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分別給石懸星,給南嶽真君那,各自傳遞了神念,傳遞了訊息,傳遞了自己的要求,而後看著遠方,按照往日的話,他會選擇用神意傳遞過去。
不過,這一次的話就不必了。
周衍握了握拳,袖袍一掃,踏前半步。
地脈之力匯聚於此身,推動此身化作雷霆,隻是瞬間就淩空而起,掠過了層層雲海,直朝著泰山的方位而去了。
南嶽真君悄悄給泰山府君傳遞了訊息,心中忐忑,後來得到了泰山府君一個【知】,這才心底稍稍鬆了口氣,可旋即就越發的有些提心吊膽起來了。
府君的意思,到底是什呢?
唉,府君不會把我當做了中嶽的同謀,然後順手把我也給解決了吧?
南嶽都有些想要溜了,可是事到如今,卻也是箭在弦上,沒法子跑,也沒處可逃了,隻能歎息著點起部屬,一起前去匯聚。
北嶽真君單純是北地荒涼,家底子窮苦,不如其他四嶽的家底子厚實,到了如今,他身邊跟著的還是那位弱水總兵,此番前來,倒像是抱著“湊個數”的心思,眉宇間帶著幾分局促。
中嶽真君中天王在自己的道場當中閉目吐息。
收到了南嶽,北嶽的傳訊之後,中天王臉上的神色幾度變化,若是在這之前的話,他其實也不願再和東嶽有所爭鬥,也不想要幾次三番地去試探那位泰山府君。
可是他心底有鬼。
北嶽,南嶽可以罷手,他卻不能夠罷手,他當日就覬覦於五嶽之首的權柄和力量,所以搜集了大量的泰山道果碎片,然後靠著自身之力,將這些道果碎片盡數粉碎了。
可以說,在他親手將道果化作走粉的時候,就已經走上了和【東嶽一脈】敵對的道路上,可以說不死不休。
況且,那已是之前的想法,而現在,他心底藏著一個篤定的念頭,一個足以支撐他孤注一擲的【真相】“泰山府君,太古時代根本沒有這一尊神。”
“池是假的!”
這一點,中嶽是如此的確定!
池也是苦苦修行了千年時間的存在,雖然不如西嶽金天王那般的意氣風發,縱橫捭闔,可是這耗費了漫長歲月,一點一點水磨工夫給磨出來的根基也不是虛假的。
為了苦苦尋求突破,他也曾各處尋找機緣,後來,得遇一尊太古神靈,那位太古神靈垂憐他的向道之心,引他去見到了第二重靈性世界。
而遍及四方,拜見尊神,卻沒有哪個神靈知道【泰山府君】這一個名號,這代表著,這所謂的泰山府君之職,根本就是和他猜測的一樣。
是在臥佛寺之劫當中,那瘋狂了的李隆基和那小道士共同編織出的一個荒唐的謊言,之後種種的試探,都是被那小道士,借助泰山殘留的神韻給騙過去了。
於公,他和泰山一脈,已是不死不休,毀道途之敵。
於私,那泰山府君隻是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此刻他得了那位太古神靈的賜予,有一妙法,可以短時間內鎮壓整個泰山一脈的地脈之力,這樣的話,那個冒牌貨就沒有辦法借助泰山之威了。
隻要真正狠狠出手,對峙廝殺,就一定可以讓他露出破綻,到時候,拿下泰山地脈,那位尊神說過,將泰山地脈獻給池,可得賜予破境突破之威。
作為垂老的靈性,這份誘惑,中天王根本無法拒絕。
他緩緩睜開眼,將眼底的野心與狠戾盡數壓入心底最深處,抬手戴上腰間的八卦鏡,又提起那柄看似普通、實則藏著上古靈力的拐杖。
踱步走出道場時,臉上依舊是那副慈和溫潤的前輩模樣。
中嶽中天王和南嶽,北嶽匯合,彼此閑談片刻,用了些茶點,就都架起祥雲,朝那東嶽所在之地過去了,中天王撫須,故作遺憾道:“兩位道友來此,我等一起去拜見泰山府君。”
“這一次卻是要看看這位泰山府君,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古神。”
“說起來可惜,老夫也曾給金天王傳訊。”
“可是這位西嶽道友,還是一如既往的桀驁啊,老夫的訊息本來該傳遞過去的,可他竟是當做無物,並沒有去接,否則的話,這一次若有他來,此番卻可以稱得上是十成十了。”
北嶽,南嶽齊齊應是。
南嶽真君臉上笑著點頭讚譽,心底卻是打了個好幾個寒顫,眼前仿佛出現了,他膽大妄為,推占卜算泰山府君的時候出現的那些畫麵。
太古龍鱉,氣血磅,大日金烏,共工水神。
還有那魂飛魄散,徹底隕落了的金天王。
南嶽真君忍不住在心中道:
“要找老金,那怕是有點子難了。”
“不過,今日之後……”
“你倒是真有可能去見到老金。”
他看著那慈眉善目,和煦的中嶽真君,忍不住心中腹誹。
北嶽真君也跟著應和,隻是目光掃過中天王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又想起自家的窮酸家底,眉宇間多了幾分複雜。
這三位其實心底各有想法,閑散聊天也實在是有些說不起來,就漸漸變得安靜沉默下來。隻是祥雲疾行,兩側的風景劃過。
很快就抵達了泰山地界。
三位真君,還有隨行的大將打眼看去,皆是有些肅然,北嶽真君慨歎,嘖嘖稱奇道:“真的是不一樣,不一樣啊,第一次咱們來的時候,這泰山地界的大小山頭,都給妖怪占了。”
“那叫一個妖氣衝天,而如今去看,竟沒什妖精鬼怪,魑魅魍魎,雖然說也算不上是什靈山寶地,卻也是一處清淨之所。”
“不錯,不錯。”
南嶽真君點頭附和,中嶽真君似是沒有興趣聽這些,目光緊鎖著泰山主峰,道:
“來都來了,咱們下去看看。”
便施法術,催動祥雲,朝著前麵翻滾落下,還打算要直接泰山最高處飛去,卻忽而傳來一聲淩厲無比的破空聲音炸開,下一刻,一道血色的光痕從泰山下射出。
隻是瞬間貫穿層雲,氣勢如虹,中嶽真君正在心心中思考著此番決斷,和後來如何分化南北二嶽,占據這泰山地脈,見此箭光如虹,拈著須發,冷哼一聲。
轟!!!
醇厚無邊的四品境界猛然擴散。
那醇厚的法力和道行化作了無形的氣牆,就這樣硬生生將這一道光芒攔截下來,那層層氣浪之外,那光芒退去了裹挾著的光華,化作了一枚箭矢。
“………五品的箭矢?!”
中嶽知道,這有石懸星那個天星墜地,通靈成型,隻是那個泰山的護法神將,擅長的是純粹蠻橫的力量,這一股充斥著血煞之氣的箭矢,不可能是他。
“是誰?!”
中嶽眸子凝下,卻見一名男子,穿古樸的秦漢鎧甲,手持一柄弓,就這樣平靜站在那,正是在帝陵那,為了攔截織娘之亂的時候,從帝陵塵封當中走出來的,大秦王賁!
周衍借生死權柄,穩住了他們的生機。
於是王賁率三百大秦銳士來到了泰山,還幫忙訓練了泰山衛,此刻出手的,正是這一位大秦的通武侯,眸子淩厲,雖然死後之軀,不如生前巔峰實力,但是那一股滅國級的煞氣,這些香火通神的存在,絕對無法忽視。
“府君有令。”
“來訪者,不可騰雲而入!”
“不可妄持兵戈!”
“諸位來此,還請按下雲頭,自這泰山石階攀援而上,將自身兵器,放在這山前,等諸位離開的時候,自會物歸原主!”
王賁本就是沙場宿將,說話的聲音冷冽,帶著軍令之氣,南嶽聽聞之後,心底都有些顫抖,而中嶽則是窺見過第二重靈性世界,知道並無泰山府君這個神靈。
當即反倒是有些嗤笑:“哦?”
環顧左右,笑著道:“人世間有個這樣的俗話,說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吾與你家府君相熟,你府君見我,少不得還得要叫一聲前輩,你既是他麾下,豈能攔我!?”
“還不速速退下?”
王賁不聽他的話,隻是冷淡抬起手掌,被這大秦巔峰期的名將親自訓練之後的泰山衛,自雲霧之中登場,他們皆穿著鎧甲,手持長柄,氣焰如虹,踏步往前,轟鳴如雷。
王賁再次開口,語氣沒有半分波瀾:“下來。”
中嶽真君這一次來,是秉持了要把這小子的臉麵都扯下來的打算,可這還沒有來,就先吃了個大大的下馬威,當即長笑出聲,道:“好,好,好!”
“泰山就是這樣教導自己的部署的?”
“去,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他麾下戰將也是五品層次,當即領命,駕馭祥雲,朝著王賁這衝來,王賁神色冷淡,六千泰山衛調動,大陣連接地脈,和那五品的山神接鋒。
隻見得煞氣洶湧,槍鋒淩厲,之前掃蕩妖魔的時候,還隻是空有個樣子的泰山衛,此刻卻展露出來一股恐怖的銳氣,具有極明顯的大秦巔峰期兵馬的風格。
冷厲,高效,猶如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長槍,重弩,刀劍連綿不斷。
以王賁這位滅國級別戰將為中心,氣機猶如浪潮一般磅,不住地流轉變化,那中嶽真君摩下戰將山神,不過隻是十幾個呼吸就被王賁打落,才三十多個呼吸,就被泰山衛擒拿。
王賁冷聲道:“帶下去。”
中嶽真君的臉龐都有些難看。
“好,好,好!”
“好個走狗!”
“就讓吾來試試看你的本領!”
言罷,也不遮掩了,手中那看似普通尋常的一根拐杖,就朝著下麵拋擲下去,上古有大能,名為誇父,誇父逐日,誇父死前拋飛出去的一根拐杖,落在地上就化作了一片桃林。
這根拐杖正是當日誇父所用的那一根。
此刻這中嶽真君,含怒而出,排開了層層的雲氣,絲絲縷縷的元氣匯聚在這一根巨大的拐杖後,化作了一尊巨人,中嶽開啟法相,握著這誇父桃木杖,朝著泰山眾人狠狠砸下。
這法相幾乎都要和整個泰山一般大小,足以可見這中嶽真君出了全力,王賁,石懸星等率領三百大秦銳士,六千泰山衛結陣抵抗,元氣以兵家的方式化作重盾。
但是這可是一尊頂尖真君的全力出手。
豈是尋常,泰山衛的訓練時間又還不夠多,漸漸的,這巨盾之上出現了層層的裂隙,開始朝著周圍逸散氣浪,中嶽心底那種壓抑著的憤怒和不甘心在此刻湧動,冷聲喝道。
“吾來代泰山府君,來教教你們規矩。”
“跪下吧!”
轟!!!
氣浪炸開,但是中嶽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舒展開來,就已凝滯,視線偏移,看到一隻手掌就這樣平靜按在他的手臂上,那手掌說不上有多有力,卻足以輕易將他的手臂抓住。
中嶽真君見此人,麵容隱隱籠罩一層陰雲,看不真切,一身墨色袍服,氣質幽深,於是施展神通,聚散如雲,自這人的擒拿之下脫離開來,看著那人,厲聲道:
“你是誰人?!”
“我是誰?”
周衍遮掩了自身的麵容,隻是淡淡道:
“才過去多久,就不記得本座了嗎?中嶽……”
中嶽真君麵色微凝,而石懸星等已認出來了眼前之人的氣息,那氣息和這整個泰山的地脈隱隱共鳴,不會認錯,於是
轟!!!
整齊劃一的聲音,六千泰山衛踏前半步,隱隱地動山搖。
他們已經經曆過新的淬煉,褪去了曾經的混亂,此刻他們挺胸抬頭,目光淩厲,他們整齊劃一抬起手臂,重重砸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發出雷霆般的巨響,齊齊道:
“拜見府君!!”
這一聲拜見府君,連續高呼三次,聲音在群山萬壑之中回蕩著,層層疊疊,沒回蕩一次這些泰山衛都會再度高呼一次,這聲音如同洪流般不段匯聚,最終衝天而起,直令天地都鳴嘯。
“拜見府君!!!”
其他幾嶽真君都隻是香火神祇,哪有見過這樣靠著戰爭機器風格培養出來的兵馬,一時被鎮住了,中嶽卻看著周衍,道:“………府君來此,好大的威風。”
“威風嗎?”
周衍平靜鬆開了拿住了中嶽真君的手掌,淡淡道:“汝等忽然來此,這不是第一次了,要給本座一個理由。”
中嶽端詳著眼前的周衍,道:“理由便是……”
他的聲音放的虛幻,忽而,一物拋飛出來,化作了一團流光,竟然強行令此刻的泰山地脈進入混亂之狀態,無法輕易被調動,中嶽與此同時出手,手中桃木杖化光直轟周衍。
“此!!!”
這一招,中嶽拚盡了全力。
此身的道行,千年的積蓄,一直以來的膽怯,皆掀開來,化作了洪流般的強橫霸道,他隻是覺得心中暢快,酣暢淋漓,意識到了,往日的謹小慎微,或許才是此身道心之危難。
若是早早就有金天王那樣的淩厲,或許早就有突破的機會了吧。
他心中盛滿了突破的欣喜。
但是這本該霸道脾睨的一擊,狠狠擊出去,然後就被穩穩地接住了。
接住了?!!
中嶽真君的笑意凝固。
他看到那泰山府君平靜垂眸,看到自己的一擊,那位泰山府君竟然是一動都不動,一種荒謬的感覺在心底出現了,讓他臉上的微笑一點一點消失了。
“什?!!”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中嶽。”
周衍低聲道,然後,猛然袖袍一掃,自身五品道基,契合了人道氣運和功德紫氣,隻是瞬間攀升到了四品巔峰,絲絲縷縷的靈性匯聚於身後,化作了泰山府君模樣的法相。
然後,猛然朝著後麵一拉。
【吞天噬地】!!!
轟!!!
中嶽真君的身軀像是被狂暴的龍蛇席卷,在這三品巔峰大神通前,根本沒有半點的反抗之力,就被席卷吸過去,法相還在苦苦支撐。
周衍左手抬起,扣住了帝俊的金鍾。
朝著前方狠狠一打。
正中了中嶽真君法相的頭顱。
轟!!!
那間,中嶽真君威嚴的法相頭顱。
被直接擊碎!!!
萬籟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