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覺得啼笑皆非。
……她有四個小開心果!
她向窈寶走幾步,半蹲下,眉眼染笑地看著她,“再哭要不漂亮了哦。”
聽見她這句,窈寶哭出聲來,撲到她懷,哭得好委屈。
“壞!媽媽壞嗚嗚嗚。”
邊哭,小胳膊死死箍著林昭的脖子。小身子不住往她懷鑽。
“嗚嗚嗚,抱!抱抱!!”哭著也沒忘記要抱抱。
林昭心口塌陷一角,抱起窈寶,“一段時間沒見,咋變成小哭包了?媽媽不是回來了嘛,別哭了,再哭臉要疼了。”
窈寶不說話,隻一味將小臉埋到林昭頸窩,小腿撲騰著,想攀上住,可是她太小了,胳膊短腿短的,根本環不住她媽媽。
“給你帶了新發卡,想試不?”林昭手搭在女兒後腦勺,動作輕柔地揉幾下。
窈寶馬上止住哭音,濕漉漉的明亮眼睛看著她。
“………蝴蝶?”她囫圇道,像嘴含著糖。
林昭給女兒擦擦嘴,耐心十足地說:“對,蝴蝶的,蝴蝶的翅膀還能扇,我們窈寶戴上肯定好看。”窈寶眼睛亮了亮,“最好看?”
“………最好看。”小奶娃,要求咋這多。
林昭眼神縱容,或許窈寶感到安全感,徹底停止哭泣,仰著白嫩的小臉蛋,提出要求:“擦擦”意思是給她擦擦臉。
“也你們幾個能使喚我了。”林昭輕輕擰女兒的小鼻尖,認命地從兜掏出帕子,替窈寶擦擦臉。窈寶皺了皺鼻子,見媽媽給自己擦臉,表情恢複乖巧,露出甜甜的笑。
“媽媽,你給窈寶買了禮物?”珩寶問道。
不等林昭回答,語氣急切地問:“我和哥的足球呢?買到了嗎?!”
話說完,他撅了撅嘴巴,小聲嘀咕:“我們等了好久,都快一個月了。我和哥哥都沒玩的。”聽見這話的顧母嘴角抽搐。
扯淡!!
每天撒歡兒的是誰?!
親孫子,這是親孫子,被他娘揍哭,還得她哄,這著吧。
聿寶不讚同地看著弟弟,“珩寶,足球是多難弄的東西,媽媽也要想辦法的,你別催呀。”話說完揚起小臉,衝林昭說:“媽媽,我們不急,過完年買也行的。”
媽媽回來,他喜的跟什似的,心什計較都沒有。
“買到了,在家呢。”說到這兒,林昭有些心虛。
事實上,足球一直在儲物指環窩著,隻不過沒時間給雙胞胎而已。
“哇!”珩寶高興得跳起來,離地半尺高,拉著他哥想回家看足球。
聿寶掃開他的手,“你別拉我,我等會回去看。”
他現在隻想和媽媽在一塊。
珩寶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哥哥不愛他了嗚嗚?
聿寶沒看弟弟,眼睛都在林昭身上。
林昭看四個崽精神不錯,臉上的肉肉都沒掉,知道孩子們沒虧嘴,朝婆婆道了聲辛苦。
顧母擺擺手。
這是她的親孫子,她照顧不是應該的嘛。
老三媳婦兒真講究。
不過。
漂亮話說的真叫人渾身舒坦。
林昭笑了笑,禮多人不怪嘛。
她指了指拎來的麻袋,聲線輕緩,“娘,麻袋是我帶的年禮,你收好,我先帶四個崽回去。”“行。”顧母沒客氣。
分家了,兒子兒媳給老人年禮很正常,不給才不對勁。
顧父在後院菇房,對前院的事全然不知。
等吃飯時,沒看見孫子孫女,發現不對勁,眼神詢問地看著顧母,“聿寶幾個呢?出去了?不喊他們吃飯?”
“老三媳婦兒放假了,把四個崽領回去了。”顧母解釋。
窈寶委屈大哭的模樣浮現在她腦海,顧母有些心;疼地說:“小娃離親娘太久也不得行啊,窈寶哭得委屈的阿……”
也不是沒想過帶四個崽去供銷社看老三媳婦兒,可……她怕兩個小的見到他們娘後,鬧著不回來。於是隻能作罷。
“啥?”顧父猛地站起來,“老三媳婦兒回來了?!”
正說著,他就往屋衝。
“先坐下,甭管啥事,吃完飯再說!”顧母喝住他。
現在不是夏天,飯菜經放,她可再去熱飯。
顧父瞥一眼老婆子的臉色,發現著實不善,沒敢挑釁婆娘的脾氣,重新坐下。
“………吃,先吃飯。”他說。
顧母神色好轉。
老兩口開始吃飯。
等吃完飯,顧父撂下碗,忙往屋走,拿了張報紙,腳步匆匆地去三房。
顧母在灶房瞥見他快速閃過的身影,眉頭微擰,著急忙慌不知道幹啥。
快到三房時,顧父碰見大隊長。
葉大隊長瞅見他,就想起被順走的報紙,忍不住想刺他幾句,可想到上報的大概率是這家夥的兒媳婦,咽下那口惡氣。
“……去你家老三屋啊?”
顧父瞧見大隊長手上拿著新報紙,猜到他和自己一個目的。
“這不是廢話,走,一道去。”
他走在前頭帶路。
葉大隊長:….….”
牛氣哄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小子上報紙了。
他在後頭酸,顧父步步生風地踏進三房的門。
雙胞胎和理寶在不大的院子玩球。
都正新鮮著呢,玩的小心翼翼,生怕弄壞。
林昭近一個月沒回來,家還是幹幹淨淨,雙胞胎每天回來掃地,顧瀾也隔三差五上門,擦櫃子,曬被褥。
小姑娘勤快又感恩,做事很仔細,連灶台都擦的一點灰也沒有。
“老三媳婦兒………”
聽見公爹的聲音,林昭怔了怔,擦幹手,走出灶房。
“爹。”她喊了聲,神情疑惑。
顧父走近,揚起手的報紙,問道:“老三媳婦兒,這是不是你投的稿?”
葉大隊長按捺不住性子,跟著說:“這篇文章寫的是咱大隊種植蘑菇的事,上頭的署名是縣供銷社的林昭,這是你?”
他緊張地問:“你們供銷社沒第二個叫林昭的吧?!”
要是他們大隊出個登報的人,他這個大隊長臉上也有光,大隊長可不想錯過這等好事。
那雙眼睛前所未有的亮,期待地看著林昭。
林昭接過報紙,看一眼上頭的文章,挑了下眉,轉而笑開。
“是我。”
“我隨便寫寫玩兒的,沒想到過稿了。”
這話剛巧被上門的幾個知青聽進耳朵。
幾個知青臉色變得扭曲。
隨便寫寫玩兒?
那他們認真寫,認真投稿的,算啥?
笑話嘛。
於是,一雙雙幽怨中帶著酸澀的眼睛瞧著林昭。
の”
林昭看見知青上門,怪意外的。
她眸光不解,“你們上門來是?”
宋謙出眾的臉上流露出笑,抬起手,虛點她手的報紙,彬彬有禮道:“因為這個。”
和大隊長他們同樣的目的。
一篇上報文章而已,威力這大嗎?
大隊長得到準話,笑出一臉褶子。
話滿是讚賞:“好!好!!咱們大隊出了個……”
想說文曲星,瞥見幾個知青,忙把話咽回去,不小心咬到舌頭,疼得眼淚花都快噴出來。
麵上卻很穩。
“咱大隊出了個牛氣衝天的文化人啊。”
雙胞胎球也不踢了,湊過來聽大人講話。
話嘮的珩寶上前拉,取走林昭手的報紙,像個老幹部一樣,一本正經地看。
聿寶探頭。
看見文章標題下的名字,眼眸亮了亮。
“媽媽,真的是你呀,你真厲害。”他口氣佩服。
小朋友此前聽爺爺說過,上報紙是很難的事。
珩寶叉著腰,“媽媽,你都沒跟我們說,我爺問我和哥哥的時候,我們啥也不知道。”
“手放下去。”林昭說。
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珩寶乖乖放下手,露出個無害的笑,嘿嘿嘿笑,“習慣了。”
可想而知,沒親媽看著,他這段時間過的多愜意,以及囂張。
怕是沒少在村稱王稱霸吧。
有時候想想,珩寶這個性子,在原書沒人看著,走錯路也不奇怪。
“……踢你的球去。”林昭打發著幾個小朋友。
聿寶拉走弟弟和理寶。
文懷遠瞧見那足球,語調微揚,頗有些意外地說:“足球?!這是足球吧?!!”
老天奶,鄉下崽都有足球了,還是在……如此稚嫩的年齡。
他揉揉眼,再睜開,那足球還在。
宋謙莫名想捂臉。
無他,好友的模樣太丟人。
“注意表情。”
文懷遠感覺手臂一疼,表情扭曲。
他有點包袱,收斂起猙獰的表情,朝顧家雙胞胎僵硬的笑。
“好,足球好,好好玩。”
三個寶覺得城的知青真奇怪。
得到準信,大隊長心滿意足離開,沒多久村的喇叭響起。
顧輕舟的聲音響起。
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念起林昭寫的那篇文章。
村文化人少,能拉出來的就那幾個,大隊長一找就找最牛逼的。
聽著廣播,林昭不自覺摳了摳腳趾。
這是後話。
顧父心中滿是驕傲,表麵絲毫不露,似乎很鎮定,幹巴巴地誇讚林昭幾句,快步離開。
回到家,大聲喊顧母。
“老婆子噯,有好事,老三媳婦兒上報紙了!”
聞言,顧母跛拉著鞋快步走出來。
撩開門簾,差點和老頭子撞個滿懷。
她顧不上發火,語速急切,“啥上報紙,老三媳婦兒咋了?!!”
顧父捏著報紙去,又捏著報紙回。
“老三媳婦兒寫的文章上報紙啦!”
他有些得意,“文章上還提到老漢我了……”
顧母也認識幾個字,雖然不多。
她年輕時針線做的多,年級上來,眼神不太好。
“哎呀,我看不清字,你給我念念。”顧母著急催促。
顧父麵露無奈。
你看不清字,我能看清?
知道媳婦兒急,他沒敢杠,找了個敞亮地方,眯著眼睛念起來。
《銀星朵朵放光彩,集體生產譜新篇一一豐收大隊蘑菇種植喜獲豐收》
隻聽這文章標題,顧母豎起大拇指。
還得是文化人,說話真有水平。
顧父看著她笑。
這才繼續大聲念。
顧母聽著聽著,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有種出蘑菇的驕傲,也有對自家兒媳婦寫的文章登報的驕傲。不到一千字的文章,顧父沒多久便念完了。
顧母滿腔熱情無處宣泄,幹脆拿走他手的報紙,風風火火地往外衝。
“我的報紙”顧父著急喊。
“等會給你。”顧母敷衍地回一句,眨眼間消失在院子。
顧父臉垮下,他也想出去嘮嗑咧。
鬱悶的嘟囔,“不是說腰疼?這會不疼了?”
顧母確實不疼了,她現在腰不酸腿不疼,一口氣能犁兩畝地。
來到村的大榕樹下,瞧見瞎扯淡的人不少,她眼睛亮了亮,笑著走過去。
那臉上的笑過於燦爛。
馬上吸引了李老婆子等人的注意力。
“咋笑成這了?你家要添丁了?”李老婆子沒忍住問。
顧母坐到她旁邊,沒賣關子,直接扔下個重磅消息。
“我兒媳婦上報紙啦!!”她喜氣洋洋道。
李老婆子耷拉的眼皮倏然抬得老高,“啥?你兒媳婦登報了?登哪門子報?也和你們斷絕關係了?”不怪她這想,實在是……顧杏兒之前那處留的後遺症。
說說笑笑的氣氛突然變得凝滯。
所有人都目光呆滯地看向顧母。
果然顧母拉下了臉。
隨時爆發。
李老婆子發覺自己的話,戳到了老姐妹的痛處,老臉出現一抹尷尬,她訕訕地笑了笑,用胳膊捅了捅顧母,“你沒事吧?”
這話就是在道歉了。
顧母懶得跟她計較,“你說呢?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嫌棄地說。
習慣了。
不跟這人計較。
因為這出,她冷靜了下來。
用淡定的語氣說:“我家老三媳婦兒,她寫的文章上報紙了!”
有人後知後覺看見她手上的報紙,問道:“你拿的就是?”
“那不然呢?”顧母說。
李老婆子很捧場,一拍大腿,“哎呦喂,承淮媳婦兒越來越不一般了啊!連那些知青都沒這本事,這下大隊長要高興壞了。”
知青:…”他們老實幹活,沒有招惹任何人。
“十八村沒聽說過有人寫的文章上報紙,承淮媳婦兒確實不一般。”
“文章寫的啥?給念念唄。”有人催促道。
顧母笑著說:“寫的是咱大隊種植蘑菇的事。”
“種蘑菇?這有啥好寫的。”有人不解地說。
顧母不樂意了,說:“對文化人來說,啥不能寫?一根爛草都能寫出花來。”
她清清嗓子,眯著眼,學著老頭子的樣子,念起文章。
顧父:又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