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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5章 朝中有奸臣欲謀害聖駕

      朱翊鈞的一場重病,直接把大明上下嚇得瑟瑟發抖。

      二十二年十月初開始,各地陸陸續續的奏疏,開始抵達京師,麵的內容就一件事,請陛下怠政。

      這種請求是非常少見的,整個大明官場,都快上百年了,都在求皇帝勤政,這請皇帝怠政的奏疏,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樣的稀奇。

      朱翊鈞自然以為是場麵話,畢竟皇帝剛剛生了一場重病,靠著數十年如一日的積累,才躲過了一劫,說點祝福的話,很合理。

      但很快,朝廷內外上下這種聲音越來越廣泛,皇帝才知道,臣工們來真的,真的在請皇帝稍微懈怠一下。

      萬曆維新之前,江山社稷風雨飄搖,幾近於凋零,內部矛盾重重,官兵民之間的衝突一次比一次劇烈,可是隨著萬曆維新持續推進了二十二年,江山已經穩固了起來。

      大家也逐漸習慣了皇帝的做事風格,陛下不柔仁,但陛下講道理。

      碰到個講道理的皇帝,各個階級,都覺得不容易,現在江山穩了,陛下卻被長途跋涉,搞成了這樣。

      “這些個臣子,總是在為朕找理由,朕不遵醫囑才遭橫禍,這多奏疏,居然沒有一個說到這點,沈鯉、徐成楚、範遠山這些骨鯁正臣,也避之不談。”朱翊鈞對大明朝臣的骨鯁度,略顯不滿,有點不夠硬。

      “陛下,表麵上看是不遵醫囑,實際上確實是長期積勞成疾,臣倒是覺得百官所言,並無差錯。”張宏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朝臣們沒有抓不遵醫囑的次要矛盾,而是抓住了積勞成疾的主要矛盾。

      陛下這病,歸根到底是累出來的。

      “也是。”朱翊鈞想了想,張宏說的有道理,就他這個拚命的架勢,這劫早晚都要來。

      連一些勢要豪右、鄉賢縉紳、富商巨賈都開始通過各種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他們請皇帝稍微休息下,再來一次,陛下沒事兒,他們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這個鬆江知府胡峻德,胡鬧!”朱翊鈞嚴厲批評了胡峻德的所作所為,下旨讓胡峻德把一大批鬆江地麵勢要豪右放了。

      這一次皇帝重病,已經退隱的孫克弘都被抓了。

      陛下重病的消息傳到了鬆江府,鬆江府地麵流傳出了一種說法,說極樂教徒聯合叫魂邪祟,在陛下離開的時候,對皇帝進行了作法叫魂。

      鬆江府立刻展開了全麵的調查,查到了接近千人的極樂教徒和叫魂邪祟。

      隨著皇帝的病情加重,胡峻德的追查越發嚴密,但凡是有一點點關係的人,全都被抓了,孫克弘府上有個丫鬟,被查出是極樂教徒,孫克弘滿門上下,一個不落,鋃鐺入獄。

      不僅是孫克弘,鬆江地麵所有有名的勢要豪右,基本都被抓進了大牢。

      一旦皇帝真的龍馭上賓,這一大批勢要豪右會是什下場?怕是要給皇帝一起殉葬了。

      這種事不僅僅發生在鬆江府,揚州、杭州、應天,這幾個府都有發生,越是有錢的地方,越不缺乏物質,有些丫鬟、下人不缺吃穿,就很容易受到這些邪祟的蠱惑。

      要說胡鬧,那也不是。

      大明整體而言,要對事情進行追責,要有人承擔責任,也算是一種社會共識。

      那英明神武、中興之主的皇帝突然走了,就要有人為此負責,勢豪對朝廷政策不滿,含恨在心,買凶咒殺,這個邏輯就顯得很合理了。

      要不是勢要豪右們幹的,難不成是百官幹的?

      朱翊鈞立刻擬旨,把這些受了無妄之災的遮奢戶,統統放了,當然這麵有兩到三家不是那無辜,他們和這些邪祟聯係很深,甚至是邪祟背後的金主。

      朝廷如此高壓之下,還有近千人的邪祟在鬆江府,背後沒人支持,那是假的。

      這也是胡峻德把案情擴大的根本依據,連都察院都挑不出胡峻德的問題來。

      勢要豪右請求皇帝陛下保重龍體的理由,也是讓朱翊鈞有些哭笑不得。

      倒不是說多敬愛皇帝,他們敢說,朱翊鈞還不敢聽。勢要豪右主要擔憂的是寶鈔,陛下這一走,太子才十三歲,哪有那強的信譽,可以繼續發行寶鈔?

      寶鈔一停,大明立馬錢荒,錢荒就是缺少貨幣和貨幣缺乏流通性的總和。

      在皇帝病重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大明的黃金快速貶值,白銀的價格一日三高,直到皇帝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所有人臣子麵前,這黃金和白銀的價格,才變得平穩了起來。

      勢要豪右真的祈求陛下,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保重龍體,就是保江山社稷,真的別這拚了,又不是萬曆初年那種困難局麵,多少享受享受。

      “確實。”朱翊鈞最終朱批了這些奏疏,下了一份聖旨,宣布自己開始‘怠政’了!

      不過這個怠政的聖旨,也就是安撫下人心,他給自己放假,是每六日休息一日。

      匠人們普遍上十二天工休息一日,這次改製,才變成了六日休息一日,而皇帝這二十二年,幾乎沒有什休沐,即便是過年休沐,也是四處奔波,接見外官、耆老、百姓,處理皇極門問政典的奏疏。

      朱翊鈞光看到了匠人們辛苦,大臣、朝臣、天下百官、勢要豪右們上奏,朱翊鈞才注意到,自己似乎也有點過於辛苦了。

      六天休一天,已經是朱翊鈞的妥協了,再多休息,恐怕會影響政事的順利流轉。

      “陛下,大醫官下了醫囑,希望陛下接下來這三個月,每五日操閱一次軍馬,等到三個月,陛下身體恢複了,再如平日。”張宏提醒陛下,要遵循醫囑。

      這三十斤肉,掉的不是肉,是精氣神,是命。

      三個月的休養,還是陛下身體強健的基礎上,否則時間會更長。

      “這次朕一定謹遵醫囑,就是去京營,也是去看看,絕不操閱軍馬。”朱翊鈞答應了下來,五天操閱一次,三個月的恢複期,大醫官們的醫囑是非常合理的。

      十月十四日,大明皇帝再次召開了一次大朝會,這次大朝會,他還是從承天門走進了皇極殿,主要是讓京城百官都看看,他真的恢複的不錯,也省的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他還宣布了安南捷報。

      駱尚誌向著升龍城進攻,一路大小戰十七次,在抵達升龍城的時候,由劉綎、戚繼美等人率領的七萬西南漢軍,從諒山南下,抵達了升龍城下。

      水陸兩線,打的鄭鬆找不到北,城內訌還沒鬧完,大明軍就到城下了。

      而主帥陳璘,則揮師南下,直取峴港。

      讓陳璘沒想到的是,安南南軍戰力,比北軍弱的多,四艘快速帆船,三十三丈的快速帆船隻兩輪齊射,峴港城主就直接投降了,大明軍順利接管了峴港。

      安南這個兩頭重的扁擔,被攔腰截斷。

      大明第一階段戰略目標,拿下升龍城,就可以宣布完成了。

      在結束了大朝會後,朱翊鈞特別召開了對安南用兵的廷議,戎政可是國朝大事,隻要用兵上的事兒,朱翊鈞都會召開廷議,聽文武大臣的建議。

      “陛下,明香社,北國人。”大明首輔申時行出班,他麵色十分複雜的說道:“鄭鬆有點作繭自縛了。”

      這次大軍推進如此順利,當然和大明軍容耀天威有關係,也和明香社有關。

      大明方麵,認為明香社是鄭鬆等五主七十二姓的拿捏大明的底牌,但申時行的評價是作繭自縛。

      明香社是安南朝廷炮製出係統性壓迫所謂北國人的製度,這種壓迫反倒是讓安南的大明人團結在了一起。

      等到大明天兵至,大明軍甚至不用擔心糧草補給,明香社出人出力出糧出車,帶著糧草輜重就直接投奔大明軍了。

      七萬西南漢軍、三萬水師,打到升龍城下,就從十萬變成二十萬了,這些明香社、北國人,積極參與到戰爭之中,他們提供了許許多多的情報給大明軍,讓攻伐變成了單向透明。

      安南軍隊任何調動,都瞞不住大明軍,這仗打的,真的十分順利了。

      “一離開大明,就愛大明。”申時行還說了一個客觀事實,這些明香社的大明人,他們離開大明的時候,可能帶著濃烈的不滿,可是到了海外,這些人就變得通情達理了起來,在海外,沒人慣著他們了。

      而且明香社製度,還解決了一個可怕的問題,那就是出海的大明人團結問題。

      大明人出海,都不太團結,但明香社這種係統性壓迫製度,反而讓這些大明人有了極強的組織度。

      “這不等同於五主七十二姓,在安南建立了一大堆的漢鄉鎮?”朱翊鈞忽然明白了申時行說的意思,安南這個製度最大的問題來了。

      你讓大明人團結起來,還想有好日子過?

      黎牙實在《論中國》,討論了擊敗中國的唯一辦法,那就是不要給中國,或者說給大明,施加太強的壓力,讓大明困於內部勢力彼此之間的利益矛盾中。

      如果給大明帶來了足夠大的外部壓力,反而會讓大明人離開內部傾軋的泥沼。

      張居正在見到黎牙實第一麵,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日不落帝國這個稱號的出現,給大明天朝上國,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中國是典型的績效贏學,連日不落的成就都沒有完成,怎好意思說自己是天朝上國?

      最終,大明通過冊封安東尼奧為葡萄牙國王,實現了偽·日不落,完成了禮法的構建,但這不是真的贏了,贏要真的贏,偽·日不落,終究是偽,開海很快就形成了朝中的共識。

      這就是黎牙實說的,不要給大明任何的外部壓力,否則就會團結在一致,唯有分化。

      明香社最大的問題,就是安南五主七十二姓,給出海的大明人,施加了足夠大的壓力,即便是沒有大明天兵抵達,時日一長,明香社的大明人,就會擁有對抗他們的能力。

      大明人並不溫順,大明朝廷收田賦,武裝抗稅,時有發生。

      “陛下聖明,臣起初還擔心明香社的北國人,難以處置,現在反倒是不擔心了,大明軍的進攻越是淩厲,他們就越安全。”申時行由衷的說道。

      朱翊鈞嘖嘖稱奇的說道:“朕確實沒想到這一點,還在糾結如何處理,朕當初還在想,五主七十二姓膽敢對明香社漢人動手,朕隻能把這五主七十二姓都殺了,為他們報仇了。”

      “陛下,這些明香社,就是天然的軍屯衛所,稍加改良,就是大明統治安南的定海神針。”李如鬆出班,俯首說道:“臣懇請陛下下旨,招撫明香社北國眾。”

      李如鬆請旨招撫明香社的想法,正式開始了廷議。

      很快,他的提議就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讚同,隻有梁夢龍覺得,這個改良的過程,一定是打散了重新編民齊戶,同時征調足夠多的廣東、廣西漢人進入衛所,才算是改良成功。

      最終,李如鬆和梁夢龍關於招撫明香社和改製的提議,得到了廷臣們一致讚同。

      “那就按李將軍和大司馬的辦法來。”朱翊鈞在內閣擬定好的招撫聖旨上,落下了朱印。

      “陛下前日下旨,要六日休一日,臣請陛下珍重身體。”申時行再次俯首說道。

      

      這次皇帝重病的影響,比皇帝、朝廷預想的要大得多,陛下痊愈後,京師幾乎所有的寺廟、道觀,都是人滿為患,勢豪紛紛還願去了。

      一方麵陛下真的把那些遭受了無妄之災的勢豪給放了,這算是這些年,陛下對勢豪少有的偏愛了。

      律法是統治工具,得到公正就是得到偏愛,得到聖眷,勢豪們太了解公正的難得了。

      另一方麵,陛下身體健康,燕興樓交易行、金銀市再次開門,開門就迎來了一波全線暴漲,這代表著大明經濟有了更多的確定性,再加上陛下重病,都去許了願,這還願就成了必然。

      “陛下,京營亦有異動,人心惶惶。”李如鬆也是提醒陛下。

      在皇帝重病這段時間,京營有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傳言,朝中有奸臣欲謀害聖駕,陛下養兵六千日,當在今日!

      而這個奸臣,指名道姓,直指申時行。

      因為皇帝龍馭上賓,申時行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太子年幼,老皇帝走了新帝登基,他申時行就是元輔帝師,和張居正的地位一樣了。

      李如鬆怕自己鎮不住場麵,他當總兵一共還沒一年,威望不足,他不得不去大將軍府,把戚繼光請到了京營鎮守,才算是沒鬧出亂子來。

      “不是?!什意思?我要謀害聖駕?!”申時行一聽如此傳聞,眼睛瞪大,看著李如鬆哆哆嗦嗦,聲量已經提高到了糾儀官要介入的地步,他指著自己大喝問道:“我?”

      申時行的樣子,真的有點破防了,不談想不想,敢不敢,他哪有那個本事!

      “也就是說,一旦傳出噩耗,京營就要入城,把我殺了?”申時行迅速冷靜了下來,背後升起了一層的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真的會死,而且以奸臣的身份死去,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日後,他申時行怕是要跟司馬懿坐一桌去了。

      “嗯。”李如鬆猶豫再三,還是給了申時行一個肯定的答案,當時京營駐紮了九門,一旦噩耗傳來,申時行隻是第一個,李如鬆搖頭說道:“銳卒不接受陛下出現意外。”

      傳言真的會殺人。

      皇帝可以有無數種的死法,比如晉哀帝司馬丕、周武帝宇文邕嗑藥嗑死;比如明武宗落水肺癆;比如死漢成帝劉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比如唐敬宗坐船嚇死了等等。

      但這些看起來離奇的死法,在銳卒看來,對陛下而言不成立。

      陛下天天都能看到,陛下能拉虎力弓十矢十中,就是京營銳卒十萬,能夠做到的也不過百人之數。

      如此強橫的身體,說皇帝死於風寒,京營銳卒怎可能接受?而申時行暗害皇帝,就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這傳言有鼻子有眼,立刻引起了銳卒對申時行的敵意,就是陛下重病已愈,這種敵意也沒有分毫的減弱。

      而傳言成立的理由,就是申時行為太子遮掩。

      太子在是否天下追欠之事上猶豫不決,申時行為了求周全,上奏說自己讓太子奏聞聖上判斷,這種遮掩和回護,坐實了申時行和太子關係親近。

      萬事求周全,別人周全了,他申時行就不能周全了。

      申時行愣了許久,趕忙跪在地上,五拜三叩首,俯首帖耳的說道:“臣請陛下憐憫,臣請致仕歸鄉。”

      他是真心的。

      他求的是榮,可是被京營銳卒殺了,那他得到的隻有辱,哪怕是正史記載他多的偉大、光明、正義,但人們還是會相信,是他謀害了中興聖主。

      就像宋太宗的燭影斧聲,這事兒根本沒有發生。

      燭影斧聲,在宋仁宗時候,一名叫做文瑩的僧人,在《湘山野錄續錄》編纂的野史。

      而後在南北兩宋交際,宋高宗無後,當時民間普遍認為應該把皇位還給趙匡胤一係,而不是仍在趙二這一係傳位。

      這個野史這才廣為人知,最終宋高宗的養子宋孝宗,的確是趙匡胤一係。

      為江山、為萬民赴死,申時行是十分樂意的,士大夫追求的就是一場極致的落幕,可這種死法,他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申閣老言重了,明日申閣老陪朕去操閱軍馬,你和朕一起出現,軍兵心中的疑慮,自然打消了。”朱翊鈞對這事兒也很清楚。

      “去京營?”申時行呆滯的看著陛下,銳卒對他的敵意沒有消除,甚至有所加強,銳卒們會一直盯著申時行,但凡是他有一點點僭越之舉,恐怕就會有軍兵行誅奸之事。

      “朕讓你跟著一起,你就跟著一起來就是,沒什,銳卒都是講道理的人,不必害怕。”朱翊鈞再次肯定的說道,他要是躲著,反而這事兒永遠解決不了,去一次,誤會就解除了。

      “臣遵旨。”申時行再拜,陛下當然能保得住他,他隻要去了,就能化解。

      申時行是個賢臣,直麵矛盾的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而且申時行此行,還有點直麵生死的大恐怖。

      第二天,皇帝帶著申時行出現在了京營,轉了一個大圈,在軍兵麵前出現。

      申時行起初還兩條腿打顫,但隨著走動,他發現,銳卒們看他的眼神,變成了疑慮,而不再是敵意,申時行終於穩定了心神。

      隻要陛下還在,京營銳卒就真的很講道理,但陛下若是不在了,銳卒還講不講道理,那就沒人知道了。

      “申閣老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朕為何要推行乙未軍製的原因。”朱翊鈞在武英樓休息了下,對著申時行解釋著乙未軍製推行的原因,防止京營驕縱和暴力失控的必要步驟。

      人是靠不住的,隻有建立完善的製度,並且把製度執行下去,京營才能一直靠得住。

      “臣聽說了,大將軍為此付出極大。”申時行由衷的說道。

      這就是朱翊鈞要的效果,戚繼光不是看花了眼,而是為了大明計,不顧自己榮辱安危,哪怕是申時行都這覺得,而不是覺得戚繼光有什野心。

      “鬆江府的案子你怎看待?”朱翊鈞問起了這位曾經的鬆江巡撫申時行。

      申時行鄭重思索後說道:“胡峻德做的沒錯,勢要豪右其實不怕朝廷,他們隻怕陛下。”

      申時行的回答在保護胡峻德,胡峻德的擴大調查範圍,已經有點倍之的味道了,要是真的按倍之算,胡峻德即便是不被殺頭,也要被褫奪官身,胡峻德當然知道,但他還是幹了。

      壟斷資本這個龐然大物,之所以還在水麵之下,而不是浮出水麵,就是因為陛下還在,陛下的京營還在,有形的軍靴還踩在看不見的大手之上。

      陛下不在,胡峻德隻能把這批勢豪全都殺了,消滅壟斷資本的主體,為太子成長,爭取到幾年的時間。

      申時行沒有任何遮掩,完全講明白了胡峻德、鬆江、應天、揚州、杭州等江南地區的知府,為何借著叫魂邪祟和極樂教的名義,大肆稽查勢豪的原因。

      孫克弘都無法幸免,甚至孫克弘連遺書都寫好了,按照大明族誅辦法,他還有四個十六歲以下的孩子,不會被一並族誅,孫克弘對孩子們解釋了為何會有這場無妄之災。

      孫克弘比朝廷更加恐懼壟斷資本的出現,孫克弘用四個字去形容這東西的危害,傾覆之禍。

      傾巢之下無完卵,這壟斷資本真的出現,連孫克弘的孫子們,也要一並遭殃,沒人能保證自己的子孫後代,世世代代都是賢人,能保住家業、香火永不斷絕。

      公與私的關係非常明確,寧為盛世犬,不為亂世人,亂世壓根就沒有人能活的像個人,大環境不好,個人努力在大勢麵前,顯得格外徒勞;大環境好了,即便是天資不敏甚至又蠢又懶,也能活的像個人。

      “胡峻德還是有些過分了,還是要罰俸半年,以示懲戒,還要記一次下下評,不能這胡來。”朱翊鈞最終還是略施薄懲,胡峻德這擴大化,有一點點不太尊重秩序了。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下一任鬆江巡撫,可以考慮讓胡峻德上。”

      “臣遵旨。”申時行再次俯首說道。

      有些時候,罰不是真的罰,被皇帝蓋了賤儒的章,被內閣閣臣訓斥,看起來沒有任何損失,但基本仕途就到頭了,這是真的罰。

      而明麵上罰俸半年,暗地,卻把胡峻德寫到了鬆江巡撫候選人的身份上,這是暗地賞賜了些什。

      這事兒胡峻德做得不對,但也沒錯,一如當初兩個太監張進、張誠,在月港對泰西的大帆船課稅一樣,朝雖然沒吵明白,他們先做了不對,但課稅這事兒沒錯。

      朱翊鈞從武英樓回到了通和宮後,召見了西書房行走高啟愚,主要是環太商盟總理事會的相關問題。

      “這些個泰西的蠻夷,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大明的頭上,一群狼麵獸心的東西!他們覺得自己是環太商盟的理事,就上桌吃飯了?”

      “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鐵馬的技術上,不是朕小瞧他們,給了他們技術,他們玩得明白嗎?還不如黎牙實看得清楚!”

      “不是隔著一個太平洋,朕發十萬大軍,把他們挨個蹚平!蹬鼻子上臉!”朱翊鈞拍著麵前的一本奏疏,厲聲說道。

      這墨西哥總督府佩托總督,居然要求大明轉讓給他一部分的技術,包括采銀礦的吹灰法、馳道、鐵馬、造船等等。

      不是朱翊鈞小看他們,大明要做到這些,建了十八個大學堂,現在的泰西,真的沒有足夠的人才,玩這些技術。

      高啟愚趕緊小聲說道:“付錢的,不是搶。”

      “付錢的?不早說。”朱翊鈞把奏疏翻看了一遍,眉頭緊蹙的說道:“這奏疏也沒說付錢的事兒啊。”

      “聚斂興利散德,恥於談利。”高啟愚解釋了下,為何奏疏寫成了這樣。

      姚光啟和閻士選都是傳統的士大夫,這奏疏,把多少錢寫的那明白,有點銅臭氣了,日後這都是要寫進史書的。

      所以,奏疏,全都是合作共贏、共創未來這類的話,而私下書信,才把其中利益說明白。

      “付多少?”朱翊鈞輕聲問道。

      高啟愚低聲說道:“先期一次性付五十萬銀,日後每年利潤的50%,請大明委派管理,佩托總督沒有這方麵的人才。”

      “佩托總督還是有些恭順之心的,不枉費朕特批給了他戰爭借款。”朱翊鈞一聽,不住的點頭,肯定了佩托總督的恭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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