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感覺從四麵八方湧來，仿佛跌入了時空隧道。

    意識在虛無的維度漫遊，既飄忽又像是在本能地尋找著身體的連接。

    直到指尖傳來一絲微弱的觸感，程野猛地回神，睜開了眼睛。

    略微昏黃的窗外光芒落在病床下半部分，看天色應該已經是傍晚時分。

    咦，隻暈了三四個小時嗎？

    “程檢查官，您醒了！”身旁傳來醫務人員的聲音，程野轉頭看去，想撐著坐起身，卻發現雙臂上插滿了針頭。

    兩條胳膊，每條都連著四瓶正在輸注的藥劑，內部閃爍著悠悠的各色光點。

    “這幹什，怎給我紮成刺蝟了？”

    程野萬分驚愕，這是純把他當成藥罐子打了啊？

    “您已經昏睡五天了，這些藥劑是用來維持您的基礎營養和修複身體的..”小護士連忙解釋。“什？五天？”

    程野倒吸一口涼氣，“現在幾號？”

    “是的，您當時跑完就暈過去了，現在已經是8月28日了。”

    28？

    這算下來，加上昏迷前那半天，他足足暈了六天？？！

    程野瞬間有些淩亂，從接到第二輪包幹考核到現在，已經過去26天。

    馬上一個月時間，他單是在複生醫療養傷就耗了11天。

    雖說相較A-級感染源的常規恢複周期，他這速度已經是快得離譜，但對向來分秒必爭的程檢查官而言，這簡直像過了個漫長的假期。

    再算上穿越到這片廢土的時間，不知不覺中，竟然也快要半年了。

    半年.

    程野靜靜躺著，直到崔巧推門進來，讓小護士離開後，才重新聚焦眼神：

    “代價有這嚴重？”

    “代價本身確實厲害，這些中強度、高強度都是根據您的身體素質來計算的，但更多是您的身體撐到了極限，跑完2000公後，又緊接著進行50公高強度運動，本身已經嚴重透支，兩者疊加差點讓身體崩崔巧輕聲說道：“不過您體內似乎有股特殊能量在支撐，元老在您昏睡時來過，他讓我轉告您”話音未落，她突然像卡殼般愣住。

    下一秒，錢老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房間響起，清晰地傳入程野耳中：

    “這條路是一條通路，是人類目前已知唯一有可能走到盡頭的路。共生，本質是和感染源進行生命形態的交換，感染源越強，隻要它沒有停下來成長，你的終點就越遠。但人類的軀體撐不住共生中形態轉換的代價，需要難以想象的資源保駕護航。”

    “如果你早生三十年，幸福城還有上個時代留存的資源供養你，或許能讓你走到我們今天的程度。但現在，那些資源幾乎耗盡，我們這些年也走歪了路子，沒有自然庇護城那樣的技術，能人工催生寶物維持生命形態，所以. .以後這種力量別再用了，就當你從來沒有擁有過。”

    “回到內城後，去研究所找虞爾嵐，讓她從理想派的份額給你提取三份寶物。這些寶物，能讓你使用三次縮地巨虱的力量而不受代價反噬。”

    三句話說完，錢老的聲音徹底消散。

    崔巧的表情瞬間恢複生動，仿佛剛才的卡頓從未發生，接著她的話頭繼續說道，“讓您務必謹慎使用感染源的力量。”

    這是什手段？

    難道元老也掌握了類似仙物、能影響人精神狀態的力量？

    程野愣了愣，腦中卻飛速梳理錢老的話。

    和感染源共生，竟是人類唯一能“走到盡頭”的通路？

    共生.

    共生是這個意思嗎？

    程野猛地反應過來，所謂的“共生態”竟然是指人類與超凡生物的生命形態趨於一致？

    那走到盡頭，豈不是會變成譚銘那樣，不再是人類，而是超凡生物？

    可超凡生物依舊可能被進化的病毒攻擊，這算不上“通路”啊。

    信念，又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什角色？

    幸福城的十位元老又走的是什路線，能無懼下一次病毒打擊？

    無數疑問湧上來，程野卻無法解答，隻能先將這些問題壓在心底。

    以他現在的層次，接觸這些信息太早了，時間短、權力有限，單靠隻言片語根本分析不出真相。而且根據錢老的第二句話，靠無數資源供養才有可能達到元老如今的高度？

    真當是..恐怖如斯！

    另外，幸福城這些年雖然走歪了路子，但自然庇護城可是和薪火齊名的超級庇護城，南半球的霸主級存在，他們競然在研究人工催生寶物，想走通這條路。

    “我有收集器，能靠提取特性生成寶物，算是和自然庇護城殊途同歸。但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幸福城的資源隻出不入，供養十位元老和城主或許已是極限，根本沒法給下麵的人下發寶物、培養更多強者，現在大抵是真的快耗盡了。”

    “而元老們又沒有辦法出去尋找更多的寶物，必須要靠著下麵的人出去找，甚至得靠著沒有超凡的檢查官來維持庇護城的正常運轉，這可真是. ..用力量限製住了自己。”

    程野心下不禁暗歎，“錢老給我三份寶物，恐怕還不知道，我這幾天光靠活水精華撐下來，就已經用掉四份了”

    思緒翻湧間，他強迫自己打住，現在還不是憂愁幸福城未來的時候。

    天塌了有高個頂著。

    就算是走歪了路子，幸福城依舊是石省無可爭議的霸主，沒人敢輕易挑釁。

    似是躍野，想滅也就滅了，根本不需要過多的糾纏拉扯。

    而且，讓他放棄縮地巨虱、放棄超凡力量，絕無可能，譚銘自己的信念之路都沒走通，他就算跨過眼前這道坎，後麵也未必沒有新的困難。

    和感染源、超凡共生是唯一的通路，隻有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才能獲得真正的力量。

    至於代價帶來的疼痛

    一個鐵軀不夠，那就去找更多的鐵軀進行融合，總有辦法完全將其隔絕。

    就算幸福城隻有一個戴尊，但其他庇護城呢，廣闊的荒野，指不定藏著多少擁有疼痛免疫能力的人。還有澤野體魄，單靠它強度遠遠不夠，必須找更多體魄類技能融合，把基礎數值堆得更高。隨著能調動的能量越來越多，大量融合基礎Lv1技能的想法也能提上日程，靠著一點點堆積，總能在這條共生路上走得更遠。

    想到這，程野回過神，偏頭問道，“王康呢？”

    “王檢查官兩天前就出院了，因為您一直昏睡，我們沒敢說真實情況，隻告知他您在接受秘密深層治療。他特意交代，等您出院後，去幸福花園的老地方找他。”

    “好，麻煩你們了。”

    程野沒有再多問，靜靜等著最後八瓶藥劑輸完。

    崔巧幫他拔掉針頭時，窗外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和十多天前剛進複生醫療空間時的場景格外相似。他起身洗了個澡，換上自己的衣服，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

    哪怕有數百人貼身照料，哪怕這是廢土數一數二的安全地帶、堪比薪軌山，哪怕靠著縮地巨虱的代價和活水精華能快速提升實力，也留不住他想離開的心。

    活水精華隻剩最後兩份沒有兌換，而且在這既沒法給收集器大量補能，也沒法觸發搜索功能。如今代價已經徹底結束，他滿腦子都是回大波鎮，趕緊把小水電站修好給收集器充電。

    沒法偷..充電的日子，實在太煎熬了！

    “程檢查官，您這是要..出院？”崔巧愣了愣，完全沒料到程野會這雷厲風行。

    一般人來複生醫療，恨不得住上三五個月，直到收到強製出院通知才戀戀不舍離開。

    可程野倒好，剛醒就急著穿衣服走人，仿佛在這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對，幫我安排一下，我今天就要走。”

    程野走到客廳掃了一圈，補充道，“這些書籍、資料還有這些設備，都幫我打包好。”

    “您放心，出院手續辦好後，會有專人把您的東西送到住處。”

    “好！”程野點點頭，跟著崔巧來到一樓辦理手續。

    首先遞過來的是賬單。

    雖說不用他花一分錢，但那打印出來足足有小半本書厚的單據，還是讓他不由發懵。

    程野徑直翻閱到最後一頁，忽的有些腿軟。

    “不是，我才住了11天，就花了..13萬貢獻點？你們是不是算錯了？”

    “您使用的每一種藥劑、補劑和設備耗材，上麵都有詳細記錄。”

    崔巧連忙解釋，“主要開銷是那針強效鎮痛劑，它是從薪火聯盟下屬庇護城進口的，單成本就高達5萬點。另外您這些天輸的藥劑，每瓶單價都在200點以上，一共用了217瓶，光這兩項就花了102700點。”“另外，您每天除了正常吃飯外，還要喝20袋紅袋營養漿加餐，每袋是150貢獻點，一共是18000點。”好家夥，這就用完了12萬點？

    程野忍不住咋舌，暗自慶幸用的不是檢查站的經費，不然站怕是直接要破產。

    “那行，沒問題。”

    他不再糾結，龍飛鳳舞簽上名字。

    簽完賬單，又遞來十幾頁的病情告知書。

    程野連看都懶得細看，掃了兩眼確認沒有“讓他付錢”之類的限製條款，就直接簽了名。

    最後，崔巧遞過來一遝卡券，每張麵額都標注著“1萬點”。

    “元老交代，這是您接下明年任務的獎勵之一，一共20張，總計20萬貢獻點，可在複生醫療兌換資源使用。不光您自己能用，還能轉贈給下屬，開通治療權限。”

    “沒有內城資格也能轉贈？”程野下意識問出口，隨即自己搖了搖頭。

    進入內城才要1000點，在1萬點的卡券麵前根本不算事。

    而且戴尊也不是內城人，照樣能進來治療，顯然資格不是關鍵。

    “這卡券怎用？”

    “您用防務通貼一下就能激活，轉贈時直接在係統操作就行。”崔巧演示道。

    程野按照指示，拿起一張卡券貼在防務通的感應區。

    屏幕一陣閃爍，一個幽藍色的“複生醫療”圖標出現在界麵上。

    他點開一看，麵隻有三個按鈕：治療申請、緊急治療，最下方是轉贈他人。

    20張卡券相當於20萬貢獻點，這還沒正式上任躍野站長，獎勵就提前到賬了。

    爽！

    程野心下暗爽，以後有人受傷了，送到複生醫療也不愁沒有路子。

    “羅庫克呢？”

    “羅檢查官還在休養，等生命體征穩定後，就要進行金屬義肢移植手術。”

    “他截肢了？”程野麵色微頓。

    “是的。”

    “那行，我要過去看一下他。”

    程野拿起外套，瀟灑的走出門外。

    一縷微風剛好吹過，他下意識摸了摸頭頂，頭發已經長出來了，雖然隻是一層寸發，但對著門口的鏡子照了照，倒顯得格外精神。

    而且經過活水精華的滋養和縮地巨虱的改造，他的體型變得愈發誇張了！

    整個人已經完全脫離了精壯的範疇，開始變得強壯。

    原本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借著骨骼二次發育長到了一米九，臂圍把短袖撐得滿滿當當，肌束清晰可見，透著爆炸般的力量感。

    因為連日待在地下空間，之前在大波鎮曬出的黝黑膚色，也蛻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程野抬手摸了摸胸口，兩塊如磐石般堅硬的胸大肌讓他有些陌生。

    我這強？

    他忍不住笑了，如今的他活脫脫一尊人形凶器，像極了穿越前在電視看到的特種大兵，就算和劉畢比，也隻差了點身高。

    之前那股文文弱弱的氣質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純正的廢土精英氣場。

    “挺好，我喜歡這種感覺。”

    程野轉過身邁開大步，忽然察覺不對。

    沒想到昏迷六天，他對身體的掌控力竟然恢複了不少。

    雖然還沒到之前的流暢度，但至少不會再輕易出現“力量失控”的情況。

    到了二號樓，門口執勤的醫務人員一眼就認出了他。

    或者說，不眠不休的奔跑結束後，複生醫療沒人不認識這位程檢查官。

    “程檢查官，您這邊請，羅檢查官的病房在六樓。”

    程野微微頷首。

    樓層不同，對應的地位不同。

    而且越往下的樓層，每一層的房間就越多。

    似他的頂層是有兩個房間，而羅庫克所在的六層，足足六個房間。

    不過每個房間都是三室兩廳的標準，比外麵的醫療所寬敞不少。

    羅庫克已經收到消息，正用手扒著輪椅，在電梯口等著他。

    “你這是..完全好了？”看著程野紅潤的麵色和挺拔的身形，羅庫克的語氣藏不住羨慕。“還行，差不多了。”程野笑了笑，推著輪椅回到6002室。

    房間滿地瓜子皮，有聲讀物的聲音從音箱傳出，電視機還放著古早電影。

    “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愛好？”

    “也不算愛好，就是以後大半輩子算廢了，總得找點事打發時間。”羅庫克苦笑著搖頭，“這腿就算換了義肢，也沒法再出外勤任務，大概率要在檢查站養老退休了。”

    “那以後執勤的檢查官，可就多了個走南闖北過的三期大佬坐鎮，穩了！”

    程野故意用輕鬆的語氣打趣道，想衝淡他的低落。

    沒想到羅庫克這些天似乎已經看開，倒沒有想象中的消沉，“我已經心有所感，以後就奔著突破天人合一，凝聚信念的路走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另外，我想和你商量件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程野沒有急著接話，力量掌控果然在恢複，蘋果在他手像跳舞似的，很快就褪去外皮。

    嘎巴。

    他咬了一口蘋果，又拿起一個給羅庫克削著，等羅庫克接過蘋果，才點頭道：

    “說吧，什事。”

    “你之後肯定要經常出外勤，就算回來，待在檢查站執勤也是浪費時間。大波鎮檢查站需要兩個人輪換值守，與其你再找別人，不如讓我來怎樣？我雖然沒了腿，但坐在那執勤完全沒問題。”羅庫克語氣誠懇。

    程野愣了一下，看著他不似作偽的表情，反問：“你認真的？這可是投敵！”

    “不算投敵，我本來就是丁站長的人，是丁站長栽培挖掘了我。”

    羅庫克笑了笑，“這次去大波鎮，其實是丁站長安排我幫你提格，沒想到你自己完成得這出色，倒讓那些計劃都落了空。”

    “那加西亞？”

    “本來是想趁你上位前，幫你掃平唯一的麻煩，可惜還是出了意外。”羅庫克坦然承認。

    “老丁怎對我這好啊？”程野咬了一大口蘋果，語氣聽不出情緒。

    “嘿，這個問題，就得你這個“程家人’自己去找答案了。”

    羅庫克也咬了口蘋果，在程家人三個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帶著明顯的暗示。

    “那行，等你出院，我在大波鎮帶隊歡迎羅檢查官來視察工作。”

    程野臉上依舊沒太多表情，隨手一拋，蘋果芯精準落進垃圾桶，“正好，我原本還想找個一期檢查官搭檔，有你在，我更放心。”

    “找什一期，我這個三期就夠了！”

    羅庫克立刻點頭，懸了多日的心終於放下。

    思來想去，如今能搭上程野的唯一方式，就是入駐大波鎮檢查站。

    哪怕在外人看來是“發配”，但那又如何？

    潛龍在淵，待時而動。

    無論是程野收容仙物時的實力，還是過程中展現的心智，他都能斷定，隻要程野不死，同齡人絕對沒人能和他爭未來站長的位置。

    沉默間隙，程野起身拿起牆邊的掃把，開始清理滿地的瓜子殼。

    等把垃圾掃進簸箕，他忽然開口：“羅檢查官，大波鎮建設好後，我希望你把家也安在那兒，行嗎？”羅庫克心一凜，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沒問題，以後我羅庫克就是大波鎮的人，家在哪，人就在哪！”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