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6章 天都鎖龍
姬景祿已登現世極限高處,與任何真君都隻有廣度的差距,沒有高度的差別,不免也顧盼自雄。
雖說超脫是永難及的下一步,等他練成武卒,重鑄鬥厄,得封一字王,於神霄戰場立大功,受中央國勢溫養數千載,得以圓滿離枝,一別不欠-或者才有眺尋此路的希望。
但想著有天都鎖龍陣壓製,自己隻是轟這邪仙一拳,試試拳頭硬否,當無大礙大不了收回來嘛!
沒想到混元邪仙這不講道理,當場把拳頭沒收。
大片大片的混沌,向他的武軀蔓延,幾無限製,不受阻礙。什中央秘法,武道極軀,都如秋絮逢刀,不堪一橫。
他縱身欲退,卻感受到一股無所不在的引力,將他的身魂都住,貼在這團混沌上。
他鼓力掙紮,卻感覺自已像是脫水的魚兒,被摁在砧板上宰!
無上武軀,無力可用。玄鐵之扇,離不得腰。
眼前混沌一片,俄而—天地初分。
一種絕不動搖的力量,熔鑄在銳不可當的劍鋒中,劃開了混沌,將姬景祿的斷臂,斬至連肩處,光禿禿的隻剩一塊不帶皮肉的肩骨。
姬景祿也驟覺一鬆,縱身飛退!
這時他才看清那柄劍一—
中正堂皇,銳而莫禦—【君雖問】!
單臂提鋒的公孫不害,如山而峙,一劍橫來。
他作為對手讓人感到壓力,作為戰友則尤為可靠。
不僅一劍救下了姬景祿,更放出黑白兩色混淆雷火的刑鏈,穿空鑿勢,將肆無忌憚蔓延的混沌之風,框為一團。
曾經的「豪意」孫孟,不僅是天下豪俠,更是鑄器高手。
在三刑宮,更獨造「法爐」
這條刑鏈以他的絕巔手臂為原材,以人道洪流為爐,灌注了「自伐其罪」的事實意義,貫徹了他對法的理解,通過他獨創的【天下鳴】之術,在世所矚目的天下台熔鑄而成。
使得法家傳世的鎖鏈法術,這排名第四的【無晦青冥】·自此有了主體。
天下法家修士,在運用此法時,都能自這條主體刑鏈借力,當然也可以反過來滋養它。
當時他若能問責中央帝國成功,這條刑鏈才能算作圓滿功成,功著天下。可惜被姬鳳洲掃蕩孽海的大手筆,橫衝直碾,撞得如塵埃一般,根本未有風浪。
法家宗師所付出的巨大代價,使得它保留了演化為類洞天之寶的可能。隻是缺了問責中央這一步,實現這「可能」的過程,就要更為複雜一些說未來,尚長遠。說現在,它已然威著。
此刻在公孫不害的操控下,這條刑鏈更如神龍混世,翻江攪海。竟在混沌之前,建立起秩序之牆!
倒退中的姬景祿,看著這一切,眼神十分複雜。
中央以黃河之會為布局基礎,傾國落子,勢要蕩平孽海。這場討伐混元邪仙之戰,可以說是景國的戰爭,所有的榮耀都歸於景國,責任當然也是。
即便範圍再大一些,責任也該歸屬於在場的各大霸國。
但是公孫不害剛剛殺徒斷臂與景國對峙,卻鬧得灰頭土臉,回去還要放開刑權閉門思過的公孫不害.—.
卻還是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他本可以作壁上觀!
即便基於法家的責任,他也可以等在這,等到景國損失慘重後,再站出來做最後的彌補。這也是不虧大節,兼得責任和恩怨,無人可以指摘的事情。
但在本可以旁觀,無人要求他的時候站出來,才顯出當年行走江湖時,「豪意」的姿態,見其義,也更見法的擔當。
唯因如此,這一劍才如此銳利。這一條【無晦青冥】,才可以縛住混沌。
「刑人宮主不計前嫌,劍橫混元,真乃宗師氣度!」洪君琰撫掌大讚!
公孫不害並不回頭,【君雖問】懸在他身前,而他單手握住了刑鏈,將混沌之風縛緊而解分,重歸於元力和時空,建立穩定的秩序。
天下台已經沒了,【無晦青冥】圍成新的鬥場「我之道也,德法並舉。法為德之限,義為德之行!」
「為顧師義而恨是我的義,看著他死是我的法。殺吳預是我的法,因他恨人恨己,是我的私心!」
「公孫不害有私心,法家不缺大義。」
「世上有很多事,高於個人恩怨。」
「我隻是送出了本該在此的一劍。」
不同於高冠博帶的吳病已,公孫不害布衣單薄,由此可見青筋浮起的手臂,如遊龍一般!
他說道:「黎皇建國,說為天下黎民,黎國擺駕,必言煌煌人間。今何故也,在此作壁上觀?」
三刑宮這些人好像沒什結黨的心思。
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地監督和鞭答。
洪君琰似是沒有想到,隨口捧公孫不害一句,幫他貶一嘴景國,竟反被公孫不害拿住話柄,抵在牆頭,表情有一瞬間的然。
但下一刻他就長身而起。
「萬方無恙,天下公心。掃蕩孽海,豈容朕辭!?」
畢竟是曾與唐譽相爭的豪傑,他一步踩碎了台階,拳頭便與邪仙迎麵!
這不是姬景祿那一隻讓混元邪仙毫無反應以至真的砸到臉上的拳頭混元邪仙畢竟看來了一眼!
那並不經意的目光,似乎有灼穿時空的恐怖高溫,在移來的過程散著隱隱青煙。
視線最後聚集的位置,一團空洞邃顯於彼,將洪君琰的拳頭托舉。
那是一個足以容納所有的空洞,瞧來並不真實,但內無限廣闊,就像是孽海中的一個已然滅的氣泡世界。
洪君琰的拳頭陷下去,近乎無限地下陷一一卻見霜色在空洞中極速蔓延,似無數縱橫交錯的冰雕橋梁,撐住了這個空洞,使之變成了一個冰結的空洞世界,一時霜色無邊!
喀唻!
雪原皇帝的拳頭,從冰裂的空洞中探出來,迎著混元邪仙的目光,轟碎這目光!再次靠近混元邪仙的臉!
「朕於天下有所付,黎國衛人族有責!」
他的拳頭猛地一頓,那瞬間爆發的恐怖的壓力,將拳前三寸方圓的空間,都碾得塌陷,一時光折雪潰。
而塌陷的這一小塊空間,像是變成了一隻甲手,容納了他的拳頭,又像是一座法壇,
釋放了他的力量。
轟轟隆隆的這隻拳頭,在這方急劇變化的空間,驟停而驟張,五指大開警如五指冰峰出雪原,其上有冰鳥飛。
凜冬仙術·千山飛絕!
仙術籠罩了整個天下台範圍,在元力,在空間,在無晦青冥之鎖鏈,甚至在混沌,都有大大小小的冰鳥往外飛離。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冰鳥飛離的過程,帶走了一切,包括壽數。
對於永的存在來說,壽數的增減當然是毫無意義的。
但混元邪仙的壽數若是真能化為冰鳥飛走,那永與否,或許要變成疑問。
洪君琰達不到超脫的層次,黎國未能升格,也不足以推舉他以超脫的戰力,他一直在苦思麵對超脫的辦法!
「千山飛絕」這門全新的仙術,就是他的嚐試之一。以此探尋瓦解永的路徑,化無窮為有窮。
混元邪仙的確也有幾根頭發絲飛起來,化成冰鳥,各自翔空,令台下的黎國人都露出喜色一黎皇在這時候出手,若是取得決定性的戰果,完全可以宣傳成挽狂瀾於既倒,收拾了景國的爛攤子!
至於這攤子是不是真的爛了且有得吵。
分擔景國的責任,自然也該分潤景國的榮光。
洪君琰遇事果決,把逼迫視作邀請,把危險當做機會,這一記仙術實在漂亮!
但混元邪仙隻是哼哼一聲,露出了厭倦的表情。
放任壽飛是因為好奇,飛了幾隻就覺乏味。
的痛楚沒有淡去,也還困惑惘然。靈智全然迷失,一切都是本欲。
本欲好奇———本欲厭倦。
所以抬手一一長河搖動!
太清之天無法壓下的凶威,玉清伏魔之鏈不能阻止的行動。
間丘文月警了一眼楚國那輛遠去的戰車,翩然踏足高空,抓住這卷玉簡,似投壺一般丟去一一玉簡卷成一卷,蒙光而漲,好似撐天玉柱!又即傾斜下來,橫世而動,要掃盡萬塵埃,就這樣向混元邪仙轟去。
卻被他一個眼神就瞪碎!
散為天上地下,飄飄灑灑的光點。
混元邪仙嘴巴一合,那些放飛的冰鳥竟然消失一空,都被吞咽。抬起的那隻手往前一抓,洪君琰竟成一寸之小,被捏在指間!
嘴巴一張,呼呼的風吹,而竟有漫天風雪,過齒隙而出。所吞咽的凜冬仙力,被他吹出來,凍結了小小的洪君琰。
然後捏著這尊袖珍的雪原皇帝,像扔一顆豆子,扔進嘴。
「啊鳴!」
的牙齒未能立即合攏,在上下兩排整潔的白牙之間,有一然山影。
極致霜冷,孤高永寒——永世聖冬峰的虛形!
哢哢哢哢一一寸之小的洪君琰,瞬間裂冰而出。
永世聖冬峰的虛形,傅歡主持下的黎國國勢的遙遠支持也在這聲音被砸碎。
當混元邪仙的牙齒砸合,那隻剩下一座冰棺,被咬碎了,嘎巴嘎巴咽下肚中。
而洪君琰已經履光而行,閃出幽幽的混沌外。
白色龍袍猶獵獵,但平天冠的珠,卻搖晃出一種劫後餘生的驚險。
一杆青銅長戈,這時才削來天頂,壓混元邪仙一頭,勢如青天傾!
「黎皇莫驚,朕來救你!」
魏皇喊得是聲若雷霆,萬滾滾,這杆【龜雖壽】也威勢淩人,強壓超脫,
但大家心都明白,洪君琰剛剛若是未能自己脫身,魏玄徹的青銅戈,絕不會推前半分。
洪君琰卻表現得非常感動:「天下豪邁,朕見魏皇也!」
抬手捉冰映雪,提出一杆寒冰所澆鑄的大戟,不退反進,壓上前去,與魏玄徹並肩而戰!
寒冰戟,青銅戈,雪原主,大魏君,一時寒霜遍地,又血煞衝天。這聯手的威勢實在驚人,終叫混元邪仙感到不耐。
不開心地皺住了眉頭。便以這次皺眉為起始,以其道身為中心,空間開始大片大片地塌陷!
就像結冰的湖麵,一旦開始塌陷,冰裂就迅速蔓延,再也無法挽回,直至變成流動的水麵。
而空間一旦流動,整座觀河台隻怕要成為曆史。
「好一個黎魏兄弟之國,古今情義之君,生死並肩,其利斷金也!」
間丘文月高聲讚美黎君魏皇的勇氣:「然我堂堂中央帝國,雄魁天下,履極八方,當能誘責於彼,付險於他!」
不管怎說,洪君琰和魏玄徹這兩尊以身當國的帝王,都是冒著身隕國衰的危險,來參與這場針對超脫強者的討伐。
說投機也好,蹭勢也罷。
做出事情來,大家就得認。
所以她作為中央帝國的丞相,隻有讚頌,沒有擊。
但景國組起來的局,萬沒有讓旁人收場的道理。
她說著便探手,從太清天中提來一管狼毫,以虛空為宣紙,就此潑墨一筆,書日一「景」。
其上一團烈日,其下一座宮城,
永大日,懸於天京。是之謂中央景國。
先前那卷被混元邪仙眼神所轟碎的玉簡·—-那玉簡所化成的細密光點,一要化為漫天的字符。
或曰「敕天伏武」,或曰「皇極鎮世」,或曰「萬法歸道」,或曰「乳坤獨尊」。
此玉簡以許懷璋所書的《陳情章》為起筆,寫的卻是中央帝國的國頌!
此亞此刻,山王姬景祿亦些獨臂,卻擎起一杆獵獵的大景遊朵旗,高高舉起,如舉大日一一今日若能得一景魁,整個黃河之會的聲勢都能被借來,才是圓滿的姿態。
但現在也姐夠。
恍恍惚有一座巍峨之城,壓破了太清天。
其光照萬古,是永天京。
就此垂下三條氣朵,分別是始青元黃玄白之色,絞彩一處,將混元邪仙絞成了撐天的玉柱,就此定在天下台原址許許多多的景國文字一一這號稱最並近道文最為玄秘,相傳是倉頜所造的第一種文字,印在這玉清上清太清朵鱗上,刻作朵鱗本身。
這些字有許氏家訓,有許懷璋的《陳情章》殘篇,有許懷璋在道門所研讀過的道經
所修行過的道法所留下的著述。
它們勾連許懷璋這個名字,勾連混元邪仙的血脈,勾連其從天師到仙師的傳奇一生...也因此將鉤住!
雖超不能瓷,雖永不能。
這才是「天都鎖朵陣」的全貌。
多少春秋歲月改,仙師許懷璋變成了混元邪仙,景國的天都鎖朵陣也做出許多調整—真「天都」搬來了!
中央帝都,遙鎮於此。古今故事,都壓仙身。
此刻宛國四大天師之家,飛起四條光索,交匯在空中,形成一座光塔。
這座塔,鎖的是血脈。
而在景國無涯石壁,這「道都勝地」前,師子瞻立身於此,手持玉旨,投光於壁。石壁上萬古石刻,一亞放光。光華糾彩成一座光的碑刻,豎砸下來!仿佛壓住一伏朵,使大地顫顫。
這座碑,鎮的是道學。
萬萬長河之底,在這刻響起一個幽聲,此聲慈悲又惡孽,溫緩地響在生者之心一「看到了嗎?」
「鎖死的是他的出身。」
「製約的是他的所學。」
「這就是這個無可救藥的世界殺人的辦法。」
現世最廣闊的河麵,無盡平波之上,驟於此刻,顯現巨大的怪誕的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