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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漆不急著說話,但她此刻的心間翻湧不停,不知道要比海麵亂出多少。

    “大真人將如此重任交付給蘇漆,蘇漆恐不能受,還望大真人要保重仙體才是。”

    中年道士平淡道:“一座道門,萬千修士,其實生死都在自己身上,何曾需要別人為其考慮,隻是這些道理,說得出口,卻很難做到,天底下的人,總是對別人很嚴格,對自己卻很寬鬆,所有的道理,放在別人身上,就覺得理當如此,可在自己身上,就變成了其實也不用那較真,貧道雖然修行至此,也不能免俗,總想著要為後人再做些什才好,免得真當那日離開人間,去往那仙靈之處,會牽掛不已。”

    “除你之外,貧道自然還有布置,隻是與人為善總是沒錯的,況且你蘇漆,總不似李沛那樣,總是要念舊情的。”

    “說起李沛,貧道還記得他雲霧之時,貧道還和他聊過幾次,不說幫著他登臨青天,至少也解他一些大道疑難,可最後這家夥踏足青天之後,依舊那我行我素,憑著自己的喜好做事,在這個位置,是不好的。”

    中年道士緩緩笑道:“我們這些人,在其他修士來看,是天,天在頭上,那便什人什事情都逃不過這片天,若是因為站在這,就要對人間的事情插手那多,那他們還怎活?”

    五位青天,很久之前就達成過協議,那就是青天不得輕易幹涉人間之事。

    讓這人間眾人,各行其事,至於青天,隻管修行。

    隻是這個協議,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名存實亡。

    因為那年發生了一件事。

    這件事蘇漆知道,但卻不知道最重要的部分。

    那件事對於人間的格局影響頗深。

    東洲被孤立於六洲之外,西洲那位青天閉觀封山,不見人間三百年,加上忘川之主一直都不太願意摻和世間之事,這三百年來,本質上,其實還是眼前這個中年道士和另外兩位青天在維持。

    當然,說到底,當初李沛其實也不算破壞協議,他並未出劍去殺那些青天之下的修士。

    中年道士說道:“解時當年之錯,大家都是知曉的,除去我們幾人之外,你們九人,再加上一些勉強算得上大修士的存在,都知曉,對此並無異議,隻有他李沛,當時在閉關,確實無法告知他,至於事後,不提也罷,他這樣的人,如果願意講道理,還反倒是有些奇怪。”

    蘇漆神色有些異樣,但沒有說話,解時當年之罪,作為九聖之一,她當然知道,像是解時這樣的劍修,若無犯錯,想要讓他死?那其實有些癡人說夢。

    且不說聖人之中,需要幾人聯手才能將他打殺,就算打殺了,難道就能安然無恙?

    青白觀主有著天底下最重的一把劍,那把劍重到落下,就算世間除去解時之外的八位聖人聯手,都很難接得住。

    所以解時其實早已經注定,成了世上最有可能成為第六位青天的存在,九聖之中,其餘八人都沒有比他更強,他隻需要安靜修行,若無意外,幾乎就可以得道於東洲,成就青天,以一座東洲為道場。

    隻可惜,這樣前途無量的人,偏偏卻犯了一個誰都沒辦法替他說情的大罪。

    在這個大罪之下,解時隻能死。

    不過他哪是那樣束手待斃的人,當年那場廝殺,其實也很慘烈。

    蘇漆聽聞過,圍剿他的聖人,有兩人重傷,傷及大道,至今都不曾傷勢痊愈,恐怕是落下了大道傷勢,此生再無望青天。

    至於雲霧境,更是死了數人,這數人,都是世間一流大宗的太上長老之流。

    此事太大,死人太多,事後消息封鎖,就連那些宗門自身弟子大多數都不知道,隻當自家那些長老隻是閉關修行之時坐化,而未想過是死於解時劍下。

    那場大戰其實到了最後,朱漆甚至聽聞就如此解時都曾數次衝出過包圍,隻是他並未前往西洲,去找尋李沛庇護,而是最後選擇死於妖洲。

    身死道消。

    蘇漆事後聽說這一戰內幕的時候,沉默了許久,沒有人知道,她當時甚至痛哭了三天三夜。

    之後她便開始找尋解時的轉世了,一找就是三百年。

    隻是轉世一事,從來沒有那簡單,並非今日某人身死,今日世間所出生的嬰孩其一,就肯定是他轉世。

    要有轉世,所需頗多。

    在忘川化魚之前,便有考驗,在忘川化魚,也不見得能來到那無盡淵中,其間艱難險阻,難以言說。

    所以何時轉世,在忘川逗留多久,都不好說,三萬忘川之中,尚有不知道多少遊魚,此刻還困於河中,不得而出,數百年的比比皆是。

    有可能你在世間尋一千年,看過無數人,但最後那尾魚,其實還在河中。

    茫茫難求。

    所以這中年道士看似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極有用。

    算是一個天大的人情。

    當然,這句話看對誰說,對其他人說,或許並無人在意,但對蘇漆說起,那就是天大的人情,所以他才會提出要讓蘇漆等到青天之後,照拂道門。

    蘇漆想得有些多了,神遊天外,等到回過神來,隻看到那中年道士笑著看向自己,在等著自己說話,蘇漆才輕輕開口,“觀主行事,的確有些不妥。”

    其實對於青天的事情,蘇漆本不願意說些什,哪怕是如今,那位觀主已經式微,三百年不曾在人間走動,但青天就是青天,隻要沒死,那永遠需要謹慎對待。

    可既然對麵這位青天也想要聽聽,那有些話自然而然就不得不說了。

    中年道士倒也知道,這是蘇漆唯一能說的了,也沒生氣,隻是笑道:“李沛有一點倒是很好,就是世人怎說他,對他來說,全然不在意。”

    “好了,閑聊已久,貧道這次離開天宮,還要見故人,就不與你閑聊了,祝願你早日找到那解時,不過別跟他多說什,別讓他再如此行事了。”

    中年道士說完這話,就要離開,但蘇漆忽然又開口道:“大真人,坐鎮天外一事,我是否能晚些時日,先讓旁人接替?”

    中年道士一怔,笑道:“你倒是讓人意外,要知道,此事雖說有些凶險,但更多的卻對修行有大裨益,旁人恨不得每日都在那邊,如今要輪到你了,你卻往外推,哦……貧道明白了,你得知了這消息,就要去尋他,一刻都不想耽擱了?”

    蘇漆默不作聲,但就是這個意思。

    “也罷,此事不難。”

    中年道士微微一笑,“若是你想插隊,反倒是難辦,可你想讓一讓,那反倒是簡單了,你之後是冷山,這一甲子,讓冷山先去就是了,此事貧道會知會其他幾位道友,並無問題。”

    “多謝大真人。”

    蘇漆行禮,隻是抬頭之時,眼前的這位道門執牛耳者,已經沒了身形。

    蘇漆看了一眼海麵,眼眸閃過一抹喜意,同時看向靈洲方向,微微張口,“姐姐,你這樣對妹妹,妹妹真的很傷心啊。”

    說完這句話,蘇漆在海麵消散,海麵就隻空餘那一葉小舟。

    ……

    ……

    一身雪白道袍的中年道士,在海麵緩行,隻是看起來每次隻是踏出一步,但一步之後,其實已經是千萬,道門三千神通,有一門名為縮地成寸,修士研習之後,用來對敵其實往往能夠出其不意,但修行極難,真正能掌握的不算多。

    就算掌握,隻怕也沒有人能有他那施展起來瀟灑自如。

    一步千萬,在他這,不過尋常趕路而已。

    數步之後,他離開海麵,來到一片大澤,此間綿延萬,大澤四處都有蛟龍。

    這些蛟龍雖然尚未化形,但是數量太多,隻怕雲霧境的修士看到這多的蛟龍也會頭皮發麻。

    隻是當這位中年道士來到此處開始,那些蛟龍就朝著四處散去,沒有一條敢出現在這邊礙眼。

    中年道士一路前行,在大澤如履平地,最後走到了一座骨山之前。

    那是一座極高的山,矗立在這片大澤之中。

    山體由蛟龍骨搭建,能造就這一座山,不知道有多少蛟龍死於此處。

    中年道士緩慢登山,腳步不快,這一次並未施展什神通了。

    離開了中洲,去妖洲也好,東洲也好,都可以隨意,但在其餘幾洲,其實都要小心,就像是之前,在赤洲的海麵上,雖然尚未來到這片大澤之中,實際上中年道士都是很小心的。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隻要踏足赤洲,那自己的蹤跡,就會被這邊的這位盡收眼底。

    在海麵和蘇漆相見,同樣如此,瞞不住。

    走了小半個時辰,中年道士來到山頂,這邊並無什建築,也無什修士,隻有一把蛟龍骨做成的椅子,而他要找的那個人,就坐在椅子上。

    五位青天,三位都有弟子,李沛弟子最少,隻有數人,不過同樣不是孤家寡人,其餘兩位,忘川之主隻是守著那條河合和河那些化作亡靈的遊魚。

    這位,同樣獨自一人,隻豢養無數蛟龍。

    也不是喜歡,隻是吃食。

    如果說喜歡吃也是喜歡的話,那就也可以說是喜歡。

    “道友還真是難得,居然想著來看看我?莫不是一個人修行多年,有些技癢,想要和我切磋切磋?”

    男人看著中年道士,緩緩開口,隻是光開口,便有洶湧血氣彌漫而出,世間武夫修行,看境界高低好看,看武道高低,其實也好看,就是看誰的氣血如淵,更為澎湃。

    眼前這位,作為當世武夫第一人,光憑著一身血氣,其實就已經足以壓製這個世上九成九的修士了。

    他那身體魄,就是站在那邊,任由青天之下的修士用本命法器不停攻伐,都不會有什問題。

    對麵還最後多準備些法器,免得最後變成赤手空拳跟他打,那就很可憐了。

    “倒也沒有什意義,貧道不來赤洲,道友也不去中洲,兩洲之外,道友不放心,貧道也不願意。”

    中年道士微微開口,道破青天之間的心思。

    “那看起來你我兩人,都不如一個娘們。”

    男人看著中年道士,“她甚至還不是個人,不過這說起來,要是她肯承認自己的樹妖身份,妖洲那邊,會不會對著她拜倒?”

    這三百年,隻有忘川之主真身離開過忘川,踏足玄洲,跟那位算術一道的老祖宗打過,再往前,就是那件大家都不知道的辛秘了。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了。

    中年道士笑道:“她這輩子想清楚怎做一個人都很難,在這之前,她很難會有別的想法。”

    男人笑道:“也是,她以樹妖之身破境青天,本就是天道對她的偏愛,隻是一碗水總要端平,成就青天,也就差不多了,還想如何?”

    中年道士對此不說話,隻是點點頭。

    男人看著他問道:“你是想來告訴我你答應蘇漆的事情?那種小事你做主就是了,我無異議。”

    中年道士搖頭道:“若隻是這等小事,何必親自跑一趟,貧道這一次前來,自然不是為了蘇漆。”

    男人微微挑眉,“那為了誰?難不成是為了李沛?他準備離開那座破道觀了?”

    他的言語有些興奮,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他若有想法,我怎不知道?”

    中年道士看著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拋出一個問題,“我們都認識李沛很多年了,他是個什樣的性子,你我都清楚,這樣的人,三百年一言不發,貧道覺得有問題。”

    男人皺眉道:“當年一戰,他受傷難道很輕?這三百年,他一直在修複傷勢,有什問題?”

    中年道士說道:“旁人貧道覺得沒問題,但他,貧道覺得沒那簡單。”

    “那你想幹什?”男人皺起眉頭,倒是很直白。

    中年道士看了一眼遠處的大澤,說道:“三百年不見了,很是想念,貧道想再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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