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心滿意足的下山,朱漆則是臉色陰沉的來到後山的一處瀑布旁。
瀑布從後山高處落下,砸入這的寒潭之中。
寒潭一側,隻有一間尋常茅屋,屋前的寒潭旁,有一塊大青石。
石上盤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麻衣老人。
老人看著年歲不小,但臉上卻沒有幾條皺紋,一雙眸子,倒是特別,猩紅無比。
朱漆對那個麻衣老人躬身行禮,喊了一聲老祖宗。
老人自然就是百鱷山的那條祖鱷,已經活了數百年,道號白堊(e)。
白堊的來曆不凡,是從妖洲那邊而來,看中這座百鱷山之後,便選作自己的道場,不過他一心修行,對其餘事情都不上心,但修行一事,所需頗多,因此就挑選了個天賦不錯的少年,收做弟子,那弟子之後建立百鱷山,明麵上是一山之主,但實際上不過隻是替這位老祖宗收集修行之物。
之後百鱷山傳了好幾代,白堊幾乎從來不插手山中事物,隻是偶有看得過去的修士,會被他指點一番,不過再收徒的,少。
高承錄之前,他已經有大概一甲子沒有收徒了。
不過同樣是從妖洲而來,伏聲一出現便被長更宗傾全宗之力羈押,是源於伏聲的血脈不凡,白堊最開始也隻是個尋常妖修,境界不高,也不害人,自然而然也就不會引起那些修士的注意。
這些年修行,他也並沒有和那些本地妖魔一樣,吃人肉喝人血,他所需最多的,還是自己子子孫孫的妖珠而已。
白堊看著眼前的百鱷山主,平淡開口,“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高承錄穿著我蛻的那身麟甲,加上自己歸真上境的境界,居然會死在一個歸真初境的劍修手中,難不成那個劍修姓解不成?”
朱漆有些茫然,對於老祖宗最後一句話,無法理解。
姓解?那個劍修明明叫做周遲。
白堊也不多說,他是妖修,壽命本就和這些人族修士不同,活得足夠長,自然而然就聽過見過那個天才大劍仙的事跡。
那個人年輕的時候,跨境殺人,好像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要不是這樣,他怎能被稱為劍道天賦更勝那位青白觀主的存在?
可惜啊,年少出名,天縱奇才,就往往不知道藏拙,鋒芒畢露,最後結果是什?不過是夭折而已。
就像是那位解大劍仙,那快登頂九聖人之一又如何,最後結果,不就是早早死了嗎?
現在這個年輕劍修也是這般,有天賦,好生修行就是,什宗門,什朋友,都可以舍棄不要的,隻要好生修行,等到時間夠長,以後成了劍仙,大劍仙,誰還敢輕易找你的麻煩?
這個道理,說起來簡單,但世上明白的人,還是不多。
所以這個世上,蠢人還是太多了。
“老祖宗,此事不會有假,許多人都親眼所見,那劍修有些古怪,不好對付的。”
朱漆張了張口,很想請這位老祖宗出山,找機會殺了周遲,但想了想,還是作罷,要是老祖宗馬失前蹄,他們百鱷山,就真是萬事皆休了。
“寶祠宗那些人的許諾,不可全信,高承錄修行這多年,我本以為他腦子差一些,但境界足夠紮實,沒想到,他兩頭都不占,居然想著要在別人宗門所在之處動手殺人,真是蠢貨?寶祠宗那邊難不成私底下給他了什承諾?許他辦成此事,就可以改換門庭,去寶祠宗做什大長老?”
白堊眼有些煩躁之意,“如果寶祠宗這說了,他信了,他就是個實打實的蠢貨,如果對方隻是許諾一個客卿供奉或是長老之流的職位,他也心動了,那也是蠢貨,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的道理,他不知道?”
“可這樣的蠢貨,居然還是我的弟子,是百鱷山的大長老,我這個師父怎當的,你這個山主又是怎當的?”
聽著老祖宗突兀的這樣一句話,朱漆不敢猶豫,立馬就跪下,“請老祖宗責罰。”
雖然都是歸真巔峰,但朱漆很清楚,眼前的這位老祖宗的歸真巔峰,打熬時間之長,氣機之雄渾,絕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生死廝殺,自己最多堅持一炷香時間,就要實實在在被打殺,至於老祖宗,運氣不好,大概會有些輕傷。
“責罰?你我都識人不明,我罰了你,誰來罰我?”
白堊厭煩道:“起來!”
朱漆立馬起身,不敢有絲毫猶豫。
“百鱷山傳了一代又一代,我何曾出來指手畫腳過?你們願意如何,就如何,隻要不把這座山給我弄沒了,把那些東西該給我的都給我,我管你們如何作為,吃飽了撐得?”
白堊輕輕吐出一口白霧,“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高承錄那個蠢貨已經和重雲山結仇了,重雲山不足為慮,但那個年輕人,卻要趁早打殺才行。”
“世上的真正天才,從來隻有兩種應對策略,一種是能不結仇就別結仇,能交好就交好,這樣做穩妥,哪怕要仰人鼻息,也比以後被他蕩平山門來得好,至於第二種,那就是如果非要結仇,那就盡早把他殺了,不給他成長起來的時間,這樣的人,你要是等到他成長起來,那你就等著被他一劍斬了吧。”
白堊看著朱漆,“現在我們已經和他結仇了,所以隻好早早殺了他,這件事我們比寶祠宗還要著急,因為世上的事情,靠別人,都是靠不住的,你隻能靠自己。”
朱漆點了點頭,但有些為難道:“憑著弟子,隻怕能勝過他,卻無法真正將其打殺。”
“再說了,他若是在重雲山中,我們也沒有什辦法。”
朱漆雖然是歸真巔峰,但他自問,在高承錄一心想要保命的前提下,他也無法殺了擁有重寶的高承錄。
白堊譏笑道:“一個歸真初境,就讓咱們這難辦啊?”
朱漆低著頭,一言不發。
白堊看著朱漆,站起身來,“難不成真要讓我親自下山去殺他?”
朱漆張了張口,本來按著他的想法,周遲和重雲山是要留著寶祠宗對付的,他們百鱷山,不能和重雲山全麵結仇。
兩虎相爭,最後的結果,隻是兩敗俱傷。
自有漁人坐收漁翁之利。
這不是好事。
隻是看老祖宗這架勢,這件事百鱷山也不能相信寶祠宗會早早有所行動。
“我是可以下山去殺他。”
白堊淡然道:“這多年了,舒展舒展筋骨也不是什壞事。”
“但絕不能主動下山。”
白堊看著朱漆,說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朱漆思索片刻,輕聲道:“老祖宗的意思,是要向寶祠宗要些東西?”
白堊滿意的點點頭,“做買賣,從來都是東西越值錢,要的價就越高,這樣一位劍道天才,要多少錢,你心有數嗎?”
朱漆聽到這,算是心有數了,“老祖宗,弟子馬上就派人去一趟寶祠宗。”
白堊嗯了一聲,“除此之外呢?”
朱漆眼珠一轉,“現在我就密切關注那個年輕劍修,他要是離開重雲山,我會派人一直盯著他的行蹤,時刻報告給老祖宗。”
白堊很滿意地看著這個百鱷山山主,說道:“你還不蠢,不枉當年你師父來問我的時候,我選了你。”
朱漆一怔,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些辛秘,當年自己並不是自己師父最出色的弟子,境界修為,要更遜色於另外一個師兄,但沒想到,最後自己莫名其妙成為山主,原來是這位老祖宗的授意。
不過想想也好像沒有問題,山上的大事,老祖宗不說話就罷了,一說話,就肯定是一言而決的。
“哦,還有件事沒跟你說過,當初你那位師兄,在落選之後,來找我哭訴,說什他更適合,是你師父看走了眼,他定要努力修行,等著某一天奪回屬於他的一切,我懶得聽他說話,就一拳打死了他,他的屍骨,就在這寒潭。”
白堊輕描淡寫就將過去山中的一樁懸案說了出來,要知道,這些年山中的修士,時不時就會提及此事,都說是他這個山主殺了自己師兄。
但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隻知道自己師兄是莫名失蹤的,誰都沒有說過其中的內因。
朱漆最後隻是朝著這個老祖宗大禮參拜,什話都沒說,最後才安靜轉身離去。
白堊重新坐下,平複心情,若是沒有這檔子事情,他是決計不會願意下山的,這多年了,他一直被卡在登天之前,他唯一所求,隻有破境一事而已。
修士修士,這一生不修行登高,去摻和那些破事有什意義?
天底下的事情,有半件能比得上在這修行大道上不斷遠行的美妙滋味?
微微閉眼,白堊運氣周天,一身氣血沸騰,身後更是有一條雪白大鱷出現,安靜地趴在他身後,吸取著周遭的天地元氣。
如此已經數百年。
“何日能登天?!”
一聲歎息,在寒潭這邊傳出,遙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