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正心中恨極,但他身上的毒已經開始發作,竟是一絲力氣也用不出來,踉踉蹌蹌走過來,不僅沒能碰觸到陳茵,然而撲通一聲跌倒在了地上。
看起來,倒像是對著陳茵跪拜。
“賤婦……”曲正掙紮著怒吼著。
陳茵隻是慘笑著看著他,她輕聲說道:“夫君,我們唯一的孩子已經不在了。那我們,也一起去陪他,好不好?”
曲正的瞳孔猛然凝縮了起來。
這十年,這還是陳茵第一次喊他夫君。曾經他們也是恩愛父親,但曾經,他隻是一個沒有實權的浪蕩子,現在,他可是南軒國的王。
這如何能一樣?
所以。他有了很多個很多個孩子。
曲嘯不在了,他也還有很多慰藉。
他竟一時忘了,死去的……是他的陳茵唯一的孩子。
“你自己不想活了……你就要拉著所有人一起?”那絲短暫的感慨稍縱即逝,曲正很快憤恨地看向了陳茵。
陳茵隻是慘笑了一聲,她的身體滑落到牆角。
她靜靜地抱住自己的膝蓋,然後,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她很快,就要去見她的嘯兒了。
曲正憤恨異常,卻又拿陳茵沒有任何辦法。
他強忍著痛楚,竟是朝著蕭衡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蕭衡賢侄!這隻是人間的毒素,對於你來說,要解開隻是舉手之勞。看在我們兩家之前的情分上,求求你,救我一次。”曲正一臉的驚惶:“隻要你願意救我,這南軒國,我立刻還給你!賢侄,你可以把我軟禁起來,一生一世不讓我離開都行。我隻求能夠活下來。”
極致的死亡恐懼前,曲正已經拋棄了尊嚴,對著蕭衡苦苦哀求。
蕭衡的神情越發冷了下來,他冷笑了一聲:“把南軒國……還給我?”
曲正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拚命點頭:“對,我立刻退位給你。”
蕭衡的笑容頓時嘲諷了起來,他淡然說道:“我……需要你讓嗎?”
曲正愣了一下。
下一刻。
現場已經響起山呼海嘯的聲音。
“請三殿下登基為王。”
“請三殿下登基為王。”
曲正的嘴唇顫抖著,他的心中瘋狂地咆哮著。
反了!
反了!
這些人都反了嗎?
麵上,他卻不敢露出一絲不滿的神情來,他的神情越發討好:“蕭衡,你已經得到了一切。至於我,你不如就當救一條路邊的小貓小狗,也救一下我?好不好?”
曲正匍匐在地上,完全舍棄了尊嚴。
陳茵睜開眼睛,不屑地看了一眼曲正,然後,再不看他。
“小貓小狗的話,我倒是有可能會救。”蕭衡平靜地說道:“可是你……我救不了,任何人都救不了。他揮了揮手。
一道金光從他指尖湧現,然而,密室中,曲家這些人身上,竟然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氣。掌控香火道之後,他的功法可看人功德和罪孽。
而眼前這些曲家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罪孽滔天!
唯一黑氣淡一些的……就是牆角的陳茵。
陳茵雖然沒有主動做過惡,但她享受了身邊人作惡帶來的好處,因此也同樣沾染上了黑氣。“黑氣滔天,怨氣沸騰。”蕭衡平靜地說道:“曲家所有人,我判處你們死罪。”
曲正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是意識到再也沒有了生機,他絕望地癱倒在了地上,再說不出一個字來。“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百姓瘋狂地怒吼著。
這個時候。
葉嫵卻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她似乎察覺到了什,眸底閃過一絲驚訝。
她揮了揮手,召喚出彼岸花法相,然後,奇異的力量從彼岸花上對外散發開。
皇城中的魂靈,紛紛被吸引了過來。
這些魂靈在葉嫵眼中,有著不同的顏色。
有的是紅色。
有的是白色。
有的是黑色。
但是這一次……她卻是第一次,看到了兩道金色的靈魂。
葉嫵嚐試著將這兩道金色的靈魂牽引了過來。
“主人……”蕭衡的眸光微微動了動,聲音有些顫抖。
不知為何,他似乎感覺到了十分熟悉的氣息。
葉嫵歎了一口氣,彈了一道力量給了他們。
然後。
這對金色的靈魂,就在白日中顯現了出來。
“看天空!”
“這……這是聖上和皇後!”
現場響起一陣陣驚呼,無數百姓竟是下意識跪拜了下來。
蕭衡的身體更是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這是……他的父母。
十年了。
他們競還在這!
“大哥!大嫂!”曲正卻仿佛燃起了新的希望,他掙紮著爬了起來:“你們勸勸蕭衡,救救我,救救我啊。”
蕭辰漠然地看了一眼曲正,然後回頭看向蕭衡。
曲幽更是從頭到尾都一直看著蕭衡,根本沒有分一點眼神給掙紮著的曲嘯。
蕭辰和曲幽,便是蕭衡的父母。他們年少夫妻,後來許多年都夫妻相諧,政見也相合。南軒國曾經的盛世,是他們共同的功績。
“爹……娘……”蕭衡的淚水無聲落下,半晌競然隻能喊出這兩個字來。
曲幽伸手,想要擦去蕭衡的眼淚,但她想起自己如今隻是魂體,隻能無力地放下了手。
她溫聲說道:“蕭衡,你這些年,辛苦不辛苦?”
她不問蕭衡是哪來的這身功力。
不問蕭衡是如何替他們複的仇。
她隻想知道,蕭衡這些年,過的好不好,過的辛苦不辛苦。
蕭衡含淚點頭:“母親,我過的很好。”
蕭辰拍了拍曲幽的肩膀,卻是對著葉嫵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我們夫妻在此停留多年,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也都已經了解。”蕭辰一臉感激:“多謝神女護佑蕭家,護佑蕭衡。”
葉嫵虛扶了一把,沒有讓他們跪拜下來。
她輕聲說道:“死後功德尚且能夠鑄就金身。貴夫妻生前功德無數,才是令人敬仰。”
功德無數?
鑄就金身?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葉嫵的話,他們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曲家那些人為聖上和皇後編織了眾多罪名。
生前,他們無法自辨。
死後,他們卻也不用自辨。
這溫和的金光,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們許多人,之前競然就這被曲家人迷惑,竟然信了他們的那些鬼話。
可實際呢?
蕭家在外的時候,海晏河清。
曲家上位的時候,處處骸骨。
一個黑氣纏身,一個鑄就金身。
這還需要多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