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8章 山道
來人高大魁梧,身軀宛如山嶽鑄就,肩上扛著一柄比人還長的鋒銳大刀。
正是九重府九大妖聖之一的“斬嶽侯”!
此人與梁言硬拚一招,不分勝負,眼中露出了驚疑之色:“奇怪?這廝的劍光之中,為何會有惡兆老鬼的雷元?”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一個聲音淡淡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此人既以雷霆鑄劍,想必成聖之時也領悟了雷霆法則本源,與惡兆有異曲同工之妙,並不奇怪。”
這聲音詭異至極,仿佛有人藏在幽暗深處,透過一點縫隙輕聲低語。
說話的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之意,如同無形的潮水,悄然蔓延開來。
梁言臉色微凝,定睛看去。
隻見須臾花下,一團陰影如墨汁滴入清水,緩緩暈開,最終凝作實體,化作人的外形。
此人身材矮小,玄色長袍拖地,掃過黑土時悄無聲息,仿佛與地麵的陰影融為一處。
最詭異的是他的兜帽——本該是頭顱的地方空空如也,唯有一張灰布懸浮其間。布麵粗糙,邊緣磨損,正中央用暗紅汁液畫著一道詭異符文。
“斬嶽侯,永寂之主……南宮刃那方居然有兩人同時趕到!”
梁言雙眼微眯,臉色也變得凝重了幾分。
另外一邊,南宮刃看清楚來人,頓時驚喜若狂,大聲叫道:“來得正是時候!快快救我!這兩個卑鄙之徒暗算於我,已毀我三命!再遲一步,我便要隕於此地了!”
“行了,別吼了。”
永寂之主聲音冷淡,右手微抬。
隻見那袍袖空空,不見五指,唯有一縷灰霧如活物般飄出,在半空中打了個旋,驟然散開。
嗤嗤幾聲輕響,數十個灰黑色的符文憑空浮現,環繞在南宮刃周身。
這些符文形似扭曲的枯骨,又似凝固的血痕,彼此之間氣息相連,組成了一個強大的防禦結界,將南宮刃籠罩在其中。
梁言遠遠看到這一幕,指尖紫雷劍丸低鳴震顫。
“永寂之主術法詭異,斬嶽侯刀勢剛猛,加上南宮刃殘靈未滅……”
他心念電轉,迅速盤算:“二對二,我雖然不懼,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在這秘境中與人死磕到底實屬不智,反正我目的也達到了,不如先行退走。”
想到這,他側頭看向蘇睿,眼神遞過一絲決意。
蘇睿心領神會,狐心鏡粉霞微凝,悄然蓄勢。
“南宮刃,今日暫且饒你一命。”梁言揚聲道:“待我尋到火山機緣,再取你餘下六命!”
話音未落,他猛地屈指一彈。
紫雷劍丸化作一道璀璨電龍,攜雷霆之威直撲永寂之主的結界!劍丸未到,周遭空間已被電芒撕裂,劈啪作響。
“哼!”
斬嶽侯冷哼一聲,長刀橫斬,赤紅刀罡再次暴漲。
就在刀罡與電龍即將碰撞的那,梁言突然身形一晃,與蘇睿同時向後急退!
蘇睿指尖翻飛,千劫迷心陣殘餘光點驟然爆發,化作漫天金粉,遮蔽了視線。
梁言則趁機打出一道法訣,將熊月兒攝到身旁。
兩人同時催動遁光,貼地飛行,速度極快,朝火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想走?”
斬嶽侯怒喝一聲,作勢欲斬。
他反手握刀,巨刃嗡鳴震顫,散發出無邊戾氣,赤紅刀芒幾乎要將虛空劈開!
卻在此時,永寂之主忽然開口:“不必!”
他那無首的兜帽轉向斬嶽侯,灰布上的符文微微閃爍:“這秘境處處詭異,玄靈元煞彌漫,貿然追擊變數太多。”
斬嶽侯眉頭緊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難道就放任他們跑了?”
“急什。”永寂之主緩緩道,“那兩人能逼得南宮刃動用蛻殼術,實力不容小覷。我二人雖強,卻也不可能將他們斬殺。一旦纏鬥起來,若被玄磯公那夥人撿了便宜,得不償失。”
他頓了頓,灰布符文明暗不定:“李繼還在趕來的路上,等他到了,我四人合力,再尋他們算賬不遲。”
斬嶽侯聞言,臉色幾番變化,最終重重哼了一聲,將長刀扛回肩上,刀芒收斂。
另外一邊,南宮刃看到梁言和蘇睿離開,立刻大聲叫道:“老夫肉身已毀,永寂之主,快!快幫我!”
“知道了,不要再大呼小叫。”
永寂之主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耐煩。
他袍袖一甩,更多灰霧如墨汁潑灑,裹住南宮刃的元神。那些環繞的枯骨符文突然炸開,化作細密血線鑽進灰霧之中。
灰霧翻湧著凝聚,先成骨骼輪廓,再裹血肉。
轉眼之間,一個酷似南宮刃的男子出現在半空。
雖然容貌有七分相似,但剛成形的皮膚泛著青黑,像蒙了層屍斑;脖頸處三道斷痕赫然在目,雖已愈合,卻擰著詭異的褶皺;左手五指長短不齊,指尖還沾著未褪的符痕。
“好了。”永寂之主收回灰霧,語氣平淡。
南宮刃活動脖頸,骨節發出“哢哢”怪響,左臂抬到半空竟微微抽搐。他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又試著抬步,腳掌落地時竟也有些踉蹌。
“這是什鬼東西?動一下都費勁,還不如我元神狀態利索!”南宮刃嫌棄道。
永寂之主那無首的兜帽微微晃動,聲音冷淡不帶絲毫感情:“倉促間以符文裹住殘靈,又以秘術編織肉身,哪能恢複到全盛時期?先將就著用吧,等此行結束之後,我再想辦法幫你重塑聖軀。”
南宮刃聽後,雖然依舊嫌棄,卻也知道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
他方才施展“蛻殼術”時,已將苦修多年的聖軀徹底舍棄。雖說憑他修為能一念間血肉重生,可這般得來的肉身,威力已遠不如前。
眼下這副由永寂之主以秘術修補的軀殼,縱然看著別扭,卻比他自凝的肉身強上不少——雖仍不及全盛時的聖軀,卻已有七成威力。
“罷了,總好過沒有。”南宮刃輕輕一歎。
“你的容器沒了,暫時與我共用一個吧。”永寂之主將身後的彩衣女子推了出來。
南宮刃點點頭,當即施法,與那女子建立了聯係。
永寂之主又道:“李繼到現在還沒現身,有可能走了另外一條路。咱們的當務之急是速速趕往火山,別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走!”
另外兩人都沒有猶豫,幾乎同時把法訣一掐,催動遁光,貼地疾馳,朝火山的方向趕去……
……
同一時間,梁言挾著熊月兒,與蘇睿並肩疾馳。
金色花海在兩人身側飛速倒退,蘇睿不時回頭,狐心鏡粉霞微漾,仔細探查身後動靜。
“他們沒有跟來。”蘇睿沉聲道。
梁言點點頭。
秘境形勢錯綜複雜,他不想與斬嶽侯等人死磕到底,因此沒有選擇距離最短的路線,而是朝火山的西側前行。
“先停一下。”
梁言說著,放緩速度,落至一片花影稀疏處。
他將熊月兒平放於地,屈指搭在她腕間,神識如絲,探入其體內。
才入寸許,便覺一股陰寒妖力盤踞丹田,形似蜈蚣,節肢緊扣脈壁,潛伏在那一動不動。
“果然留了禁製。”
梁言眸色微冷,指尖法力吞吐,裹挾著一道劍芒,順著經脈探去。
那蜈蚣禁製似有靈智,猛地昂起頭,口器噴吐黑絲,欲纏噬外來之力。
梁言冷哼一聲,神識催動劍芒,速度陡然加快,瞬間刺入蜈蚣七寸。
“出來!”
低喝聲中,劍芒閃爍,將蜈蚣刺穿,沿著經脈湧向指尖。
熊月兒悶哼一聲,右手食指指尖處竟鑽出一條寸許長的黑蜈,節肢帶血。才剛露頭,就被梁言放出的真火灼得蜷成一團,發出滋滋焦響。
梁言屈指一彈,又是一道劍氣飛掠而過,將這蜈蚣斬為齏粉。
蘇睿在旁看得清楚,蹙眉道:“這妖道倒是陰狠,竟以本命妖元煉製成禁,若不及時拔除,隻要離開他身邊超過一刻鍾,這孩子就會被蝕盡靈智,淪為行屍走肉。”
梁言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暗發狠。
此仇,早晚必報!
他手掌抵在熊月兒的後心,將一股精純的靈力渡入其體內,修複她體內傷勢的同時,也為她疏通被封的經脈。
片刻之後,熊月兒悠悠醒轉。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麵容,氣息也完全陌生。
但熊月兒卻感到一股無比熟悉的親切感。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
“師父!”
熊月兒淚眼汪汪,脫口而出。
也難怪她不假思索,以她的修為麵對聖境威壓,能夠做到心境不崩已是奇跡。
在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之後,忽然醒來看見自己最親近的人,難免情緒激動。
梁言眉頭微蹙,但也沒有多說什。
身旁,蘇睿嫣然一笑:“原來這是你徒弟啊,怪不得你要找南宮刃的麻煩。”
蘇小狐卻是眨了眨眼睛,目光在熊月兒和梁言身上來回掃視,眼神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激動。
隱隱約約,她似乎猜到了什。
梁言卻沒有多說,隻伸手摸了摸熊月兒的額頭,輕聲道:“好些了嗎?”
“嗯!”
熊月兒重重點頭:“我沒事!我,我給您丟臉了……”
“傻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就跟著我吧。”
梁言微微一笑,衣袖輕揮,一股柔和的力量將熊月兒從地上托起。
熊月兒乖巧地站在他身後。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梁言對蘇睿道。
“好。”
四人沒有遲疑,再次出發,向花海中央前進。
……
花海無邊,寂靜如淵。
約莫一炷香後,前方花海漸稀,黑土盡頭陡然隆起一道赤紅山影。
此山高大無比,足足千方圓,山體暗紅,仿佛凝固了億萬年的熔岩與血汙。
山底斜斜鋪著一條山道,通體瑩白,似玉非玉,從山腳蜿蜒向上,最終沒入翻滾的雲海。
“好重的玄靈元煞!”蘇睿秀眉緊蹙,狐心鏡粉霞微顫,“這火山周遭的元煞濃度,比別處高了十倍不止,即便有‘容器’,怕也撐不過半個時辰。”
她指尖凝起一縷聖氣,朝山道旁的空地探去。
才剛過界,那聖氣便如遇沸油,瞬間扭曲消散,半空中騰起一縷灰煙。
可再看那白色山道,卻幹幹淨淨。元煞如避蛇蠍,到了道邊便自行潰散,仿佛被一道無形屏障擋著。
“奇怪……”
梁言緩步上前,指尖輕觸山道石壁,隻覺觸感溫潤,竟有一股暖流湧入體內,將心中陰鬱一掃而空。
再看那山道石壁,上麵居然刻滿了古老的道家符文,筆畫古樸,似蝌蚪遊弋,又似星軌流轉,隱隱有青色光暈在符文間遊走。
“這些符文……”梁言雙目微凝。
饒是他曾在道盟三大洞天學法,竟也不認識這些符文的來曆,隻隱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正思忖間,蘇睿也款步上前,來到了梁言身旁。
她望著山道邊緣,玄靈元煞如潮水般撞向無形屏障,滋滋消融,隻覺得匪夷所思。
“這山道竟能硬生生擋住元煞?建造這山道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梁言聽後,雙眼微眯,將手緩緩收回。
“一切的謎底……”他抬頭望向高空,“恐怕都藏在此山山頂。”
蘇睿受他感染,同樣抬頭望向那神秘飄渺的雲層,半晌後低聲道:“山頂定有不凡之物,咱們且上去一探究竟。”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
梁言微微頷首:“走吧。”
兩人相視一眼,不再多言,並肩踏上瑩白山道。
山道上暖意融融,玄靈元煞在道邊潰散成煙,再無半分威脅。
到了這,已經無需“容器”抵禦元煞,蘇睿指尖輕彈,一道粉光裹住了蘇小狐,隨後沒入腰間玉佩狀的空間法寶中。
梁言也不想熊月兒留在外麵,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將她收入了太虛葫中。
兩人腳步加快,沿著蜿蜒山道向上。兩側赤岩如血,偶有幾株不知名的奇花在石縫中綻放,花瓣帶火,觸之微燙。
行至半途,周遭漸起雲霧,白茫茫一片,目之所及不足丈許。
兩人都提高了警惕,肩並肩,將護體靈光連成一片,仔細查看周遭的一切動靜。
就這樣又行了一刻鍾左右,雲霧散盡,眼前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