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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3章 1311.冷酷仙境的凝視

      六點整,天剛蒙蒙亮。

      另一支攝製組已經跟隨著五位戰士的身影,融進河穀的薄霧。

      剛從營區出發時,腳下是開滿紫色龍膽花的草甸,犛牛在遠處啃著青草,溪流能看見銀色的小魚。

      可走不到一個小時,草甸就變成了稀疏的矮灌木,再往上,連灌木都沒了,隻剩貼地生長的苔蘚,透著頑強的綠。

      是亂石嶙峋的陡坡和脆弱的高山草甸,點綴著一些頑強綻放的、不知名的紫色或黃色小花。蒼鷹在深不見底的峽穀上空盤旋。

      再轉過一道山脊,就能看見冰川的尾巴。

      青白色的冰舌從雪山頂垂下來,表麵布滿裂縫,像凍住的海浪。陽光照在冰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冰縫滲著水,滴在岩石上,經年累月,竟在石頭上鑿出了小坑。

      眼前的景色,是一種震撼靈魂的、近乎於外星世界的壯美。

      湛藍的天空低得仿佛觸手可及,巨大的、潔白得發亮的雲團環繞著連綿無盡的雪峰,峰頂萬年不化的冰雪在陽光下閃爍著聖潔而冰冷的銀光。

      壯美而廣闊。

      戰士們紛紛戴上墨鏡,不然眼睛晃得難受。

      同時拉上麵罩,阻擋刺骨的寒風。

      七月的喜馬拉雅,低海拔河穀早已浸在濃綠,可邊境線上的山脊,仍裹著半冬半夏的倔強。這沒有平原盛夏的暑氣,隻有海拔 4500米以上的烈風。

      也是巡邏最棘手的時節“融冰季”。

      冰川消融讓路況變得比隆冬更難測。

      千年冰川化成的溪流,在亂石灘織成密網,最寬處能漫到大腿根。水裹著冰碴子,剛蹚進去時刺骨的涼,走不到百米,腿就麻得像灌了鉛。有經驗的老兵會走在最前,用登山杖探著水深

      融水衝刷後,山坡上的碎石變得鬆動,一腳踩錯就會打滑。戰士們的作訓靴鞋底早磨出了深紋,卻仍要每一步都“釘”在石頭上。

      背負著幾十公斤的武器裝備和給養,一旦摔倒,不僅自己受傷,還可能連帶隊友。

      困難除了地麵,還來自天空。

      上午還是晴空,陽光把雪山照得發晃,戰士們的臉頰被曬得通紅;午後突然起霧,能見度驟降到十米,風裹著碎雨砸在臉上,像小石子兒打;有時正蹚水,頭頂突然滾過一陣冰雹,砸在鋼盔上“叮叮當當”響,大家隻能縮著脖子,把背囊護在胸前,等冰雹停了再繼續走。

      這的空氣稀薄得如同一種實體,每一次吸氣,肺部都清晰地感受到氧氣的匱乏,仿佛永遠也吸不滿。

      強烈的紫外線毫無遮擋地穿透稀薄的大氣,灼烤著皮膚,即便隔著厚厚的防曬霜,也能很快將臉龐烙上高原特有的“高原紅”。

      沒有被麵罩遮擋的額頭和眼眶邊緣非常明顯。

      在這樣的環境中行進,沒有喧嘩,甚至沒有多餘的交談。每一分體力都極其寶貴,必須用在刀刃上。

      戰士們排成一行,踩著前方戰友的腳印,沉默而堅定地向上攀爬。

      隨著畫麵一同傳出的,隻有淩冽的風聲,和越來越粗重的喘息……

      這段情節很短,但非常震撼。

      把大自然的宏偉與不朽,戰士們的艱苦與磨礪,再加上極端條件下生命的脆弱與頑強。

      全部揉在一起,塞進觀眾們的眼眶。

      從龍膽花甸到冰川之巔,每一步丈量著國土的莊嚴,每一次呼吸對抗著生命的極限。

      而最動人的景色,則在巡邏路路上的界碑。

      遇到的第一個界碑在山脊的最高處。

      漢白玉的碑身被風雨磨得有些斑駁,可碑上“中國”兩個紅漆大字,被戰士們擦得發亮。

      每次到這,大家都會先圍著界碑轉一圈,檢查有沒有鬆動,然後用袖口把碑身的灰塵擦掉哪怕隻是一點泥印,也要擦到露出白玉的底色。

      風掠過界碑,把戰士們的帽徽吹得發亮,遠處的雪山連成一片,像給界碑築起的銀色屏障。

      在壯美的冰川與烈風之間,每一步的足跡都書寫著生命的崇高;沉默的爬升,是祖國邊境最堅韌的守護詩篇……

      跨過第一座界碑,接著就是一段下坡山路。

      路況比上山時好走一些。

      風聲與喘息聲也一起小了一些。

      記者終於在臨時休息時想起了自己的職責。

      不過勞累的身體也隻能支撐著他詢問戰士們的姓名。

      “我叫王振,來自青海西寧,今年31歲,來XZ四年了,五年前我還在軍校上學,當時就向往來XZ……”一直行進在隊伍第二位,掌控全局的戰士先自我介紹。

      接著是在隊伍最前麵引路,第一個踏進冰川,試探碎石的戰士。

      “我叫池德海,來自徐州,也是31歲,今年是第11年了……”

      “我叫卓金璐,來自青海西寧,19歲,守邊防第一年,全連我體力最好,剛才爬那道七十度的坡,喘都沒喘……”排在第三個,一路上緊握著鋼槍,默默記憶道路的年輕戰士,說話間滿滿的驕傲。

      而在他身後一直照顧著卓金璐的年長戰士,先呼~~呼~~喘了兩口粗氣。

      然後才自嘲笑道:“徐源,來自福建南平,34歲,體力不行咯,不比原來啊,當年我比卓金璐強……”

      而在末尾也是攜帶者最多補給強壯戰士有些沉默寡言,隻說了一句,“我是彭德偉,來自湖北仙桃,24歲,守邊防三年。”

      短暫的介紹後,一行人繼續行進。

      一直下了山脊,到了另一處山穀才再次休息。

      這時候已經臨近中午,霧散了,太陽爬上山頂,海拔 4800米的陽光曬得人皮膚發疼,又像裹著冰碴子,山風一吹,涼得往骨頭鑽。

      戰士們的作訓服早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一刮風就冰涼,可沒人敢脫外套。

      “一脫就感冒,感冒在山上就是大事。”徐源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背囊的防寒被服。

      他們晚上要在野外過夜,防寒裝備打濕了可不得了。

      吳正則把對講機拿出來,按兩下確認信號。

      王振掏出筆記本,在上麵寫寫畫畫,他在寫巡邏日誌。

      兩位年輕的戰士從背囊取出自熱軍糧,為大家準備午飯。

      記者們也有一份。

      單兵自熱糧味道一般,但戰士們吃的很香。

      在這待了十一年的池德海,從自己的口糧袋挖了一大勺放進最年輕的卓金璐袋子。

      

      然後自己往嘴也塞了一大勺。

      一邊吞咽著一邊說著,“比以前好多啦,現在基本上能吃到熱食,以前巡邏都是壓縮幹糧,喝點水。”

      最年長的徐源也衝小戰士挑挑眉,“等晚上到了臨時駐地,再吃點好的,後麵的路上就想著晚上那頓飯,就不累了……”

      高原上的天,冷的早。

      中午吃飯休息時間很短,短短二十分鍾後,巡邏的隊伍再次踏上征程。

      現在他們已經在坡底,接下來的路程又要開始爬山。

      更多的冰川,與更多的亂石。

      腳下的路,已經不能稱之為“路”。那隻是前人用生命在絕壁上踩出的一串模糊印記,是巨石之間看似不可能的縫隙,是萬年冰川邊緣一道脆弱的刃脊。

      巨大的岩石鬆散地堆積成超過六十度的亂石坡變成了最常見的考驗,每踩上去一步,石塊就嘩啦啦地向下滑動,仿佛整座山都在拒絕你的攀爬。

      戰士們必須手腳並用,用手摳住岩石的棱角,用腳試探著每一個可能承重的點,像蜘蛛一樣緩慢地向上蠕動。每一次發力,稀薄的空氣都讓心髒狂跳,仿佛要掙脫胸腔。

      還有七月陽光融化的雪水在陡崖上重新凍結,形成一片片亮晶晶、滑溜溜的冰壁。

      冰川像一條條巨大的、凝固了的白色河流,從雪峰之間傾瀉而下,表麵覆蓋著黑色的礫石,裂隙處則露出幽藍剔透的萬年寒冰,仿佛大地深邃的傷口,散發著森然寒氣。

      雲海在腳下翻騰,如同白色的汪洋,將世界分隔。

      所有顏色都變得極為純粹和飽和:天的藍、雪的白、岩石的黑與褐,巨大、壯麗而又極端單調。

      如冷酷仙境的凝視……

      翻過冰川和亂石。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太陽開始往雪山背後沉,天色漸漸暗下來,風也變涼了。

      戰士們加快了腳步,要在天黑前趕到臨時宿營地。

      而在過去的路上,還要蹚過最後一條融水河,比早上寬了不少,水已經漫到大腿根。

      池德海還是走在最前麵,他把登山杖插在水,確認腳下的石頭穩了,才喊:“跟上,一步一步踩實!”

      王振跟在他後麵,左手抓著池德海的背包帶,右手扶著身後的記者。

      記者顫巍巍雙手抓著王振的臂膀,在融冰艱難行進,水裹著冰碴子,凍得他腿發麻,可他不敢停,一停就怕站不穩。

      徐源已經搶先走到了前麵,卓金璐則在最後,他的腿也已經開始打顫,再不說自己體力好。

      這不是體力的事,這是來自大自然的恐懼。

      徐源伸著手回頭喊:“小卓,把手伸過來!”

      卓金璐趕緊抓住他的手,那隻手粗糙得全是繭子,卻暖得像團火……

      最後彭德偉一手舉著攝像機,一手攙扶著攝像師,艱難的蹚過融水河。

      岸邊眾人這才齊齊的鬆了口氣。

      趕緊在池德海的帶領下快步往前跑。

      好在已經很近了,穿過河灘,再繞過一道山梁,眼前出現了一個用石頭壘起來的小窩棚。

      這就是巡邏路上的臨時宿營地。

      是之前一次次巡邏時搭起來的,能擋住夜的寒風。

      終於到了宿營點,大家放下背囊,先收拾幹柴。

      七月的山上幹柴不好找,隻有在岩石縫能扒拉出些枯苔蘚和斷樹枝。

      好在臨時營地有準備好的幹柴和酒精塊,這也是之前準備的,返程時候會路過一片樹林,每次巡邏戰士們都會撿一些帶上補充進來。

      池德海負責點火,因為太冷了,他劃了三次火柴才點著,火苗竄起來時,大家都圍過來烤手。

      王振從背囊掏出防寒服,分給每個人:“把濕衣服都換了,夜冷,睡覺別脫衣服,把帽子也戴上。”

      嘻嘻索索換好了衣服,濕衣服掛起來晾幹。

      彭德偉又從他的大背囊取出兩個鋁飯盒。

      徐源搓搓手,趕緊接過來,念叨著,“想一天了,可算等到咯。”

      一邊念叨著,一邊把兩個飯盒的把手交叉別在一起,兩個飯盒連在一起,放在火堆的架子上。

      這架子也是他們拿鋼筋自己做的,用的時間不短了,已經被燒的黑黑的。

      飯盒打開,麵是裝的滿滿的酸菜、血腸、五花肉片和凍豆腐燉菜,被緊緊壓實,連著湯凍成了一整個結實的“菜磚”。

      這是昨天晚上炊事班給做的,做了好幾盒,讓他們帶著路上吃。

      此刻,在火焰的舔舐下,這塊“磚”正在慢慢融化、分解,“咕嘟咕嘟……”

      湯汁散發著熱氣,慢慢開始翻滾,聲音在這萬籟俱寂的高原夜,顯得格外溫暖。

      隨著“磚頭”的融化,那濃鬱的香氣霸道地衝破了稀薄寒冷的空氣散發出來。

      酸菜經過長時間燉煮後特有的、令人腮幫子發酸的醇厚酸香,五花肉油脂被徹底熬煮出來的豐腴肉香,還有血腸那獨特的內髒香氣和香料味……

      所有這些味道混合著熱氣,猛烈地衝擊著七個幾乎被凍透、耗盡了全部體能的戰士和記者的嗅覺。

      引起一片“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聲音。

      “班長,好了沒?”年輕的卓金璐咽著口水,眼睛死死盯著飯盒,篝火的光芒掃過他幹裂的嘴唇。

      “別急!”王振用筷子戳了一下血腸,感覺還沒有軟透,“氣壓低,水滾了也不到一百度,得多煮一會兒,不然心頭還冰著呢。”

      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囊拿出一包餅子和饅頭,撐著袋子讓大家分。

      這也是昨天炊事班給做的。

      池德海拿了一個餅子,捏了捏感覺有點硬,找兩根筷子戳起來,放在火邊慢慢烤著。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終於,班長王振又拿筷子戳了戳飯盒,感覺這回是可以了。

      宣布一聲,“開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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