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米哈伊爾告訴屠格涅夫他準備回國的打算後,幾乎是當天晚上,屠格涅夫就已經寫好了信並且寄了回去,但當他的信到達別林斯基他們手中的時候,換來的卻隻有不信任:
“確定了嗎?消息是真的嗎?”
“屠格涅夫總是時不時的就會說一些荒唐話,這次真的可以信任他?”
“這一次他好像說的格外堅定,難道米哈伊爾真的已經處理完事情準備回來了?”
“不知不覺間競然已經過去這久了,這一次真的可以嗎?”
或許是因為屠格涅夫之前寫信講述米哈伊爾的事跡的時候總是過於激動,或許是因為他很容易口不擇言,總之在之前的信中,屠格涅夫已經不止一次釋放過這樣的信號,但最後的結果無疑都在證明他是在胡說。
而關於米哈伊爾究竟會不會回到俄國,在聖彼得堡的文化圈一直都是一個很熱門的話題,時不時的就要被人拿出來討論。
對於堅持俄國傳統文化的斯拉夫派來說,他們不少人已經將米哈伊爾當作叛徒來看待:
“米哈伊爾使俄羅斯蒙受了恥辱,他將俄羅斯寫成那個樣子,還要擺在西方人麵前。可當他寫起法語作品和英語作品的時候,他就開始討好英國人和法國人了!俄國不需要這樣屈辱的勝利,就讓他留在法國和英國吧!”
“離開這久,他已經完全是一個外國人了,俄國的文學界沒有他的位置。”
“他這次回來難道也要像果戈理那樣,為俄國帶來一本像《與友人書信選》這樣可恥的書嗎?那我由衷地希望他不要再回來了!”
而對於那些對米哈伊爾心懷嫉恨的文學家來說,他們也是由衷地希望米哈伊爾不要回來:
“我認為那位米哈伊爾先生應該是想在法國那邊繼續生活的,畢竟還有哪的文學能夠比法國生長的更加茂盛呢?他回來後會把現在的一切攪得一團糟的!無論是哪位文學家都會受他的影響。”“我簡直再同意不過了,想想吧,要是他回來了就一定是這樣一副可怕的場景:他稱讚誰,聖彼得堡的文學界和公眾就把被他稱讚的人當作天才一樣對待!他批評誰,那無論對方是誰也準要倒黴了,文學界和公眾會一起貶低那位文學家的. . .”
“他收拾法國人和英國人就可以了,就不要再打擊聖彼得堡的先生們了。”
至於米哈伊爾圈子的朋友和追隨者,他們在今年比往常任何一年都更加迫切地希望能夠米哈伊爾回來隻因在1847年初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果戈理出版了他的《與友人書信選》。
曾幾何時,別林斯基曾直言不諱地宣稱他們的“自然派”屬於果戈理流派,他寫道:“果戈理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這些被遺忘的人們身上的第一個人(這是他的功績,在他之後再沒有第二個人建樹過這樣的功績)。”
可就在別林斯基想要繼續挑戰俄國舊有的文學潮流之際,果戈理這本號召和解與聯合的《與友人書信選》出版了,並且其中包含了大量不合時宜的內容。
在自然學派的陣營中,這本書已經被看成了一種背叛,別林斯基認為果戈理已經背叛了自己的流派、自己的作品,激動之下,別林斯基已經直接寫道:“不幸的是,這些神秘而抒情的古怪舉動……不是作者簡單的偶然性的錯誤,而或許是他的才能完全喪失的標誌……”
就在前幾期的《現代人》上,別林斯基把《與友人書信選》稱做果戈理的墮落。
畢竟正當學派展開隊形準備進攻時,按照別林斯基的見解,“首領”和“導師”脫離了它,他可恥逃開自己的隊伍,拋棄了自己的旗幟。
而在近期聖彼得堡的文學界,別林斯基與果戈理關於這本書的非爭已經成了保衛旗幟和流派之純潔的一場鬥爭,不能說別林斯基小組所有的人都和別林斯基的看法完全一致,但是別林斯基不僅是代表他們,也是代表渴望變革的整個年輕俄國說話的。
果戈理則是在這本書中公開地把自己和這樣的一代人對立起來,並向明智的長者發出呼籲,讓“那些進步的愛喊叫的人”和“年輕人喊叫去”,以便過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再用自己的經驗之談向他們講道理...
毫無疑問,這場論爭相當的激烈,但不論是正方還是反方亦或者是旁觀者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這場論爭究竟誰能取勝或許還是要看一位年輕人的臉色,他的態度無疑能在很大程度上決定這場論爭的走向。但他還沒有回來。
而這一次的話,當《現代人》圈子的許多人還在質疑屠格涅夫這封來信的真實性的時候,負責念信的那個人卻是突然停了下來,等到眾人朝他看去之際,他才有些顫顫巍巍地念出了這封信的最後一段內容:“我知道你們對這件事還抱有疑慮,但是米哈伊爾不久之後將親自寄信給你們並進行說明,請等著他的信和他到來吧!”
什?!
當這段內容被念出來後,在帕納耶夫家聚會的許多人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這一次竟然是真的嗎?!米哈伊爾的信會在什時候到?”
“終於要回來了嗎?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上帝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屠格涅夫這次競然沒騙我們嗎?他總算給出了一個確切的消息了嗎?!”
當《現代人》圈子的一眾人激動起來的時候,這則消息也像狂風一樣席卷了聖彼得堡的文學界,而無論他們對這件事抱有怎樣的看法,在聽到這則消息後,他們第一時間就想確認這則消息的真假。而米哈伊爾的這封信並未讓他們等太久,在這之後沒幾天,作為目前《現代人》的主要負責人涅克拉索夫就已經向眾人宣布道:“米哈伊爾的信已經到了,我們將在帕納耶夫家進行公開的朗誦,以免出現不必要的流言和汙蔑。”
在涅克拉索夫宣布完這個消息之後,一時之間,無論是一些將米哈伊爾視為叛徒的斯拉夫派,還是嫉恨米哈伊爾的作家,亦或者是其他一些懷著各種心思的人全都朝帕納耶夫家湧了過來。
就連聖彼得堡的不少大學生在聽聞這個消息後都專門找了個時間來到帕納耶夫家附近。
即便帕納耶夫家很大,但隨著涅克拉索夫所說的那個普通的日子的到來,帕納耶夫家依舊被圍的水泄不通,甚至說有人不知道從哪搞來了幾把梯子,直接就爬上了帕納耶夫房子周圍的樹上準備聽一聽米哈伊爾的這封信到底寫了什。
而就在帕納耶夫家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其實是想借這封信宣傳和提振“自然派”眾人精神的涅克拉索夫便意識到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拖一會兒估計就會有一夥人上來圍攻他了。
於是很快,在別人的幫助下,涅克拉索夫總算是在擁擠的人群中為自己掙得了一個更大的空間,而隨著他放眼看去,別林斯基、帕納耶夫、帕納耶娃和她身邊的小女仆、陀思妥耶夫斯基、德米特、克拉耶夫斯基
一張張他無比熟悉的臉正一一出現在他的眼前,但毫無疑問,他們所有人心中此刻都會浮現出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這個人正是米哈伊爾·羅曼諾維奇·拉斯科爾尼科夫!
想到這,涅克拉索夫已經打開了這封令他無比激動的信念了起來,而僅僅是第一句話:
“親愛的朋友們,你們還好嗎?我回來了。”
場上的氣氛便一下子熱烈了起來,各種各樣的討論聲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直接把人吵的暈頭轉向:“征服了法國和英國的男人!俄國再也沒有哪位文學家能比他更出色了!”
“上帝啊!我終於要見到他了!一直以來我都隻聽說過他的傳聞!”
“我們應該列隊歡迎他!”
而在接下來的時間當中,這股聲浪一陣比一陣大,以至於涅克拉索夫不得不大聲吼叫才終於將這封信給念完,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討論以及一聲聲“烏拉!”
這一消息便以極快的速度擴散到聖彼得堡的任何一個角落,因此沒過多久,在輝煌明亮的冬宮當中,在這個帝國的皇帝的辦公桌上,包含這則消息的一份文件很快便被放置在了這。
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尼古拉一世處理公務的速度堪稱驚人,但一些沒那重要的文件他還是會交給其他人處理。
而在今天的話,當他拿起其中一份文件並開始審批的時候,他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在長久的打量和思考過後,表情說不上是喜是怒的尼古拉一世已經拿起了筆,並且直接批示道:
“置此人於嚴密監視之下,並隨時通報其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