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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我說了我是掮客

      “叫他拿上我兒貼身戴的玉佩來見我,我要確認我兒在他處。”論起兒子來,周夫人倒平白增了幾分精明。

      山月點頭:“都好,都好。”

      周夫人臉上的珍珠粉膜已幹得龜裂成幾塊,搖搖欲墜地掛在臉皮上,像長蟲蛻皮,有種脆弱和慌張。

      竇媽媽已經跨過門檻快進來了。

      山月適時站起身來,俯身壓低聲音:“那就今晚戌時三刻,城東清越觀外的茅屋中,您帶著賬簿,薛梟帶著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竇媽媽撩開簾子了。

      山月聲音壓得更低了:“我若是您,我絕不讓第四個人知道這件事——你猜,薛梟為什這精準地就撞上了從秋水渡逃竄出來的常大少呢?”

      周夫人手心一緊,指甲險些戳進肉:“你是說,有人出賣我兒!?”

      山月俯身在周夫人耳側,唇與耳離得很近,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大少性情向來唯我獨尊,素日得罪的人也不見少,他難道對竇媽媽、對馬夫、對侍衛都很尊重不成?人矮三分,誰都想踩兩腳泄憤,更別提與大少有舊怨的了。”

      周夫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門檻邊的竇媽媽。

      這是大長公主給她的人。

      服侍了她許多年了。

      不對。

      既是服侍,也是教導和約束。

      若她有三分出格或逾矩,竇媽媽向來是要冷臉指責她的。

      對此,蘇哥兒護她這個可憐的親娘,憤憤不平:“一個伺候人的玩意兒,也敢跟主子令色!啐!反了天了!”

      她約束著蘇哥兒,蘇哥兒不至於像對那八品小吏一樣,要其性命,但素日是有機會便會責打嚎罵竇媽媽的

      難保竇媽媽沒存下報複的心。

      猜忌的種子已經種下,隻待緩慢生枝發芽。

      周夫人登時惶惶然,不由自主地向山月一側靠了靠:“不不可能.不可能吧!”

      山月安撫似的拍了拍周夫人的肩頭:“事以密成,言以泄敗,無論是與不是,咱們小心一些,總沒錯。”

      戌時三刻。

      梆子聲敲響。

      城東郊外清越觀,燃著一層一層紅旺的香火。

      觀外有一茅草棚屋平房,四周繞著山澗的溪流和蟬鳴,每隔三米便有石台高燈,燈火的微光卻穿不透平房的門窗,隻因此時此刻,平房四扇門兩扇窗全都緊緊闔上,密不透風。

      周夫人從馬車下來,解開薄薄的黑色鬥篷,麵色青白地推門而入。

      平房中,隻有一小木桌,木桌上燃燭火。

      燭火閃動,周夫人便見火光後是京師城那條有名的瘋狗。

      瘋狗雖瘋,品相卻好,頎長玉立的身形半斜在緊閉的窗前,雙手抱胸,眉梢與眼目皆向下壓,冷冽得像這六月天突如其來的冰雪風暴。

      其旁,就是低眉順目、溫順至極的柳山月。

      “薛大人——”周夫人咬緊後槽牙,直奔主題:“我兒呢?”

      薛梟一揚手,一件青淩淩的東西清脆地砸到小木桌上。

      周夫人忙撲上去抓住。

      是貼身的玉佩!

      是貼身的那枚玉佩!

      “你把我兒藏哪去了!”周夫人慌亂地四下打量,平房一眼就看得到頭,空空蕩蕩,並未有藏人的機會。

      “賬簿?”薛梟沉聲發問。

      周夫人半側過身,警惕地看向薛梟。

      山月適時開口:“大少精力壯,薛大人派了兩個信重的小吏陪著他——這場景,若是要叫您看見,恐怕是要肝腸寸斷的。待您這處結束,自會有人引您去接大少回家的。”

      什陪著他!

      是押送他!

      是禁錮他!

      周夫人喘了幾口粗氣,平息了一會,才從袖中扔出一卷泛黃的賬冊到地上,語態生硬:“帶我去接我兒!帶我去接我兒!”

      

      山月忙提裙蹲下,撿起賬冊翻看幾頁。

      “——昭德二十三年八月,鬆江府布商越修六千兩購入米要和《農耕白鶴圖》”

      “——昭德二十三年七月,鎮江府鹽商盧氏五千七百九十二兩購入沈淮讚《丘陵果林圖》”

      “——昭德二十三年七月,淮安府購入一千四百二十九兩購入譚生《彩雲追日圖》”

      山月微不可見地同薛梟點了點頭:是真的賬簿,與觀案齋掌櫃的所說的時間、數額對得上。

      薛梟轉過眸子,手一抬,便有人入內來請。

      周夫人屈辱卻又迫切地隨人向外走,山月跟在其旁。

      走入黑暗,山月停下腳步,輕聲道:“落風,您等一等,我再同周夫人說說話。”

      黑影躬身退去。

      周夫人不解其意:“你要做什?去接人呀!”

      山月麵上掛著和善的笑,語調平靜開了口:“.誠如我一直所言——我就是一個掮客。”

      周夫人警覺地看向山月,著急慌亂,卻又無計可施。

      “你們都拿到了好處,那我作為掮客,我的傭金呢?”山月莞爾一笑:“總不能叫我忙活一通,反而落了個空吧?”

      聽聞此言,周夫人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明日叫人給你送二十兩銀,哦不,二十兩金。”

      山月笑起來。

      笑聲混雜著夏日的蟬鳴,莫名有種深井中伸出一隻枯爪的怖感。

      “我不要銀子!”山月笑得直不起腰:“您還真當我仍是山塘街那個畫假畫謀生的小畫工呀?我如今是薛夫人!薛家的當家夫人!薛家的銀子,就是我的銀子,我花都花不完!”

      周夫人驚恐地看著她:“那,那你要什?”

      “我要更多的消息——比如,‘青鳳’的名單。”山月破開屋頂。

      “我沒有!這樣的機密,我如何會有!”周夫人忙搖頭如撥浪鼓。

      破開屋頂,才能得到開窗。

      山月問出她實際想問的問題:“那我問你,‘青鳳’中,如今可還有比靖安大長公主地位更高的存在?”

      周夫人緊抿了抿唇。

      山月便低頭看如紗輕盈的裙擺,唇角勾起笑:“您盡管思考,常大少身側兩個侍從,可不是什省油的燈,他們伺候著常大少,咱們大少必定感受很美妙。”

      “有——”

      周夫人緊張地再吞一口唾沫:“有。先帝的後宮,也有‘青鳳’,我隻知道這一點.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但能在先帝後宮活下來的‘青鳳’,如今的地位必定比大長公主要尊崇,如今太妃就那兩三個,要是藩王之母,要是公主生母無論哪個都是聖人的庶母,聖人若想要以儒治天下,麵子上肯定是要尊重愛護的。”

      山月深看了周夫人一眼:“還有呢?內閣六部呢?”

      周夫人急切地轉頭看遠方,又迅速回頭,使勁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噢!武定侯崔白年的妾室是‘青鳳’!內閣袁文英的夫人也是!袁文英也是!”

      周夫人又說了幾個名字,說到最後實在是想不出來了,聲音帶著哭腔:“我再回去想想——我明日告訴你——我明日告訴你可好!?”

      山月沉著臉注視周夫人許久,隔了一會兒,才緩緩抬了抬下頜:“路太遙,夜太晚,您自己去吧,我要陪著夫郎了。”

      黑影從遠處飛奔而來,攜周夫人而去。

      繞過許久的路,先是步行,後換了騾車,一個時辰後,停在了一處黑的山洞外。

      黑影再次隱沒在山中深叢。

      周夫人在外高聲哭喊:“兒!兒啊!為娘的,來救你了!”

      山洞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和嗚嗚咽咽的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悶哼聲。

      常豫蘇口中塞了一團巨大的破布,雙手被粗繩捆在身後,腳下帶著腳鏈,一跑起來便“鐺鐺”作響。

      周夫人哭出了聲,踮腳伸手便把長子口中的破布一把扯下。

      “娘!是薛——”常豫蘇急聲開口,話音剛出,便見他雙目猛地放大圓瞪,後腦勺被粗重的木棍狠狠砸中!

      下一刻便被兩個從天而降的黑衣人用黑布袋子罩住了腦袋,一左一右拎起肩膀向上一提,便如飛鳥一般隱沒在了殘酷的黑夜中!

      周夫人飛撲過去,撕心裂肺高喝:“兒!兒——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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