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逍看著陸正,笑眯眯道:“我聽說你們在北域幹著一番大事業,還想創造一片盛世,連號召書都發到芙蓉城去了,你們把那邊到底弄成什樣子了,給我說說?”
旁邊的青婉興衝衝道:“這事啊,那可就有得說了,我跟你講……”
青婉將北域那邊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番,還透露了哪些人因號召書而在北域幫忙。
雲逍聽得心中驚奇,從青婉這聽到的消息,比他之前了解到的還要誇張不少。
“你們可真行,連稷下學宮的夫子都……”
雲逍撫須感慨,又轉而道,“說來,你們的那份號召書,芙蓉皇後看過之後還大加讚揚,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有想法、有誌向……”
“皇後還想選幾個皇家子嗣去你們那曆練曆練,就是有點擔心身份問題,怕你們不接受,本道也是受托,準備順帶去北域看看具體情況。”
青婉眨了眨眼道:“這是好事啊!隻要他們願意守我們的規矩,來多少人都行。要不道長你也把你們青羊宮的那些弟子也派去北域,大家一起建造太平世嘛。”
雲逍幽幽道:“你們那邊禁佛,難道不禁道門?”
青婉搖頭晃腦道:“以前禁佛,是因為佛門不正規嘛,以後有了大乘佛教,我們會放開一點,都會一視同仁的。”
雲逍忍不住笑道:“你不會是剛才見了諸佛菩薩被嚇到了,才有這樣的決定吧?”
青婉挑眉道:“我又不是被嚇大的,我是講理的!”
雲逍嘖嘖道:“話說你們號召天下誌士,我感覺你們玩得挺大啊,老實告訴我,難道你們還想一統北域不成?”
雲逍看向陸正,露出詢問的神色。
陸正開口道:“盡力而為。即便以後真的一統北域,那也是讓所有人當家做主,不會有人稱王稱霸的。”
雲逍眼眸眯了眯,“你說這話,我還是信的,不過不是誰都像你們這無私,不想高人一等,真到了那時,若是有人爭權奪利,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雲逍頓了頓,又道:“而且,你們鬧這大陣仗,不怕北域那些妖國和魏國聯合起來對付你們?魏國肯定不想看到自家的北方還有一股強大的勢力崛起。”
陸正微微一笑,說道:“我們已經與魏國太子他們達成了約定,他們以後不會管北域如何發展,甚至答應放棄現有在北域的一些利益。”
雲逍聞言神色微變,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禁道:“你們和他們達成了約定?他們憑什同意這樣的事情?可別說你們的一番話打動了他們…陸正看了看旁邊的青婉。
青婉會意過來,笑眯眯道:“道長也不是什外人,有些事可以跟你說說,你可不能亂傳啊!”雲逍眉毛一動,心中好奇不已,“貧道不是大嘴巴,你說。”
青婉抬手一揮,手掌心已經出現一枚金色的佛門印記,隱約散發出一絲聖意。
“這是……”
雲逍眸子瞪圓,他如果沒感知錯的話,這一絲氣息分明和剛才出現的那些諸佛菩薩同源,乃是佛道本源的聖力。
雲逍驚詫道:“你怎會有這樣的印記?”
青婉晃了晃小手,嘿嘿笑道:“佛祖給的啊,我們幫佛祖立大乘佛教,互利互惠……”
雲逍呆了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青婉見雲逍一臉懵的模樣,便從真經一事說起。
得知事情的始末,雲逍內心大受震撼,三觀都有些被顛覆了。
合著那漫天諸佛菩薩,是陸正給請下來的?
得知這樣的真相,雲逍心中受到的衝擊比剛才見到諸佛還大。
“等等,讓我好好捋一捋……”
雲逍走到一邊,在那閉目沉吟好一陣,這才接受了現實。
“所以說,你們這算是跟諸佛菩薩……合起來給魏國和佛門做了局?”
雲逍表情複雜得看著陸正幾人,覺得此事細思極恐。
青婉道:“道長這話說得,咱們這是讓現在的佛門改正風氣,樹立正確的佛教觀、價值觀……連佛祖都同意的事情,怎能叫做局?哎呀,你是不是對佛祖有偏見?”
雲逍幹咳一聲,擺手道:“沒有!貧道對古之聖人一向尊重有加,更何況還是為人族立大道的佛祖。”雲逍幽幽道:“就是想不到你們有這樣的能耐,人家佛門高僧都請不來的存在,你們還能和他們談什條件。”
這種事情,他看過的古籍都沒記載過。
雲逍念頭一動,目光閃亮看向陸正,笑眯眯道:“陸小友啊,要不你隨我回青羊宮一趟,咱們去拜一拜道門先聖,讓他們賜一兩部經……”
陸正不禁道:“你們道門各宗那多高人,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道門那些聖人又沒托夢給我,跟你回去估計也是白費力氣。”
雲逍歎道:“我這不是想試,萬一呢,不就能省很多事?”
雲逍想了想,感覺事情確實不太靠譜,他們道門又沒遺失什厲害的經典,去求道祖也無用。青婉問道:“道長還要去北域看看嗎?”
雲逍道:“去啊,難得出來一次……還是親眼去北域見一見,以後才能說服他們,你們什時候回去,我跟你們一路吧。”
雲逍巴不得在外麵多待一段時間,不過朝廷給了一個期限,還需他回去答複、參與編纂經典。陸正道:“等一等魏國太子那邊的消息,他應該在和佛門宗派談判,等佛門的一些事情確定下來,我們再回北域。”
雲逍摸著下巴喃喃道:“立佛門正統,宣揚新的佛門戒律,這一次魏國佛門恐怕是要大出血了,這魏國往後一段時間,也不太平咯……”
大家都看得出來,即便現在魏國朝廷和佛門達成了統一,要立大乘佛教為正統,但要立教宣揚那些嚴苛的戒律,很容易觸及到不少人的利益,其中還不止佛門中人的權益。
這可以說針對整個魏國的一場大變革,以後少不得在魏國地方發生一些大衝突,剛才在伽藍寺被誅滅的僧人,也僅是一個開始。
對於佛門而言,這既是一場興佛運動,也是一場滅佛行動。
雲逍心情有些複雜,仔細想一想,陸正幾年前讓安國開始變法,現在又讓魏國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還在北域那邊創太平世。
感覺人走到哪,都能掀起一場風雨。
真是憑一己之力,影響到整個天下的大勢。
不對……雲逍琢磨了一下,這背後還是有不少人在支持著陸正。
別的不說,連古之聖賢都來撐腰,倚仗是相當大了。
能到這種程度,也得憑自己的本事啊……雲逍心中感歎。
他去祭拜道門老祖,想讓聖人們顯意提點他一下,都沒有一點動靜呢。
眼前這位受儒家聖人點撥,修有一身浩然正氣,居然還能請來佛祖顯意,和諸佛菩薩約定條件,這對嗎有的人終日拜佛都見不到佛。
而有的人,卻能招來漫天諸佛助陣。
雲逍甚至開始尋思著以後有空了,是不是幹脆跟著陸正修行得了。
以前他還想讓陸正加入道門,現在看來,這角色得互換一下了。
青婉和青依兩個小姑娘跟著陸正修行,這些年都混到了好多大機緣。
他作為道門真人,如果稍微沾點好處,也能更進一步不是。
“公羊兄,聽祭酒說你暫時不回學宮教書了?”
公羊明看著眼前之人,一個穿著華服的儒雅中年男子。
孔漁,齊國孔家孔聖人之後,稷下學宮的夫子,也是一位聞名於世的儒家大儒。
這一次無遮大會,孔漁也是受邀過來觀禮。
兩人剛才在寺中見了一麵,隻是沒找到說話的機會,直到諸佛菩薩消失,他們才離開伽藍寺單獨一敘。公羊明聽到孔漁的詢問,點頭道:“暫時不回去,以後隻能勞煩孔兄多費心教授那些學子了。”孔漁聞言眉頭微皺,壓低聲音道:“北域那邊到底有什!能讓你放下在齊國、在學宮的一切,就因為一個年輕人說的太平世?”
公羊明輕輕一笑,說道:“是啊。我已經老了,但人這一輩子,總要為自己的夢想拚一下,也算是不枉此生。”
孔漁語氣有些不滿道:“什太平世,那是連聖人們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憑你們這些人在北域又能做出個什來?到最後鬧得身敗名裂、貽笑大方,到了那個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公羊兄,跟我回去稷下學宮吧!”
公羊明聞言,神色平靜道:“我不在乎那點名聲。”
孔漁瞪眼道:“你不在乎?那你這做,齊國的名聲呢?稷下學宮的名聲呢?你還帶走了幾個學宮學子,還有齊國學子聽聞你的事跡,打算去北域,這像是什話!”
孔漁麵露慍色,又勸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帶來了多大的影響?跟我回去吧,去跟祭酒好好解釋一下,盡量把事情化小……”
孔漁又是一副苦口婆心之態,想要規勸公羊明回去稷下學宮。
“孔漁。”
公羊明開口打斷了孔漁的話,眼神變得嚴肅。
“聖人有言,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你作為孔聖後人,卻是沒有繼承聖人的仁德,此話真是不無道理。”
孔漁聞言臉色一沉,隱含怒意道:“公羊明,你什意思?”
公羊明不假顏色,淡淡道:“儒家聖賢追求天下治太平,而立儒道。你剛才的話,豈不是在質疑先聖、質疑的你老祖宗?可謂不誠不孝。”
“我依照聖賢之言行事,修身治國安民……你卻不顧事情是非,擔心一些名聲損壞影響到自己,勸我不該去追求太平世,去承聖賢之學?你心中的仁義道德有多少?”
“你除了姓孔,得聖人世家蒙蔭促成了大儒,你當真具有古之聖賢所言的大儒品質嗎?”
公羊明的一番話,字字如刀紮心。
孔漁聽得麵色漲紅都快滴出水來,整個人氣得都快喘息起來。
“好好好,公羊明,你清高,你了不起,怎,你去了北域一趟,要悟道成聖了?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孔漁氣得不行,厲聲道:“我不配為大儒,難道跟你去北域創太平世,搞什天下之民共治這種荒唐事,才是真大儒?你現在也不忠君愛國了,要悖逆大齊?”
公羊明平靜道:“因為忠君愛國,所以我才不想和你們某些人一樣,屍位素餐去腐朽自己的國家。我隻是想跟他們一起,去探索一條太平世之路。你覺得我背叛了齊國,我現在無法爭辯什。”孔漁漲紅著臉,“我不會給你亂扣帽子,但你說我屍位素餐?這些年,我在學宮兢兢業業,給大齊培養了多少人才,你難道不清楚?”
公羊明聞言道:“我沒說你屍位素餐,但你應該清楚,這大齊上下有很多這樣的人。而學宮培養出來的那些人才中,有部分都位居其列,有的甚至屍位素餐還不如,追求功名榮華、行事貪婪無度,是大齊腐朽的因。”
孔漁嘴唇顫抖,愣是無法反駁什。
他是學宮大儒,在齊國朝廷亦有官位,不是什瞎子,有的事情豈能看不到?
隻是連他也管不到那樣的事情,或者能管但聽之任之。
孔漁幽幽道:“看來你是鐵了心了?”
公羊明仰頭看了看天空,輕聲道:“難道你看不到,這世間已經變天了……連佛門的佛祖菩薩都顯意規整佛門,一下子死了那多高僧……”
“你說哪一天,儒家那些古聖意誌會不會發怒,顯聖出來清理門戶呢?”
孔漁聽聞此言,喉頭動了動,但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公羊明又道:“祭酒有沒有讓你帶什話?”
孔漁沉默幾息,開口道:“祭酒讓你好自為之,你的夫子位置,會一直給你留著。”
公羊明不免心中一歎,他恐怕已經無法坐回那個位置了,除非連稷下學宮也做出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