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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倫大堂內,燈火煌煌。

    沈天隨蘭石先生踏入堂中,堂內原本低聲交談的眾人頓時一靜。

    崔玉衡、秦昭烈、周慕雲、李尋風、張天遠、裴輕語等六名弟子看了沈天一眼後,都同時整肅衣冠,朝著沈天齊齊躬身一禮:

    “參見沈縣子!”

    他們聲音整齊劃一,禮儀周全。

    便是立在主位之側的督學孟琮與司業徐天紀,此刻也站起身來,朝沈天微微頷首:

    “沈縣子!”

    語氣雖不算熱絡,卻也給足了麵子。

    連端坐主位的山長宇文汲,麵上也浮起一絲恰到好處的恭敬,抬手虛引:

    “沈爵爺來了,請上座。”

    他雖受東廠暗中脅迫,欲在真傳考核中阻撓沈天,卻絕不願在明麵上開罪這位新貴。

    最近這數月,沈天不僅爵封縣子,在地方上勢力愈發強盛,羽翼豐滿;其伯父沈八達在京城更是聖眷日隆,權勢如日中天。

    更讓宇文汲暗自心驚的是,沈天與石遷在青州這數月來的明爭暗鬥,競將東廠屠公公麾下這隻最凶惡的爪牙壓製得束手束腳,進退維穀。

    所以哪怕是他,也不願當麵得罪沈天。

    至於阻攔沈天進入真傳一事一一交給監察的神靈,交給道緣試與心性試即可,與他有什關聯呢?“諸位不必多禮。”

    沈天神色淡然,朝眾人略一拱手,便在蘭石先生身側的客座落座,姿態從容。

    宇文汲見他坐定,這才輕咳一聲,目光掃過堂中七位年輕弟子,聲音沉穩:

    “諸位皆是我北青書院,乃至青州年輕一輩的翹楚,番“八脈論武’,關乎國體,亦關乎學派聲譽,望諸位務必全力以赴。”

    他頓了頓,繼續道:“昨日,老夫已親赴禦器州司抽簽。按照抽簽結果,我北青書院的對手,是承元郡“東神妖院’。”

    堂中眾人神色一凜。

    宇文汲麵色凝重:“大楚承元郡四大妖院,近年英才輩出,皆非易與之輩,萬不可小視。今日召諸位前來,一則,是要詳述敵情;二則,需商定出戰次序。”

    他自袖中取出一卷淡青色帛冊,展開道:“東神妖院此番參戰七人,為首者名厲絕塵,乃大楚厲氏嫡脈,修《九幽玄煞功》,本命法器“幽天玄神’,已凝“玄煞真形’,擅攻殺,傳聞曾跨境斬殺過四品巔峰武修。”

    “第二位白素素,身具上古異種巴蛇血脈,身法詭譎難測”

    “第三位鐵岩,舉父血脈,天生神力,修《不動如山訣》。”

    “第四位風青羽,青鸞血脈,禦風之術已入化境,法器“風盡青翎’

    “第五位炎燼,畢方血脈,擅火係術法,本命法器“焚天神羽’。”

    “第六位水無痕一”

    “第七位木靈韻一”

    宇文汲念罷,將帛冊遞給身旁的書吏:

    “此七人詳細資料,包括他們的武道特性、本命法器、已知神通、常用符寶等,已整理成冊,稍後發予諸位,務必細細研讀,知己知彼。”

    堂中眾人凝神靜聽,麵色肅然。

    這七名對手,個個血脈特異,武道詭譎,絕非尋常人族武者可比。

    宇文汲環視一周,繼續道:

    “二則,便是明確出戰次序。按照八脈論武規則,雙方各出七人,以“擂台輪戰’形式進行,勝者留,敗者下,直至一方五人盡墨為止。故此,出戰次序至關重要。”

    他目光掃過崔玉衡、秦昭烈等人:

    “老夫與孟督學、徐司業商議後,暫定次序如下:首戰,張天遠;次戰,李尋風;三戰,崔玉衡;四戰,周慕雲;五戰,秦昭烈;裴輕語為替補一”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沈天身上,語氣額外的溫和:

    “至於沈爵爺一一暫定為替補。”

    宇文汲特意朝沈天解釋道:

    “沈爵爺武道強橫,身份尊貴,我等的意思是,請您壓陣兜底,若五戰順利,自無需勞動爵爺出手;若戰局不利,再請爵爺登場,以定乾坤。”

    蘭石先生聞言,眉頭頓時大皺,張口欲言。

    宇文汲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實則將沈天排除在主力之外。

    沈天卻微微一笑,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蘭石先生為他爭取到出戰名額,便已足夠,這已能保證沈天進入最後的真傳候選名單。

    秦昭烈與周慕雲等人若勝,沈天身為替補,也有一份功勞;若這幾人輸了,那更無法撼動他在鎮魔井之亂與沈穀之戰中積累的赫赫功勳。

    更何況,沈天對這場八脈論武本就興趣缺缺。

    與一群小輩在擂台上爭鋒,簡直就是欺負小孩。

    他正欲開口,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越悠長的鍾鳴。

    鍾聲九響,餘韻嫋嫋,在書院上空回蕩。

    緊接著,一名書院執事疾步奔入堂中,麵色激動,聲音發顫:

    “山、山長!不周先生一一不周先生駕臨書院,已至明倫堂外!”

    “什?!”

    宇文汲霍然起身,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孟琮、徐天紀亦是神色劇變,慌忙整理衣冠。

    堂中眾弟子更是麵麵相覷,眼中既有敬畏,也有茫然一一不周先生步天佑,那可是北天學派的擎天巨柱,傳聞已出遊在外數十載,怎會突然駕臨北青書院這等地方分院?

    未等眾人迎出,一道白衣身影已飄然踏入堂中。

    來人看去不過十八九歲年紀,一襲素白長袍纖塵不染,麵容清俊絕倫,眉眼間卻凝著一股遠超年齡的淡漠與疏離。

    他周身氣息似與天地融為一體,明明站在那兒,卻仿佛隔著一層薄霧,看不真切。

    正是雅號“不周先生’的步天佑。

    他步履從容,每一步踏出,都似有淡淡雲氣在腳下生滅。

    雖未刻意釋放威壓,但堂中眾人卻覺呼吸微窒,仿佛整座明倫堂的空氣都變得凝滯沉重。

    宇文汲、孟琮、徐天紀三人最先反應過來,慌忙躬身行禮:

    “學生宇文汲(孟瓊、徐天紀),參見不周先生!”

    幾人聲音恭敬中帶著惶恐。

    蘭石先生也上前一步,躬身道:

    “弟子蘭石,拜見師尊。”

    步天佑目光在蘭石臉上停留片刻,眼中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一一有遺憾,有痛心,亦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歉疚。

    隨即,他的視線越過眾人,落在一旁的沈天身上。

    上下打量片刻,步天佑唇角微揚,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便是蘭石口中的那位忘年至交?”

    他語氣清朗如泉,含著一股洞察世事的通透:“果然根基渾厚如淵,神完氣足似海,未至二十,童子功圓滿無漏,三十三節先天脊椎骨,五陽真形隱現一這份天資,確屬罕見。”

    宇文汲見狀心生疑惑,不周先生今日來此,難不成是衝著沈天來的??

    他強壓下心中驚濤,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不周先生大駕光臨,所為何事?若有吩咐,晚輩等定當竭盡全力。”

    步天佑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無他,是我這徒弟蘭石力薦,言道青州有璞玉一塊,不忍埋沒,想將他推入我門下。”

    “轟!”

    短短一句話,卻在宇文汲、孟琮、徐天紀三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幾人麵色瞬間煞白,眼中滿是震驚、惶恐與難以置信。

    雖然數月前,蘭石先生就曾放出風聲,稱沈天或將拜入其師尊門下一一可不周先生何等人物?已近一百多年未收新徒了!他們私下都隻當是蘭石一廂情願,不肯相信。

    誰知今日,不周先生競親口承認,確有此意!

    步天佑將幾人神色盡收眼底,卻不多言,隻隨意問道:

    “你們方才,可是在商議八脈論武的出戰名單?”

    宇文汲喉結滾動,聲音幹澀:

    “是、是!暫定名單已出,沈爵爺為一一替補。不過晚輩感覺此安排或有欠妥,正想重新調整”步天佑聞言,發出一聲極輕的哂笑:

    “這倒不必。”他語氣平淡無波:“你們自己定的次序,便按你們的來。此等小事,我不幹涉。”話雖如此,但他看向宇文汲幾人的眼神,卻意味深長。

    步天佑隨即揮了揮手:“我有話要與沈天單獨談談,你們都退下吧。”

    “是!”

    眾人不敢多言,躬身行禮後,魚貫退出明倫堂。

    就連蘭石先生,也在步天佑眼神示意下,隨眾人離去。

    轉眼間,偌大的明倫堂內,便隻剩下步天佑與沈天二人。

    步天佑抬手輕輕一拂。

    “嗡!”

    一層肉眼可見的淡金色光膜自他袖中湧出,瞬間籠罩整座明倫堂。光膜之上,無數細密符文流轉,將內外聲音、氣息、神念徹底隔絕。

    重重封印,鎖死八方。

    做完這一切,步天佑才緩緩轉身,目光幽深如古井,靜靜看向沈天。

    堂內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步天佑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令人心悸:

    “你不是沈天。”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你是丹邪,沈傲!”

    沈天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恢複了平靜。

    沈天隻心稍覺挫敗。

    他早猜到自己瞞過步天佑的可能性不大,可他還是為這次見麵做了很大努力,結果人家一照麵就拆穿了。

    幸在他也準備好了被拆穿後的預案,神色鎮定如常。

    沈天袖中右手則悄然握緊那八根溫潤如玉、內蘊磅生機的青帝遺枝。

    也要做好步天佑未懷任何善意,一心要將他弄死的打算。

    一旦有變,他便會毫不猶豫地激發其中蘊藏的青帝之力,拚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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