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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並案調查
趙安給表叔的那張銀票是自家錢莊鹹豐行的票子,也是鹹豐行專門為他這個幕後「董事長」印製的專用票,不虞表叔如小幾攜金般招來禍端。
其實以表叔王德發的心性以及現在的生活態度是用不上這張支票的,但不用歸不用,給,趙安還是要給的。
說是回報也好,說是重親情也罷,都是趙安這個當表侄的一點心意。
富貴不忘鄉親朋,才是為人正道。
有一點表叔說的對,就是表哥王萬全的確不適合做官,起碼不合適去做主印官,真把表哥從教育係統調出來難保不會出事,但不給表哥安排一下也說不過去。
試問,表弟在隔壁省當輸記,表哥在老家教育局當臨時工,這丟誰的人?
起碼也得安排個科啊。
思來想去還是讓表哥在教育係統繼續「混」著最保險,將來若能在養心殿主持會議,給表哥一個禮部侍郎的榮譽銜頭,也算全了趙、王兩家這情份。
打表叔家離開後,趙安去了參府衙門。
昨天在得月樓時趙安曾問過揚州方麵可拿獲傳播「逆書」的逆黨,這件事朝廷十分重視,老太爺和幾位軍機大臣都批示過,也是和珅親自交待給趙安的,不辦不行。
兩江地區尤其是江蘇曆來就是反清複明思想的重災區,除清初江南士紳百姓抗清激烈外,也是因為江蘇地區文風向來發達。
人嘛,不讀書不識字沒思想就罷了,這讀了書識了字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曆史真相,自然而然就生了思想。
為降低漢人讀書後老會產生反清複明思想,心中老是繃著華夷之辯的大防,無法心甘情願作異族奴才,滿清的辦法就是讓百姓始終保持貧困,同時降低識字率,降低學校數量,以致有清一代的文盲率為曆朝之最。
後世有統計,滿清一朝男性文盲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女性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所以,趙安讓接待他的鹽商吳家出資在安徽辦學校,實際是和清廷的大政方向反著來的,屬於跟朝廷唱對台戲,沒有大局觀,要擔不少「政治」風險的。
隻架不住江蘇這地方的人對教育太重視,尤其江南地區不管有錢沒錢都要讓孩子讀書,故而江蘇的識字率一直是全國最高,連帶著反清思想自然而然也就代代傳遞了下來。
本朝有名的幾樁文獄大案都是發生在江蘇。
根據揚州方麵的說法,他們的確發現有人暗中傳播逆書,宣揚滿妖乾隆原屬胡奴,乃我中國世仇的「極端」言論。且抓到了兩個逆賊,但不是被官府抓住的,而是被駐防揚州的綠營無意拿獲的。
如今人被關在參府衙門,之所以沒將人移交給地方,原因是參府老爺想立功。
若能從這兩個逆賊身上順藤摸瓜起出一樁謀反大案,對於身份證剛從旗人變成漢人的參府老爺趙德漢而言,無疑是一樁天大功勞。
怎著也得升一級吧?
所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愣是不將案犯連同案卷移交揚州府衙。
這件事別人問趙德漢都不會搭理,可趙安什身份?
不說正二品的安徽巡撫身份,就那根雙眼花翎、那件黃馬褂以及鑲黃旗滿洲副都統的「兼職」都得讓趙德漢主動配合。
看起來趙安這個安徽巡撫是地方大佬,實際他屬於留任地方的滿洲大員。
上三旗的欽差。
跟趙安同一級別的左翼副都統福寧這會就在甘肅留任布政使,高原戰事結束不出意外的話福寧要就地升任巡撫,要回京任部堂。
對於逆書案,趙安的意思查肯定要查,但盡量把影響往小了壓縮,能保護就保護,絕不能將此案擴大,以保留江蘇文壇那點已經無比微弱的反清火苗。
早上就派曹丞到參府衙門通報了,所以趙安過來時參府趙德漢已經領著一眾軍官候在衙門口了。
趙安於眾軍官中一眼就看到了侯封,這位因為參與平定白蓮教亂之功已經升為正六品千總,當初隨侯封自願參與剿賊的三百多揚州綠營官兵事後都得到趙安的重謝,凡軍官都給請了功。
駐防揚州的綠營總共有三千人,但卻化整為零散布在揚州府轄各地駐汛,揚州城內實際隻有不到五百人的駐軍。
這就是為何趙安相信揚州將來可以和平易幟的原因。
真將揚州分舵的四萬漕工動員起來,清廷起碼得派二十萬兵馬來圍剿!
幾百駐軍連開胃菜都算不上,何況揚州綠營不少官兵都欠著趙大人的恩情。
沒見侯千總這會無論是內心還是表情都充滿喜悅。
趙安於他不僅是貴人,也是恩人。
見趙安下車,趙德漢連忙上前打千行禮,身後一眾軍官也跟著齊刷刷行禮。
「各位不必多禮,進去說話。」
趙安隨手虛一下便徑直向衙門內走去,趙德漢等人連忙側身引路,待到參將衙門正堂,趙安當仁不讓在主位坐下,徐霖按刀立於其側。
環顧一眾軍官後,趙安開門見山讓趙德漢說說那兩個逆賊的事。
「回大人!」
按趙德漢的說法,這兩個逆賊是被駐紮在泰州的綠營汛兵無意發現的,當時就從他們隨身行李中搜出幾十本逆冊,麵內容大逆不道。泰州方麵知此事重大,便趕緊派人將人押送府城。
趙安點了點頭,詢問這兩個逆賊都是什身份。
趙德漢說一人名叫陳天養,係淮安府鹽城縣人;另一人叫張雲台,係海州人。
「...此二賊嘴硬得很,除了姓名籍貫其餘一概不招,隻說是尋常行商,那逆書是他人托寄,二賊並不知情。」
頓了頓,趙德漢補充道,「末將覺得此事關係重大不敢擅專,本打算將人犯與證物一並移交給揚州府衙處置,恰逢大人您駕臨揚州——」
這番話明顯是托辭。
趙安無意戳破趙德漢的謊話,他在認真思考一個問題,海州說的是連雲港,連雲港和鹽城都位於蘇北,這與他原先以為逆書是由蘇南地區文人向外傳播的判斷不合,倒是有些意外。
想了想,起身說要看看這兩個逆賊。
很快就被帶到參府衙門的一處臨時牢房,這地方原先是用於懲戒幹犯軍紀士兵的,極其陰暗潮濕。
二賊被分別關押,陳天養約莫三十多歲,皮膚黝黑,像是常受風吹日曬;張雲台則稍顯文弱一些,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眼神同樣透著股倔強。
看到被綠營的人簇擁過來的趙安,陳、張二人隻是頭看了眼便又低頭。
趙安沒有立即審問二人,而是讓趙德漢取來逆書翻看,發現上麵印的內容與江蘇巡撫福崧、安徽按察使張誠基給朝廷的奏報完全吻合。
回到大堂方命將二人提來訊問,結果自是一問三不知。
「大人明鑒,小的就是個小生意人,幫人帶點貨,哪懂這些?那書是別人給錢讓捎帶的,小的不識字,真不知道麵寫的啥要命的東西啊!」
陳天養在大堂上不住喊冤。
旁邊的張雲台也說他們就是賺點跑腿錢糊口而已,根本不知書寫的什。
趙安並不動怒,隻問了三個問題。
一書幫誰帶的?二在何處交接?三酬金多少?
結果二人支吾半天,隻說是在路上偶遇的陌生人記不清相貌,酬金也說得前後矛盾。
「大人,不用大刑,這兩逆賊不會招的!」
趙德漢瞧著來氣,建議動用大刑。
趙安卻擺手製止趙德漢,動刑要有用,你趙老爺也不至審了半個月也沒審出個米和豆子。微一沉吟吩咐千總侯封:「你讓人十二時辰輪班看守二賊,單獨關押,室內燈火不息,不許他們睡覺,也不許任何人與他們交談。」
趙安是要熬鷹。
剝奪睡眠加上持續光照和精神壓力,遠比肉體刑罰更能摧垮人的意誌,基本沒有人能長時間抵抗這種源自生理本能的折磨。
接下來的四天,對於陳天養和張雲台而言如同置身於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二人被分別關進兩間空空蕩蕩隻有一張草席的屋子,窗戶被封死,白天黑夜都點著數盞明亮的油燈,每隔半柱香就有士兵透過門上的小窗冷漠地看他們一眼,確保他們保持清醒。一旦發現二人有打盹跡象就會立刻敲門斥,甚至進來用冷水潑臉。
第一天過去二人眼皮開始打架,頭腦發脹。
第二天精神開始恍惚,耳邊似乎出現幻聽,對時間的感知完全混亂。
第三天,生理和心理都達到了極限,無法入睡導致頭痛欲裂,思維遲鈍,情緒變得極不穩定,時而暴躁時而崩潰哭泣。
第四天夜張雲台首先崩潰。
當守衛再次打開小窗觀察時,他撲到門邊用沙啞近乎癲狂的聲音哭喊道:「我說,我什都說,隻要你們讓我睡一會兒!」
幾乎在同一時間,隔壁也傳來陳天養類似野獸般的嚎叫和哀求。
這幾天都在與揚州商界、士紳見麵搞「招商引資」活動的趙安得到消息趕來,沒在參府衙門大堂審,而是在一間燈火通明的簽押房內分別提審二人。
心理完全崩潰的陳、張二人跟竹筒倒豆子般將他們的底細交待的幹幹淨淨。
據二人供述,他們是河南震卦教的教徒。
震卦教的前身是清水教,教主就是乾隆三十九年於臨清造反的王倫。而清水教的前身八卦教實際就是白蓮教。
王倫起事失敗後清水教殘餘勢力在北方農村繼續秘密傳布,主要活動於魯、
豫、直三省。教中按八卦分派,以坎、震、離三支最強。
現任震卦教教主的是一個叫李文成的人,兩江地界發現的逆書也根本不是江南反清文人秘密編寫傳播,而是李文成手下一個叫劉先生的編撰,爾後指令教徒向江淮地區秘密散發,目的是吸引百姓加入震卦教,為下一次反清積蓄力量。
聽了陳天養交待,徐霖忍不住低聲道:「大人,又是白蓮教。」
趙安微嗯一聲,後世人總以為清朝造反最多,活動也最活躍的是天地會洪門什的,實際持續清朝二百多年統治不斷造反的是白蓮教。
天地會洪門在白蓮教麵前就是個屁。
不說兩年後爆發的白蓮教大起義,就是十幾年前王倫在臨清的起事都是天地會洪門得膜拜的存在。
陳、張二人於震卦教也就是兩個小嘍羅,教內機密知道的不多,如他們這般奉命南下傳播禁書的有好幾百人。
唯一重要信息就是張雲台供出震卦教的教主李文成自稱什大明天順李真主。
「大明天順李真主?」
徐霖被這個名號聽的想發笑,這些個白蓮妖人給自己起的綽號真是一個比一個荒誕。
「天順?」
趙安也覺好笑,「天順」是明英宗朱祁鎮複辟後的年號,這李教主學什不好要學叫門天子的。
既然事情是白蓮教搞出來的,且這震卦教還是當年清水教的漏網之魚,又與江南文人沒有什關係,趙安便打算如實奏陳清廷,讓河南、山東和北直隸的官府去查辦此案,他才沒功夫跟著摻和浪費精力。
忽的心中一動,朱祁鎮能夠複位是因為石亨、曹吉祥等人發動奪門之變,這位李教主以天順自稱,難道也想奪門?
奪門,奪的可是紫禁城的門。
想到這,忍不住想到一人,不禁問那跪著的張雲台:「你們教可有一個叫林清的人?」
「林清?」
麵無人色的張雲台搖了搖頭,「林清不是我震卦的人,他是坎卦的大師兄,以天理之名在京畿活動。」
天理?
趙安似乎明白了什,卻是沒有再詢問張雲台,也沒有再提陳天養,而是讓人叫來參府趙德漢,當著其麵寫了一張手條遞了過去,說道:「逆書一案多省均有發現,朝廷令本撫徹查此事,考慮此案關係重大,本撫決定將這些案件並案合查...陳、張二賊本撫提走,此事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若消息走漏,本撫便上書革去你的頂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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