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海市
“吼——！”
焚海巨鯨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咆哮，巨大的尾鰭猛地一拍海麵，頓時掀起數十丈高的巨浪，同時它巨口再次張開，這一次，並非單一的火焰柱，而是無數團暗紅色火球，如同流星火雨般，鋪天蓋地地向著陳慶和徐敏覆蓋而來！
每一顆火球都蘊含著恐怖的高溫和腐蝕性火毒，將兩人所有閃避的空間幾乎完全封鎖。
“散開！”
徐敏輕喝一聲，身法展動，如同驚鴻掠影，在密集的火雨縫隙間穿梭，手中長劍再次出鞘，劍光點點，精準地將無法避開的火球淩空點爆，劍意與熾熱火球碰撞。
冰火交織，霧氣蒸騰。
陳慶亦是施展身法，身形如遊龍般在海麵上空急速閃轉。
玄龍槍舞動如輪，青黑色的槍芒形成一道屏障，將襲來的火球或挑飛。
然而這火球數量太多，威力太大，偶爾有漏網之魚撞在護體真元上，依舊震得他氣血浮動，那附帶的火毒更是頑固，需要分心運轉真元才能逼出。
這焚海巨鯨不僅防禦驚人，攻擊更是範圍廣、威力強，兼且身處大海，占盡地利，實在難以對付。
焚海巨鯨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沉，隨即以與其體型不符的速度破浪衝出，張開吞天巨口，直噬看似動作稍慢一線的陳慶！
那巨口之中，仿佛連通著地心熔岩，灼熱腥風撲麵，令人窒息。
“小心！”徐敏見狀，劍勢一變，一道淩厲無匹的冰寒劍氣後發先至，斬向巨鯨相對脆弱的眼部，試圖圍魏救趙。
然而焚海巨鯨眼皮一耷，那暗紅色的厚重眼皮竟硬生生擋住了這道犀利劍氣，隻留下一道淺白色印記，它噬咬的動作絲毫未停！
陳慶麵對這泰山壓頂般的吞噬，眼神一厲，知道避無可避。
他體內龍象之力咆哮，周身暗金光芒大盛，不退反進，腰腹發力，擰身轉胯，將全身力量灌注於玄龍槍中，一記最為霸道剛猛的橫掃千軍，狠狠掃向巨鯨上顎！
“鐺——！！！！！”
槍身與巨鯨上顎碰撞，竟發出了如同擊中萬載玄鐵般的震天巨響！
一股難以形容的反震巨力順著槍身傳來，陳慶整條手臂乃至半邊身子都酸麻不已。
而那焚海巨鯨，也隻是被這股巨力打得頭顱向上昂起，發出一聲吃痛的怒吼，上顎處鱗甲破碎了一小片，滲出些許暗紅色的血液，但顯然並未受到重創。
“好硬的防禦！”
陳慶心中暗驚，借力在空中調整身形，壓下翻騰的氣血。
徐敏見陳慶被震飛，駕馭青鳥迅速靠近。
“上來！”徐敏聲音傳來。
陳慶也不猶豫，足尖在虛空連點，卸去力道，身形一掠，穩穩落在了那隻神駿的青鳥背上。
然而，他剛落下，那青鳥便不滿地清啼一聲，周身青色霞光流轉，猛地抖動了一下身軀，意圖將陳慶甩下去。
鳥首回轉，那雙靈動的眼眸中帶著一絲高傲，顯然除了徐敏之外，它並不願意承載他人。
徐敏拍了拍青鳥的脖頸，安撫了一下它的小情緒，隨即對陳慶略帶歉意道：“這青鳥除了我之外，還沒載過其他人，性子有些傲，陳師弟勿怪。”
“無妨。”陳慶擺了擺手，站穩身形，自然不會真和一隻鳥計較。
下方，焚海巨鯨見目標上了鳥背，愈發狂躁，再次掀起巨浪，噴吐火焰，但青鳥速度極快，靈巧地穿梭在攻擊間隙，迅速拉開了距離。
陳慶鬆了口氣，隨即對徐敏道：“多謝徐師姐此次援手。”
徐敏操控青鳥向著萬流海市方向飛去，聞言側過頭，青絲在風中拂動：“不必客氣，我想我不來的話，你也能夠脫離險境，甚至……未必不能將那四人斬殺。”
“徐師姐說笑了。”陳慶謙虛道。
他雖有底牌，但同時麵對兩名六次淬煉的高手，想要全殲，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是嗎？”徐敏明亮的眼眸看著陳慶，“在靠近前，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縷不一樣的氣息在你周身醞釀……雖然隻是一閃而逝。”
陳慶心中猛地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
太虛湮神光乃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催動時氣息極為內斂，沒想到竟被徐敏在遠處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此女的神識感知，究竟敏銳到了何種地步？
他緩緩道：“或許是師姐感知有誤，或是方才激戰，真元碰撞產生的異象。”
徐敏見他不想多言，也不再追問，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而道：“這魔門消息倒是靈通，鄧長老大概率就是死在魔門手中，隻是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勢力參與其中。”
陳慶順勢接過話題，問道：“那雲國闕門是什勢力，徐師姐了解嗎？”
“了解一二。”徐敏望著前方無垠的海麵，解釋道，“闕門是雲國最大勢力，沒有之一，雲國以闕教立國，可以說，闕教就是雲國，雲國就是闕教。它是雲國最大的教派、最大的宗門、也是實際上的最高統治機構，甚至雲國皇室成員，也必須加入闕教，遵從闕教教義和號令。”
“政教合一……”陳慶暗道，這等體製的國度，其凝聚力和上層戰力往往極為可怕。
“這千礁海域內有雲國的勢力也屬正常，畢竟萬流海市乃是貿易中心，每日往來燕國、雲國乃至更遠方國度的商船不計其數，魚龍混雜。”
徐敏繼續道，“至於闕教高層是否參與了殺害鄧長老的計劃，我就不清楚了，看那王姓高手最後的反應，倒更像是私人行為，或是與喬廉正達成了某種秘密合作。”
陳慶雙眼微眯，線索似乎更多，但也更加撲朔迷離。
鄧長老之死，牽扯到魔門是必然，如今又冒出一個雲國闕門的高手，即便不是闕門上層的意思，也意味著局勢比想象中更複雜。
“韓脈主那邊情況如何？”陳慶換了個問題。
“目前還在磋商。”徐敏道，“雲水上宗與天星盟雖敵對，但雙方都還算克製，並未全麵開戰，再加上韓脈主親自前去撮合，以他的威望和手段，我覺得最終可能會達成某種臨時協定，暫時將浮玉山島的恩怨壓下，或者……轉化為台麵下的暗鬥。”
陳慶點頭，暫時壓下，就意味著矛盾並未解決，隻是遲早有爆發的一天。
顯然，無論是天寶上宗、雲水上宗還是天星盟，目前都覺得還不是徹底攤牌的時候。
“你不是要去萬流海市嗎？收拾一番，準備走吧。”
徐敏道，“我正好也去萬流海市看看，購置些東西。”
陳慶心中思忖，鄧長老之死，雖算是報了大仇，但幕後是否還有更深層的指使或關聯，仍是一團迷霧，並未徹底解決。
而且，萬流海市作為千礁海域的貿易中心，魚龍混雜，消息靈通。
再者，萬流海市那般繁華，匯聚四海奇珍，自己原本就打算前去一探，若能尋得一些有助於提升修為、或是鍛造靈寶的珍稀材料，也不枉此行。
浮玉山島那邊有韓古稀脈主親自坐鎮，以他老人家的威望和手段，暫時無需自己操心。
如今有徐敏這位實力深不可測、背景神秘的同伴在側，安全更多了幾分保障，前去萬流海市的時機正好。
思忖片刻，陳慶點頭應道：“徐師姐所言甚是，萬流海市確是該去之地。那便依師姐之意，我們同去。”
徐敏聞言，唇角微彎，露出一抹淺笑，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駕馭青鳥，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著萬流海市的方向加速飛去。
陳慶立於青鳥背上，感受著迎麵而來的獵獵海風，俯瞰下方星羅棋布的島嶼與穿梭往來的船隻。
首要之事，自然是利用顧家乃至宗門在東極城的人脈，打探魔門近期活動的具體情報，尤其是魔門蛛絲馬跡，看能否順藤摸瓜，找到鄧長老遇害的更多線索。
其次，便是留意市麵上的珍稀資源。
無論是提升修為的丹藥、輔助真元淬煉的天材地寶，還是如“千年雷擊木心”、“九天玄鐵”這等可用於鍛造上等靈寶的材料，都需多加關注。
他手中還有不少宗門貢獻和此前積累的財物，或許能在此有所收獲。
千礁海域，某處小島，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內。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卻又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異香。
盤坐的魔門大長老司空晦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原本枯槁的麵容此刻泛起一層不正常的紅暈，深陷的眼窩中精光流轉，比平日更盛幾分，連那雪白如霜的須發似乎都多了些許光澤。
就在這時，靜室的門被無聲推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對著司空晦躬身一禮，聲音平穩無波：
“大長老。”
司空晦眼皮都未抬，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黑袍人匯報道：“剛收到傳來的消息，四長老喬廉正……命牌碎了，意念徹底消散，確認隕落。”
密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片刻後，司空晦終於完全收斂了氣息，他緩緩抬起頭，眉頭一點點地擰緊，在眉心處形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溝壑。
司空晦問道：“那枚暗子暴露了沒？”
黑袍人回道：“沒有。”
司空晦微微頷首，“那就好。”
這三個字吐得很慢，語調低沉，帶著一種難以分辨的複雜意味。
黑袍人如同石雕般站在一旁，兜帽的陰影完全遮住了他的麵容，讓人無從窺探其神情，自然也無人應答。
司空晦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可知道他為何會死？”
黑袍人沉默一瞬，簡略回道：“大意了。”
“大意了……這確實是一個原因。”司空晦緩緩頷首，隨即語氣轉冷，“但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太貪心了！”
他站起身，枯瘦的身形在昏暗的燈光下投出一道扭曲的影子。“不說此前，單單是這幾年來，天寶上宗利用那些所謂的天才弟子、重要物資作餌，布下陷阱，釣魚釣了我們多少次？折進去多少好手？血的教訓還不夠嗎？還是不長記性！”
“我們的優勢是什？是蟄伏，是隱藏於暗處！”
他踱了兩步，搖頭歎息，“這天寶上宗的天才，豈是那好殺的？這些正道宗門的老東西，為了他們的道統傳承，關鍵時刻是肯拚命、肯死的！我們不同……”
魔門的道統是血淋淋的，是吃人的！
司空晦說完，眉頭緊鎖，似乎想起前不久埋伏，最終結果也使得魔門損失慘重。
黑袍人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平穩：“大長老明鑒。”
司空晦盯著他看了幾息，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最終緩緩收回目光，語氣變得平緩了一些：“近來折損了不少人，蝕骨、莫河、喬廉正……長老之位空出了幾個，門主也已將部分人事任免之權交給了老朽。”
他話鋒一轉，直接問道：“你可想頂替其中之一，成為新任長老？”
這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提議。
長老之位，意味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資源、更大的權柄，是無數魔門中人夢寐以求的目標。
然而，黑袍男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兜帽下的頭顱微微晃動，“屬下不敢有此奢望，隻願能繼續陪伴在大長老身邊，聆聽教誨，為大長老效力。”
“……”司空晦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聽不出是喜是怒，“可是真的？”
“當真。”黑袍男子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
司空晦臉上的笑容收斂，緩緩道：“你是一個聰明人，厲寒，我欣賞你這樣的聰明人。”
厲寒，正是這黑袍人的‘名字’。
“雖然說我們的道統是吃人的，但你要明白，恰恰是我魔門，才是真正長久不衰的，他們背負著宗門興衰的重擔，而我們不必！”
司空晦的語氣帶著一絲複雜：“任他天下興衰，我魔門的道統永遠不會熄滅，隻會如同野草，暫時蟄伏，待時而動，總有再次燎原之日。隻是興衰起伏罷了。”
這番話意味深長。
司空晦轉過身，道：“明日，我打算去一趟百魔洞，你準備一下，隨我一同前往。”
百魔洞！
聽到這三個字，一直如同古井無波的黑袍人厲寒，身軀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即便有寬大黑袍的遮掩，司空晦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兜帽陰影下，瞬間折射出精光。
那是魔門最為神秘的地方，也是令天寶上宗乃至六大上宗都忌憚色變的地方。
“是！屬下遵命！”厲寒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仔細聽去，卻能察覺到那平穩之下，一絲極力壓抑的激動。
司空晦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厲寒會意，再次躬身一禮，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室內，重歸寂靜。
司空晦看著厲寒消失的方向，眼中明滅不定，不知又在算計著什。
青鳥翱翔，掠過一片片翡翠般點綴在蔚藍畫布上的島嶼，最終一片壯闊景象，徐徐展現在陳慶與徐敏眼前。
那便是萬流海市。
它並非建立在單一島嶼之上，而是由數十座大小不一的島嶼通過無數道橫跨海麵的虹橋、懸索、乃至巨大的浮木平台連接而成，構成了一座龐大無比、結構奇巧的水上都市。
遠遠望去，樓閣殿宇依島而建，層層疊疊，風格迥異。
有飛簷鬥拱，有圓頂塔樓，更有許多說不出來曆、以巨大珊瑚、貝殼乃至某種異獸骨骼搭建的奇異建築，光怪陸離，令人目不暇接。
無數船隻如同過江之鯽，穿梭在島嶼之間的水道中。
小到僅容數人的舢板，大到長達數百丈、宛如移動堡壘的巨型寶船，旌旗招展，來自四海八方。
更引人注目的是，許多島嶼上空，張貼告示欄，上麵詳細介紹某處拍賣會的珍品清單，商行急需收購的材料，乃至某些勢力的招賢榜文。
寶船、異獸、甚至直接淩空飛渡的身影，在這片空域中往來穿梭。
“果然不愧是‘海上明珠，萬流歸墟’。”
陳慶望著這片繁華至極的景象，心中亦不免生出幾分感慨。
兩人剛落下，陳慶目光掃過港口區密集的船隻，眼神落在了一艘通體漆黑、形製獨特的大船上。
這船，他認得！
正是當初他初入千礁海域時，將他“請”上黑龍島的那艘！
“真是巧了。”陳慶心中一動。
黑龍島在此地勢力不小，若能通過張龍虎這層關係，有個本地人引路，無論是打探消息還是行事，無疑都會方便許多。
他轉頭對徐敏道：“徐師姐，看到一位故人的船，我們去那邊看看。”
徐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艘黑龍船，又瞥了陳慶一眼，並未多問，隻是輕輕頷首，跟在他身後。
兩人來到那黑龍船停泊的碼頭附近，立刻有幾名身著黑色勁裝、氣息精悍的黑龍島弟子警惕地望了過來。
為首一人上前一步，沉聲道：“此乃黑龍島泊船之地，閑人勿近！”
陳慶神色平靜，拱手道：“在下陳慶，乃是貴島張龍虎張兄的好友，途經此地，特來拜訪。”
“張師兄的好友？”
那弟子聞言一愣，上下打量了陳慶一番，見他氣度沉凝，修為深不可測，絕非尋常之輩，尤其是他身後那位白衣女子，姿容絕世，更非凡俗。
他心中雖有些驚疑——張師兄何時交了這一位朋友？
但看對方氣度，又不似作偽。在這萬流海市，應該也沒人敢冒充張龍虎師兄的朋友來找不痛快。
陳慶，這個名字他也聽的耳熟。
想到這，那弟子臉色稍緩，抱拳回禮道：“請稍候，我這就去通傳張師兄。”
說完，對身旁另一名弟子使了個眼色讓其看住，自己則轉身快步登上大船。
船艙內，張龍虎正皺著眉頭，看著一份海圖，似乎在思索著什。
“張師兄！”那弟子在門外恭敬喊道。
“什事？”張龍虎頭也不抬，聲音沉悶。
“碼頭來了位名叫陳慶，自稱是您的好友，特來拜訪。”
“陳慶？”張龍虎粗黑的眉毛一挑。
他放下海圖，略一思索，便想起來了是何人。
“是他？他怎跑到萬流海市來了？”
張龍虎心中疑惑，但還是站起身，“走，去看看。”
他大步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目光如電，瞬間就鎖定了碼頭上那道身影，不是陳慶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