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0章 萬鏡台
梁言抬頭望去。
隻見一道橫貫天穹的裂痕猛然炸開，暗金妖氣與慘白鬼霧如瀑布般倒灌而入！
天殛百丈骨軀踏碎虛空，眼眶中紫焰燃燒；鬼麵車緊隨其後，九頭怨魂馬嘶鳴咆哮，胸腔鬼麵扭曲蠕動。
兩大妖聖，同時殺至！
“找到你們了。”天殛聲音冰冷，骨掌淩空壓下，整片玄冰界的空間瞬間凝固。
“動手！”
逆天行一聲長嘯，碧落神鋒衝天而起，槍意如龍，硬生生撕開了凝固的空間。
“道友速去‘萬鏡台’！”
寂辰子向梁言傳音過後，十指虛按，身前浮現七弦古琴虛影，無聲音波蕩漾開來，與逆天行的槍意相輔相成，迎向兩大妖聖。
玄冰界內，殺意驟起！
天殛骨掌遮天，暗金妖氣凝成九條骸骨妖龍，咆哮著撕裂虛空；鬼麵車無聲尖嘯，萬千怨魂自胸腔鬼麵中湧出，化作慘綠潮汐席卷天地。
逆天行縱聲長笑，碧落神鋒一分為九，九道槍影各含不同“勢”，或剛猛如崩山，或縹緲似流雲，將妖龍怨魂盡數攔下！
寂辰子盤坐冰湖，指尖連撥，無聲音律化作道道漣漪。
音波過處，空間扭曲變換，竟將鬼麵車的怨魂潮汐引入層層疊疊的鏡麵迷宮，任其左衝右突不得脫身。
四大聖境才剛一交鋒，玄冰界便劇烈震顫！
無數冰棱崩碎，法力與妖氣瘋狂對衝，將天幕染成一片混沌！
梁言深深看了一眼戰局，不再遲疑，天衡鬥篷一卷，身化青煙，向“玄冰界”的另一處邊界疾馳而去。
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槍影斧光交錯，音波鬼嘯碰撞，整個玄冰界在四大聖境的交手中劇烈震顫，無數冰峰崩塌碎裂。
但他沒有回頭，遁速越來越快，很快就抵達了玄冰界的盡頭。
梁言按落遁光，雙手結印，周身氣息驟變。
魔氣升騰間，他身形逐漸扭曲，再度化作“鏡心魔”的幽影形態，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鏡麵界壁。
眼前景象扭曲變幻，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又回到了那條光怪陸離的鏡光長河中。
無數鏡麵碎片川流而來，裹挾著萬千倒影，在身邊奔騰不息。
梁言懸浮於流光之中，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在蟄淵書房所見的那幅地圖，九個鏡中世界的方位與連接脈絡清晰無比。
“萬鏡台……”
梁言心念電轉：“此名既帶‘萬鏡’，又為‘台’，絕非尋常囚牢。鏡光環九大鏡界皆已明確，並無此地。它能被寂辰子視為脫困關鍵……必然位於所有鏡界之上，統禦萬鏡之源。”
想到這，思路漸明，目光望向鏡河上遊。
這“萬鏡台”，大概率就在鏡光長河的源頭處！
沒有片刻猶豫，梁言所化幽影逆流而上，如一道逆行的箭矢，破開重重流光，朝著鏡光長河的源頭疾馳而去！
越往上遊，鏡光愈發熾烈，鏡河阻力也倍增。
無數鏡麵碎片如刀鋒般擦身而過，發出刺耳尖鳴！
梁言將“聖心種魔”秘法催至極致，幽影如一道灰色細線，在狂暴的流光中穿梭，行了足足半個時辰，終於抵達鏡河源頭。
遠遠望去，隻見前方不再是無盡奔流的長河，而是一片浩瀚無垠的靜止湖泊。
湖麵平滑如萬古玄冰，倒映著上方虛無的“天幕”，無數星辰般的微光在鏡湖深處緩緩流轉，仿佛封存了亙古的歲月。
鏡湖中央，一座巍峨高台拔地而起，通體由“玄光神晶”築成，渾然一體，璀璨生輝。
台分九麵，每一麵都光滑如鏡，清晰地映照出鏡光環中九個世界的景象——濁海翻湧、冰原死寂、烈焰滔天……九個鏡中世界，皆在此台映照之下！
而在高台頂部，還懸浮著一麵古樸石鏡，鏡麵混沌不清，卻散發出統禦萬鏡的浩瀚氣息。
“萬鏡台果然在此！”
梁言心中一動，正欲上前，四周鏡光卻忽然震蕩起來！
轟隆隆！
鏡湖波瀾驟起！
平靜的湖麵炸開萬千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射出璀璨鏡光，於半空中交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
此網由極致的鏡光凝練而成，縱橫交錯間，映照出無數個梁言的倒影。
每一個倒影竟都施展出截然不同的法術，或劍指蒼天，或魔氣滔天，或佛光普照……萬千神通，同時鎖定了中央那道幽影！
“不好！”
梁言心頭一凜，不及細想，周身劍氣勃發。
灰蒙蒙的混沌劍氣如潮水般向四周擴散，與那鏡光大網轟然相撞！
嗤嗤嗤——！
劍氣與鏡光激烈絞殺，迸發出刺耳銳鳴。
那鏡光玄異無比，竟將混沌劍氣不斷反射，一時間虛空中盡是破碎的劍光與鏡影，令人眼花繚亂。
梁言悶哼一聲，隻覺有萬千個自己同時對自己出手，護體靈光劇烈震顫，幽影形態都險些維持不住。
危急關頭，他心念電轉，陰陽道圖自頭頂浮現，黑白二氣流轉如磨盤，將四周襲來的神通法術盡數消弭。
趁此間隙，梁言目光如電，掃過鏡湖四周，很快發現了端倪——湖麵下有九個特殊符文與萬鏡台遙相呼應，顯然是大陣樞紐！
“破！”
他並指如劍，紫雷天音劍應聲而出，化作百丈雷霆巨劍，悍然劈入鏡湖！
轟隆！
鏡湖炸裂，萬千鏡光碎片四濺。
幾乎同時，梁言心念轉動，施展“萬物生”。
破碎的鏡片、翻湧的湖水，乃至逸散的靈光，盡數化作連綿不絕的青色劍氣，如暴雨傾盆，刺向湖底那九個閃爍不定的符文！
叮叮叮——！
連綿脆響聲中，符文應聲而碎。
鏡光大網驟然消散，湖麵重歸平靜。
然而，不等梁言鬆口氣，心中警兆又生！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全力催動希夷道種，神識掃向湖底。
在希夷道種的加持下，他能見無形之形，聽無聲之聲。
果然！
他看見湖底那些破碎的符文並未湮滅，反而化為無形無色的流液，如百川歸海般迅速匯聚於一處！
一股令人心悸的法力波動正在湖底悄然凝聚！
梁言心頭一凜，瞳孔驟縮！
下一刻，他就看見一道銀色光柱從湖底激射而出！
這光柱來得毫無征兆，速度快得超越了神識感應，仿佛直接跨越了空間距離。
梁言根本來不及思考，隻能憑借戰鬥本能最大程度地向後側飛，同時將三生寶樹和陰陽道圖瞬間祭出。
三色光華垂落，黑白二氣流轉，在他身前布下重重防禦。
然而——
銀色光柱竟似無視任何防禦屏障，瞬間貫穿了三生寶樹的光幕，撕裂了陰陽道圖的屏障，狠狠撞在梁言所化的幽影之上！
噗！
血霧爆散！
梁言甚至未能發出一聲痛哼，半個身子——連同左肩、左臂及部分胸膛，就在那銀色光柱中化為烏有！
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傳來，殘軀如斷線風箏般向後拋飛，狠狠砸在遠處的鏡湖岸邊，濺起一片混沌的流光。
“咳咳……”
梁言渾身染血，掙紮著站起身來，半邊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剛才那一擊的力量簡直恐怖，如果被正麵打中，就算有“天龍不死身”也會在瞬間化為飛灰！
若非他有希夷道種提前發現端倪，在千鈞一發之際祭出三生寶樹和陰陽道圖，又把身子稍稍偏了一點，恐怕現在已經生死道消了！
“這就是玄帝的手段……”
梁言喃喃自語，殘軀斷口處肉芽瘋狂蠕動，骨骼經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生。
在不死天龍精血的加持下，不過數息之間，半截身子已恢複如初，隻是新生的肌膚略顯蒼白。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希夷道種全力運轉，神識沉入湖底。
那九個破碎的符文已徹底黯淡，凝聚銀色光柱的力量源泉也已枯竭，再無半點波動。
確認這恐怖的禁製已耗盡了所有力量，不可能再有第二擊後，梁言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鬆。
目光重新投向鏡湖中央，那座由玄光神晶築成的巍峨高台靜靜矗立，九麵鏡壁映照著諸界光影，頂部的古樸石鏡散發著統禦萬鏡的浩瀚氣息。
沒有絲毫猶豫，梁言遁光亮起，化作一道灰影，破開平靜的湖麵，朝著萬鏡台疾馳而去。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陰冷的低笑：
“小賊，可算被我逮住你了！”
話音未落，身後虛空忽然裂開兩道縫隙！
一道濁浪滔天，腥風撲麵；一道毒瘴彌漫，嘶鳴刺耳。
梁言心頭一凜，不及回頭，反手便是一劍斬出。
灰蒙蒙的劍氣如長河倒卷，與一道昏黃粘稠的濁流轟然相撞，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幾乎同時，他側身避讓，一道碧綠毒箭擦著耳畔掠過，將下方鏡湖蝕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你死期到了！”
怒吼聲中，兩道身影踏破虛空而來。
左邊一人身形臃腫，膚如暗金，額間豎眼半開半闔，正是去而複返的三眼蟾蜍蟄淵！
右邊那人更是詭異——身軀由無數蠕動的黑色觸須糾纏而成，脖頸上頂著一顆碩大頭顱，麵容不斷扭曲變化，時而男相，時而女容，赫然是濁海環的鎮守妖聖，千顱魔鯰！
“千顱，我推測的沒錯吧？天牢大亂，這老鼠必然會來萬鏡台！”蟄淵得意洋洋道。
“若非你擅離職守，中環又怎會混亂至此？”千顱魔鯰聲音男女混雜。
蟄淵聽後怒道：“放屁！我是去幫你們外環擦屁股，這出事，應當由鬼麵負全責！”
千顱不再激他，目光轉向梁言，帶著刺骨的寒意：“快說！幽姬何在？”
眼看兩大妖聖追來，梁言心念電轉，更不多言，轉身繼續向萬鏡台疾馳而去。
“想走？”
千顱身影一晃，身軀驟然散作萬千濁流，竟後發先至，在梁言前方重新凝聚。
瞬間，無數觸須向外延伸，如同鐵索橫江，將他去路徹底封死！
“最後問一次，幽姬何在？”
那聲音男女混雜，帶著蝕骨的寒意，四周鏡湖之水都開始凝固。
梁言瞳孔微縮，心知此刻絕不能糾纏。
他袖中劍氣隱而不發，麵上卻哈哈一笑：“你道侶不見了，問我作甚？該去問問蟄淵才對。”
千顱魔鯰眉頭微蹙：“這話什意思？”
梁言目光一轉，似笑非笑：“蟄淵身為中環獄主，外環出事，他怎知道得比你還快？莫非幽姬另有一條密道，時常與他私會，連這等大事也是先告知他？”
千顱魔鯰周身濁流驟然沸騰，猛地轉向蟄淵：“蟄淵！你竟敢——”
“休要聽他挑撥！”蟄淵急聲喝道，“天牢動亂至此，豈是計較私事的時候？先拿下此獠再說！”
話音未落，額間豎眼怒睜，一道慘綠毒光直射梁言！
梁言早有防備，將“無名法則”催動，身形一晃瞬間消失。
趁著千顱因為發怒而微微分神的空隙，梁言身形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旁！
手中劍訣一掐，紫雷天音劍猛然斬出，猶如霹靂驚鴻，直指千顱胸口。
這一劍來得太快太詭，千顱來不及反應，待察覺時劍鋒已至！
“嗤——”
劍鋒入肉三寸，紫色雷光轟然爆發！
千顱魔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身軀猛地炸開，重新化作漫天濁流向四周飛濺。
梁言一擊得手，毫不戀戰，身形再晃，已如輕煙般從濁流縫隙中穿過，直撲萬鏡台！
“休走！”
蟄淵怒不可遏，張嘴吐出一道灰色光柱衝天而起。
片刻後虛空撕裂，一座古樸石碑從天而降，狠狠鎮壓在梁言頭頂。
“玄黃鎮界！”
碑文流轉間，虛空仿佛被澆築凝固，形成一座無形牢獄，將梁言周身空間徹底鎖死！
梁言卻仿佛背後長眼，頭也不回，反手擲出三生寶樹。
寶樹迎風便長，三色光華垂落如瀑，硬生生頂住下壓的界碑。
與此同時，他手中劍訣急掐，紫、青、銀、黑、白五色劍光衝天而起，互相交織，化作一道淩厲無匹的劍輪，向身後悍然斬去！
劍光過處，連鏡湖水麵都被犁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來得好！”
蟄淵不驚反笑，額頭豎眼完全睜開，一道昏黃光芒激射而出！
落寶神光！
流光過處，五色劍輪應聲崩解……五顆劍丸靈光盡失，如凡鐵般墜向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