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吳大妮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多年了，曹家好像從沒像今天這亂過，事兒一樁接著一樁，砸得她這個隻去過公社的農村婦女頭暈眼花，腦子根本轉不過彎來。
她此刻隻抓住了一個中心思想，那就是老曹頭剛才拍板，把家給分了？
往後住哪兒？會不會被趕出去？哪有錢建房子，家那多活兒誰來幹？兩個小的娃兒誰來看顧？大女兒招弟……
她下意識就要張嘴喊住大女兒招弟，把這死丫頭留在身邊。
可沒等她出聲，正要往外走的餘社長一行人卻停在了院門口。
不遠處，一輛綠色的吉普車正朝這邊駛來，因著村的道路狹窄，車子在稍寬的地方停下，車門打開，向陽食品廠廠長陸喬歌利落地跳下車，步履匆匆地朝著曹家院子走來。
她這去而複返為了啥自然沒人知道。
隻有老校長的眼睛迸發出一絲光亮，他緊緊盯著陸喬歌，激動得嘴唇微顫，試圖從這個年輕的廠長臉上看出點什天大的好消息來。
陸喬歌幾步就到了大門口，視線掃過院子，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
曹老大媳婦的臉比鍋底還黑，甚至趁著人不注意，惡狠狠地剜了曹老三媳婦一眼。
陸喬歌心下納悶，這兩人剛才不是還一唱一和，聯盟挺牢靠，怎轉眼就像要撕破臉了？
陸喬歌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她的目光轉向老校長，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晰的傳遍驟然安靜下來的老曹家的院子：“餘社長，老校長，招弟隻怕不能回學校上課了。”
這話如同冷水滴進熱油鍋，讓所有豎著耳朵的人心都是咯一下。
招弟臉上瞬間血色褪盡，惶恐不安地看向老校長，卻見老校長非但沒有失望，眼睛反而亮得驚人。
“那……那是要去哪兒？陸廠長，你快說說！”
老校長聲音帶著急切的顫抖。
陸喬歌朗聲的說道：“曹招弟在心算方麵有著超乎尋常的天賦，我們國家有一個特殊的心算部隊，專門培養和選拔這樣的頂尖人才。我剛才急著離開，就是去打電話向上級匯報招弟的情況。”
餘社長終於知道咋回事了。
陸喬歌的聲音頓了頓，目光掃過站在遠處目瞪口呆的曹老二和吳大妮，繼續拋下更重磅的消息：“上麵非常重視，決定三天後，派心算部隊的領導親自過來考察招弟，當然，具體細節，比如培養方式、待遇、保密條例等等，等領導來了，會跟你們家長和孩子當麵談清楚。”
院子內外頓時一片死寂。
村民們全都張大了嘴巴，眼神全是茫然和難以置信。
心算？部隊？聽都沒聽說過，感覺好神秘的樣子。
還有這個總是被罵死丫頭賠錢貨的曹招弟，這小的女娃要去當兵？
怎感覺聽著像天書似的……
曹老二和吳大妮麵麵相覷，愣了好幾秒，才像是被火燒了屁股，慌忙擠開人群衝到最前麵。
老曹頭和老曹太太也愣住了，連準備大鬧一場的曹老大媳婦都忘了撒潑，她扭過頭，伸長脖子往這邊瞅。
陸喬歌沒理會曹家其他人的反應。
分家那點事兒，就在剛才小蒼蒼已經告訴她了。
陸喬歌看著激動得手足無措的曹老二和吳大妮，語氣緩和了些：“叔，嬸子，你們有什想問的？隻要不違反規定，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們。”
院子外靜得能聽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所有看熱鬧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釘在陸喬歌身上。
在這片近乎凝滯的寂靜，吳大妮緊張得手心冒汗，喉嚨發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招弟站在老校長身邊，小手緊緊攥著衣角，心口怦怦直跳，仿佛有什可以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東西正朝著她呼嘯而來。
還是曹老二先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問：“陸、陸廠長……你剛才說的啥心算……啥部隊？我、我倆沒聽明白……”
陸喬歌耐心地又解釋了一遍，但涉及核心機密，她語焉不詳，反而更添神秘：“……這個部隊很特殊，有嚴格的保密要求，具體細節我真不能在這多說。等部隊的領導來了，他們會跟你們交代清楚。隻要招弟通過考察，她自己又願意，就能成為部隊的一員。到時候，你們就是軍屬，國家會有補助。如果家確實困難，組織上也會酌情考慮，或許能給你們其中一人安排一份穩定的工作……”
軍屬？補助？安排工作？
這幾個詞像驚雷一樣，在寂靜的人群中炸開，卻又因著極度的震驚，讓場麵依舊維持著詭異的安靜。
這年頭，當兵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出息路！
誰家要是出了個軍人，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意味著鐵飯碗，意味著全家都能挺直腰杆！
可招弟才多大？
一個女娃，竟然也能……？
老曹頭呼吸猛地急促起來，再也顧不上去彈壓那幾個不省心的兒媳婦，跌跌撞撞就往門口擠。
而老校長激動的直搓手，這可比他以為的少年班還要好呢。
那可是部隊啊。
他壓低了聲音，掩不住那份與有榮焉：“……心算部隊，那可是培養國家級頂尖人才的地方，招弟要是能進去，將來就是為國效力的大科學家，是咱們整個公社，不，是整個縣的榮耀啊！”
陸喬歌微笑著點頭，對已經徹底懵掉的曹老二和吳大妮溫和的說：“招弟家庭背景清白，政審這塊沒問題。考察隻是走個必要程序。像她這樣萬中無一的好苗子，國家一定會高度重視，接她去專門的地方，給予最好的培養。”
陸喬歌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她描繪出的前景，對於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曹家人和村民們來說，遙遠得像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卻又因著陸喬歌的身份和那輛停著的吉普車，變得真實可觸。
羨慕、震驚、不可思議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瘦小的招弟身上。
這個平時在曹家默默無聞、甚至受氣的大丫頭，她的命運軌跡，就在這個午後，被一句話徹底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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