個孫朗,卻不能報了真的名字。

    倉促之下,隨口答道:“在下武鬆,家中排行老二,孫將軍叫我武二郎就是。”

    “二郎在何處高就?”

    “原是在杭州知府手下當個都頭,因得罪了小人,罷官丟職,攜妻往嶽州投奔兄長。”

    “那是吳越國人?”

    “我雖身在吳越國,我兄長卻是武昌軍劉節帥麾下。”

    “哈哈,那是自家人,我看你英姿不凡,何不投奔武安軍,如今我們邊節帥正是用人之際。”孫朗說著,卻被身後兵士拆了台。

    “將軍,俺們的軍餉發得可不如武昌軍及時哩。”

    “有你說話的份嗎?!”

    蕭弈笑道:“軍餉都是小事,邊節帥仁名在外,我亦是久仰……哦,將軍淋了雨,還是盡快擦拭為宜。雖有心結交對方,他卻並不著急。

    保持姿態,引得孫朗對他感興趣才更好。

    果然,孫朗笑道:“雨還要下兩日,得空一道喝酒。”

    “榮幸之至。”

    稍聊了兩句,蕭弈登樓,敲了敲門。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自然而然地道:“娘子,我回來了。”

    過了片刻,門被打開,周娥皇並不露麵,故作刁蠻地道:“去了這般久,可是跑去喝酒了?”“沒有的事。”

    蕭弈閃身入內,關上門,透著門縫看去,隻見小廝把孫朗等人迎到了對麵的屋子。

    周娥皇輕聲問道:“那是誰?”

    “邊鎬麾下。”

    “怕嗎?”

    “沒甚好怕的,隻是,上路之前,你我暫時扮作夫妻。”

    說罷,蕭弈轉身,見到了屋中的浴桶。

    水還熱著,上麵冒著熱氣。

    他並不想洗別人用過的熱水,可夫妻同住一間,這時再要求打一整桶的水來,難免讓人起疑心。兩人對視一眼,氣氛莫名有些尷尬起來。
章節報錯
推薦閱讀

本站隻收錄已完結小說,所有小說由網友上傳,如有侵犯版權,請來站內短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處理。

可樂小說網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