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王婷

    廣渠門內大街，筒子樓下。

    如今天氣冷了，早晚溫差又大，宋大爺都是趁著天氣暖和的時候出來活動。

    上午10點多，宋大爺在周圍溜達了一圈，在樓下的空地上做拉伸，別看老頭年紀不小了，但因為經常運動的原因，筋骨比年輕人都軟。

    忽然，一輛綠色的解放卡車開到樓下，宋大爺好奇地望了過去，沒見過周圍鄰居坐過這樣的車。

    他停下了運動，好奇地走了過去。見到副駕駛室下來一個年輕男子，外麵穿著黑色呢子大衣，麵穿著黑色毛衣西褲，腳上是黑色皮鞋。

    宋大爺笑著問：「小夥子，你哪個單位的？是來找人的還是串親戚？」

    李哲看著眼前的老頭，瞧著眼熟：「宋大爺，您不認識我了？」

    「你看著眼熟」宋大爺上下打量著李哲，小夥子個頭不小，人長得也周正，自己要是見過，應該能記得才對——

    李哲提醒道：「李振國是我叔。」

    宋大爺砸吧著嘴，噴噴稱奇，「哎喲，想起來了，是大營村的小夥子！，我說咋看著眼熟，你跟誰學的？咋穿成這樣了？這身行頭可不便宜吧，我都不敢認了。」

    「還成吧，花了我小兩個月的工資。」李哲覺得這樣說大爺或許更容易接受。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掙一分花一分，一點都不知道節儉，可不如我們年輕那會兒會過日子。」宋大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笑著說，「上去吧，那會兒我還見你叔了，

    估計今天在家休息，沒去廠。」

    「滴滴.」李哲的尋呼機適時響了，他從腰帶上取下尋呼機看。

    宋大爺也是個有見識的，知道這是個好東西，立馬湊上來問：「小夥子，你這尋呼機花了幾個月的工資？」

    李哲有些哭笑不得：「大爺，這個啊—————·得按年算。」

    宋大爺：「...」

    筒子樓，2樓。

    陳家玻璃窗上凝著冰花看不清外麵，小屋卻暖烘烘的。

    老太太依舊坐在床上織毛線，不過今天換成暗紅色，而且看著不像是毛衣，更像是圍巾。

    老太太不時的抬頭看一眼對麵的書桌。小胖子坐在書桌中間，旁邊還坐著一個容貌俏麗的女孩，脖頸修長白皙，舉止恬靜，帶著一股書卷氣息。

    小胖子右手握著原子筆，將筆帽塞進嘴，麵對著一本英語練習冊，一副皺眉苦思的樣子。

    女孩拿著鉛筆在練習冊上劃了幾下：「這個題不對，第三人稱單數動詞要加s」」

    這道漢譯英，明天會下雨嗎？屬於一般將來疑問句。你自已翻譯的對嗎？

    還有改錯題，你認真看了沒有？對的都能改成錯——」

    女孩的聲音清脆，很好聽，但此時在小胖子耳中卻猶如唐僧念經，他側臉偷瞄表姐，

    嘟囊道：「二姐，我們老師都說這樣翻譯沒問題；改錯題是我粗心看錯了。」

    「哪來那多粗心，說到底還是沒掌握。」女孩略有些不滿，瞪著他，「就你這學習態度，別說上北大了，北大荒的拖拉機證都考不上！」

    「噗—」一聲，陳老太太笑出了聲，見外孫扭頭瞪自己，她趕忙收起笑：「小輝啊，你二姐當年背單詞把台燈都熬壞了三個，你也得認真學啊。」

    「哼—.」小胖子哼了一聲，嘴巴的老高，頗有些不服氣。

    突然，外麵響起宋大爺的聲音：「老陳家的」喊到一半停了，過了一會才有下半句，「有客人來了。」

    陳老太有些納悶，嘀咕道：「這宋大喇叭平常說話利索得很，今個怎卡殼了？」

    小胖子從凳子上竄起來：「準是二哥來了，我去開門！」

    小胖子走到門口開門，外麵站著一個青年男子，笑道：「二哥，你來了，快進來。」

    李哲提著兩個菜籃子進屋，對著陳老太招呼道：「老太太好，我今個是來送菜的。」

    陳老太比往日熱情了很多，招呼道：「好好，快進來坐，外麵冷。你叔出去買菜了，

    一會就回來。」

    李哲將菜籃子放下，見到屋子還有個身材窈窕女孩，梳著黑色馬尾辮，穿著一身粉色高領毛衣，深藍色牛仔褲，棕色小短靴，青春時尚。

    陳老太介紹道：「這是小輝大姨家的二閨女，在京城外國語大學上大二，比你小一歲，叫妹子就成。婷婷，這是小輝的二堂哥，你爹就是托人家幫忙買菜的。」

    李哲打量著女孩：「我叫李哲。」

    女孩點點頭，笑著說：「我是王婷，也是王主任派來接頭的，他今個兒廠突然有事，要晚點才能過來。」

    「二哥，你今個都帶什菜來了？」小胖子搬了把椅子湊過來。

    李哲接過椅子，坐下，「你自己打開看。」

    小胖子掀開菜籃子上麵的棉褥：「黃瓜菠菜西藍花生菜青椒蘑菇—-還有草莓！這個好吃！二姐，你剛才不是還說想吃草莓嗎？」他扭頭看向王婷。

    王婷也蹲下身，好奇地看著菜籃子的青菜：「這是在暖棚種出來的嗎？」

    李哲說道：「跟傳統的暖棚不一樣，算是一種新式的蔬菜大棚吧。」

    蔬菜上還掛著露珠，看著就新鮮，王婷站起身：「李二哥，這些菜多少錢？我先把帳給您結了。」

    李哲客氣道：「也不是外人，就給錢了，讓王叔拿去用就是了。」

    「那可不行，我爸說了，您能幫著找菜就很不容易了，哪好意思白要您的。」王婷婉言謝絕，從書桌的包掏出一個紅色皮夾，「多少錢？我給您拿。」

    李哲也就是客氣一句，對方要給，哪有不收的道理：「黃瓜是八塊一斤；菠菜六塊一斤；蘑菇五塊一斤。其他的菜都隻供應涉外餐廳，收的是外匯券：西藍花青椒都是五元外匯券一斤；生菜四元外匯券；草莓十元外匯券一斤。除了草莓隻有兩斤，其他的都是四斤裝。」

    聽到這菜價，王婷白皙的手指停止了掏錢的動作，心中暗道：好你個王主任，還說什不讓我白跑一趟，剩下的錢給我零用？這別說剩錢了，我還得往搭錢！

    陳老太太也驚到了，她本以為黃瓜最貴，但聽到草莓賣十元外匯券一斤，嚇得一哆嗦那天她也吃了兩個草莓，那跟吃外匯券有啥區別？

    她看向李哲的目光又有些不同，這孩子是個實在人。

    「我來算錢！」小胖子拿來紙和筆，一項項加起來：「黃瓜，32元；菠菜，24元；蘑菇20元。總共是76元。其他的都是外匯券：西藍花20外匯券；青椒20外匯券；生菜16外匯券；草莓20外匯券。也是76外匯券！」

    王婷從錢包拿出錢，遞給李哲：「李二哥，你數數。」

    李哲掃了一眼，大差不差，直接塞進了兜。隨後，他蹲下身拿出一個紙包：「草莓我多帶了一些，給你們當零嘴吃。」

    小胖子眯眼笑，立馬接過來：「我去洗！」這些菜他也就是看個稀罕，除了蘑菇都不怎愛吃，但這草莓他是真喜歡吃。

    老太太走過來，拿過小胖子手的草莓：「你會洗什？我去洗吧，你陪著你二哥玩會兒。」

    老太太出門了，王婷本想繼續教小胖子作業，但也不好晾看李哲一個人，問道：「李二哥，你給涉外餐廳送菜，經常見外國人嗎？會跟他們交流嗎？」

    「見是經常見，但很少交流。英語我說不好，但日常用語能聽懂個七七八八。」李哲之所以能聽懂外語，跟見老外關係不大，主要是後世喜歡看美國大片和美劇。

    一個人一瓶酒一部美劇四個小菜能喝上半天，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

    他現在還記得，自己當初看《行戶走肉》，驚為天人，欲罷不能。

    王婷有些意外，她本是隨口問，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她今年剛上大二，接觸外國人的機會不多，一直想練習口語都沒機會。

    「李二哥，我是英語專業的，要不我說幾句英語，您聽聽？」

    「可以啊。」

    王婷眨著大眼睛，用英語清晰地說道：「Wouldyouliketeaorcoffee？」（你想喝茶還是咖啡？）

    李哲用漢語回答：「我早上剛喝過茶，來杯咖啡吧。」

    王婷繼續用英語說：「Howoldareyou？」（你今年多大了？）

    李哲漢語答：「20歲。」

    王婷問：「Whattimeisitnow？」（現在幾點鍾了？）

    李哲看看手表：「上午十一點。」

    王婷心中有些意外，沒想到李哲真的能聽懂她的英語，問道：「李二哥，你覺得我的口語怎樣？」

    李哲很認真地說：「還可以。」

    王婷追問：「哪不可以？你不是都聽懂了嗎？」

    「就因為我聽懂了，反倒覺得有些不對。老外說話，我都要反應一下，有時候說得快了，隻能聽懂個大概意思。但你說的英語我都能聽懂。」

    小胖子明白了，樂的「哈哈直笑：「二姐，你這屬於中式英語，外國人聽不懂，隻能說給國人聽，哈哈—」

    王婷警了小胖子一眼：「你行，你來說。」

    「我說就我說，咳———」小胖子清了清喉嚨，用英文說：「Nicetomeetyou，

    welcometomyhome.」（很高興見到你，歡迎來我家。）說完，也不等李哲回答，反問：「二哥，我說的咋樣？」

    李哲笑著點評：「你這個就更親切了，京腔麵帶著冀州腔，老外喜不喜歡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歡。」

    「哈哈」王婷也樂了。

    「咯哎——」

    一聲，門從外麵打開，李振國帶著一陣冷風進來，「好家夥，你們三個夠熱鬧的！」

    「二叔。」

    「姨夫。」

    「爸，我們說英語呢，二哥誇我的英語親切！」小胖子直接往自己臉上貼金。

    「好好，你們接著說，我去做飯，中午給你們做好吃的。」李振國將手的東西放下，忙著做菜了。

    「二叔，我給你打下手吧。」

    「不用，你跟小輝玩吧，一會就好。」李振國拿了一些食材，端著盆子去外麵做飯了。

    他也沒走遠，就在走廊的過道上切菜，聽著三個孩子在屋子聊天，心中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