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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4章 大婚
王七嘴唇哆嗦,連退三步,腳跟絆在石階上,險些踉蹌摔倒。
李墨白袖手而立,目光如古井寒潭,靜靜看著對方。
「你……」王七喉結滾動,聲音發乾,「崔少爺他們……」
「死了。」
兩個字,輕輕飄落,卻似千斤重錘砸在王七心頭,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得乾淨。
「前輩饒命!」王七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晚輩是被逼的!他們在我體內種下滅魂釘,若不聽命行事,頃刻間魂飛魄散啊!」
說著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果然嵌著一枚烏黑骨釘,釘身隱現血色紋路,正隨著心跳微微搏動,散發出陰邪氣息。
李墨白麵色冷峻,緩緩上前兩步。
月影斜移,將他清臒的身影拉長,如古鬆立雪,靜默中透著寒意。
「我對你……也不薄吧?」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碎玉擊冰,「引我入局時,可曾想過我能活著出來?」
「前輩!前輩明鑒!」
王七渾身劇顫,涕淚縱橫,額頭在青石上磕得砰砰作響:「那崔錚是崔家嫡係,手段狠辣如修羅!他尋到我時,根本不問意願,就讓身邊女子種下這滅魂釘……晚輩微末修為,螻蟻之命,除了順從,還能如何?」
他抬起頭,眼中盡是血絲:「修真路上,誰不想活得長久些?晚輩資質平庸,掙紮三百餘年才至聚元,如螻蟻偷生……今日之事,實是為苟全性命,不得已而為之啊!」
夜風穿庭,簷角燈籠搖曳不定。
李墨白靜立無言,眸中映著王七佝僂顫抖的身影。
的確,站在王七的角度,他隻有這一個活命的選擇……
修真路上,誰不想活得長久些?低階修士的性命如螻蟻,根本無法掌控命運,若非自己選他作為知客,他也不會遭遇這飛來橫禍。
李墨白思慮良久,最終輕輕歎了口氣。
「起來罷。」
三字吐出,如冰河解凍。
王七愕然抬頭,臉上淚痕未乾,猶自不敢相信。
卻見李墨白已並指虛點,一縷浩然劍氣自指尖逸出,瞬間沒入王七心口那枚烏黑骨釘。
「唔……」
王七悶哼一聲,隻覺心口灼熱無比,「滅魂釘」上的血色紋路狂閃數下,旋即寸寸龜裂,化作一撮焦黑粉末,簌簌落下。
釘碎那,一縷黑氣自創口逸出,尚在半空,便被李墨白屈指彈出的浩然劍氣絞得煙消雲散。
王七身軀一軟,癱坐在地,大口喘息,額間冷汗涔涔。
他低頭看向心口——那處肌膚雖殘留著暗紅疤痕,卻再無陰邪之氣纏繞,一直如跗骨之蛆的刺痛感竟已蕩然無存!
「多……多謝前輩再造之恩!」王七恍如隔世,伏地再拜,聲音哽咽。
李墨白擺了擺手:「你體內陰毒已清,但經脈被邪術侵蝕日久,須靜養月餘,不可妄動真元。」
言罷,袖中滑出一隻青玉瓶,輕輕落在王七身前石板上。
「瓶中培元固脈丹,每日服用一丸,可助你穩固根基。」
王七雙手顫抖捧起玉瓶,喉頭哽塞,半晌才道:「前輩大恩,晚輩……晚輩無以為報!」
「報恩不必,你且聽好。」
李墨白語氣嚴肅:「今夜之事,須爛在腹中,不可對外泄露半字。另外,丹霞城將有大變,絕非你能摻和。若想活命便速速出城,遠離這是非之地。」
王七聞言,麵色一凜,連忙伏身叩首:「前輩放心!晚輩今夜便走,從此隱姓埋名,再也不回這丹霞城!」
「去吧。」李墨白淡淡道。
王七起身,將玉瓶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又朝李墨白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李墨白獨立庭中,目送那背影遠去。
夜風卷過,簷角燈籠搖曳愈急,將他孤清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忽長忽短。
片刻後,他袖袍一拂,身形如煙消散。
……
丹霞城的夜,此刻已深得沒了邊際。
長街上依舊燈火通明,隻是往來的修士少了許多,青石板上凝著子夜寒露,偶有巡值的崔家子弟駕著遁光掠過,衣袂破空聲短促如刀。
李墨白離開鬼哭街後,並未折返棲雲別院。
他在城北一處荒廢的茶樓頂層駐足,推開積塵的木窗,目光沉沉投向城池深處。
那,崔家祖地連綿的殿宇樓閣如蟄伏的巨獸,燈火零星,卻在夜色中透出森嚴氣度。
據崔錚殘魂中的記憶,丹火獄便在祖地東南角,倚著一道地火靈脈而建,外有「九轉琉璃大陣」籠罩,內部機關重重,守衛森嚴。
要救人,難!
崔家雄踞北境數十萬年,族中禁地豈容外人擅闖?
莫說那些隱在暗處的禁製法陣,單是巡邏守衛的子弟,至少也是通玄境的修為。且如今正值崔揚大婚前夕,各方賓客雲集,城中戒備必較往常森嚴數倍。
貿然闖入,與送死無異……
李墨白靜靜立在窗前,夜風拂動他半舊的儒衫,衣袂微揚,卻帶不起半分聲響。
腦海中,自崔錚殘魂搜刮來的記憶碎片——丹火獄的布局守衛輪值機關禁製……諸般訊息如走馬燈般閃過。
根據此人的記憶,丹火獄分內外兩層。
外層依山而鑿,暗合地脈走勢,由三十六名崔家精銳子弟分作三隊巡邏,每隊必有一名化劫境長老帶領,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機關禁製,可謂是步步殺機。
內層則直接勾連地底琉璃火脈,以「九轉琉璃大陣」為樞,陣眼處由「鐵麵判官」崔烈坐鎮,尋常修士莫說劫獄,便是靠近也會被琉璃真火焚成飛灰。
像古行雲這樣的化劫境囚犯,正是被關押在內層!
燈火闌珊處,李墨白的指尖無意識叩著窗欞積塵……
潛入外層並不難。
從崔錚的記憶中得知,外層駐守每半月輪換一次,下次輪換在七天後。
自己有「蟄龍鼎」在手,完全可以隱藏氣息,跟隨換防的崔家子弟潛入牢獄。
但進入外層之後,如何通過九轉琉璃火障去往內層,卻是個難題……
想到這,李墨白深吸一口氣,闔目凝神,將崔錚記憶中的丹火獄諸般細節,一一拆解推演。
九轉琉璃火障雖凶,卻非全無破綻。
此火借地脈而生,每日寅午戌三時,地火潮汐漲落之際,火勢會有那波動。
尤其是午時陽極轉陰戌時陰氣初生這兩個關口,九色火焰輪轉交替,會出現一絲極細微的「火元縫隙」。
這縫隙不過彈指光陰,稍縱即逝,便是崔家內部知曉此秘者也不足十人。若非崔錚身為嫡係,又早存叛心,暗中搜集情報多年,也難窺得此等關竅。
「火元縫隙……」
李墨白指尖在窗欞積塵上輕輕劃過,勾勒出九道交錯流轉的火線。
即便知曉縫隙的存在,火陣威力依然不可小覷。
以他如今修為,硬闖九死一生。
除非——
他目光陡然一凝,落在記憶深處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丹火獄東北角,有一處「引火渠」,乃是當年修築時為疏導過剩火元所設。
渠底暗藏一道「泄火閘」,每隔一段時間,需有執事弟子持「琉璃符令」開啟閘門,泄去積鬱的火毒煞氣。
若能奪得一枚「琉璃符令」,便可趁火元縫隙出現之時,循此渠潛入內層。
至於時間……
李墨白雙眼微眯。
十日之後,崔揚與玉瑤公主大婚,北境十三家勢力將聯手發難,應外合,圍攻丹霞城。
屆時,護城大陣必然全力催動,以抗外敵。
而丹火獄的諸般禁製,尤其那勾連地脈的「九轉琉璃大陣」,與護城大陣同源共生,屆時必受牽連,威能動蕩不穩。
更關鍵的是,大戰一起,丹霞城必將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到那時,崔家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來阻止他劫獄?
「火元縫隙,引火渠,大婚之日……」
李墨白喃喃自語,將這三個關鍵信息串聯起來。
一個完整的計劃已經浮出水麵!
七日之後,潛入丹火獄,伺機奪令,蟄伏等候。
十日後大婚典禮,待城外殺聲一起,陣法動蕩之際,便持令開啟泄火閘,趁九轉琉璃火障因護城大陣牽動而出現波動時,自渠中直入內層!
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了!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佳策略!
夜風漸急,月隱雲深。
李墨白在窗前靜立良久,直至東方天際泛起一線魚肚白。
幾縷晨光刺破雲層,將丹霞城高聳的簷角鍍上淺金。長街漸起人聲,車馬粼粼,昨夜的殺機仿佛都被這初升的曦光滌淨。
他卻知道,平靜之下,暗流愈發洶湧。
一聲輕歎過後,李墨白不再停留,輕輕合上積塵的木窗,身形如煙消散,融入這欲曉未曉的天光之中。
……
此後數日,丹霞城繁華依舊,處處張燈結彩,為崔家大婚做著最後的準備。
李墨白則深居簡出,隻在棲雲別院中閉門清修。
十日時間,一晃而過。
轉眼便到了崔家大婚之日。
這一天,九重環城霞幕盡數轉為金紅,如赤鳳展翼,交相輝映,將整座城池映照得恍如琉璃仙境。
辰時初刻,悠揚禮樂自崔家祖地深處響起,初時如清泉漱石,漸次高昂,化作鸞鳳和鳴之音,穿雲裂石,回蕩千。
巳時正,賓客如潮。
各色遁光自四麵八方而來,如百川匯海。長街兩側擠滿觀禮修士,人人仰首,望向祖地方向。
忽然,七十二道赤金遁光自祖地騰空而起,每道遁光之中,皆有一麵繪有朱雀銜丹紋的巨大幡旗,由八名崔家子弟共擎。
幡旗獵獵,符文流轉,牽引地火靈機,於半空中鋪成一條寬逾十丈直通正殿的「朱雀天階」。
天階盡頭,崔家正殿「丹宸宮」門戶洞開。
門內暖玉鋪地,金柱盤龍,千盞琉璃宮燈高懸,映得殿中亮如白晝。數百張紫檀案幾分列兩廂,案上靈果仙釀陳列,異香浮動。
受邀前來的北境各派宗主世家家主已然落座,皆是氣度沉凝神光內蘊之輩。
殿外廣場上,一座白玉禮台巍然矗立。
巳時七刻,吉時將至。
九十九名彩衣侍女自祭壇兩側翩躚而出,手持花籃,素手輕揚,無數赤金花瓣灑落,如雨紛飛。
花瓣觸及地麵,瞬間便化作點點靈光升騰,在廣場上空交織成「鸞鳳和鳴」「天作之合」等吉祥雲篆。
「吉時已到——請新人!」司儀長老的聲音響徹雲霄。
霎時間,仙樂齊鳴!
丹宸宮正門處,雲氣翻湧,一道頎長身影緩步而出。
來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模樣,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著一襲織金蟠龍赤錦婚袍,腰束九轉琉璃玉帶,頭戴七寶紫金冠。雖嘴角含笑,眸光溫潤,周身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度,仿佛山嶽凝形,深潭蓄勢。
正是崔家嫡長子,今日雙修大典的正主之一——崔揚!
他方現身,廣場上的三千崔家子弟便齊齊躬身:「恭迎大公子!」
聲浪如潮,震得簷角風鈴叮當作響。
崔揚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廣場,又轉向長街盡頭。
那,大周王室的迎親儀仗已經到來。
八頭通體雪白額生玉角的「雲雪麒麟」拉著一輛鎏金嵌玉的華蓋寶輦,珠簾飄動,隱約可見內中一道窈窕身影。
輦車前,三十六名金甲衛士開道,後隨百名彩衣侍女,或捧香爐,或執羽扇,或提宮燈,儀仗赫,盡顯王室威儀。
寶輦沿著朱雀天階徐徐上行,所過之處,兩側崔家子弟皆單膝跪地,垂首肅立。
不多時,儀仗行至丹宸宮前。
珠簾掀開,一道倩影嫋嫋而出。
正是大周王室三公主,封號「玉瑤」。
她今日身著正紅鸞鳳嫁衣,衣擺逶迤三尺,以金線繡著萬千瑞鳥,行走間光華流轉,恍如神女臨凡。
台下眾人的目光都匯聚而來,隻見這位三公主雲髻高綰,頭戴鳳冠,麵容隱在珠簾之後,看不真切。可即便如此,那股雍容氣度,已令在場不少修士目眩神迷。
禮台之上,崔揚看著那襲如火嫁衣,唇角笑意愈深。
他修行千餘載,曆盡艱險方有今日成就,如今又得尚公主,與大周王室結親,可謂占盡了北境氣運。此刻萬眾矚目之下,隻覺意氣風發,無比暢快!
相比之下,玉瑤公主站上禮台,卻似一尊精致卻冰冷的玉雕。
珠簾垂落,遮去大半容顏,隻隱約可見一雙剪水秋瞳,眸光清冽如古井寒潭,不起半分漣漪。
嫁衣上的鸞鳳金紋在霞光下明明滅滅,卻襯得她周身那股疏離之氣愈發分明,恍如月照寒江,遙不可及……
隨行儀仗中,一名灰袍老者眉頭微蹙,低低咳嗽了一聲。
玉瑤聞聲,身形微微一僵。
片刻後,她終於動了——纖足輕抬,踏著禮台的赤玉磚,一步,兩步……終於,在崔揚對麵三尺處停下。
兩人目光於半空交匯一瞬。
崔揚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玉瑤卻毫無波動。
司儀長老立刻高唱讚禮,聲音洪亮,穿透雲霄:「乾坤交泰,日月同輝——今有崔氏子揚,王室女玉瑤,天作之合,鸞鳳和鳴!」
禮樂再起,編鍾磬鼓齊鳴,混著鸞簫鳳笛之音,恢弘莊嚴。
廣場上三千子弟齊聲賀誦:「恭祝大公子公主殿下永結同心,仙福永享!」
聲浪一重高過一重,直透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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