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沒能在最短的時間殺了周遲,跟周遲早有防備其實關係不大,即便周遲全無防備,他也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就殺了他。
可以這說,東洲的登天修士,如今沒有一個人能夠在極短的時間殺了周遲。
所以大長老很快被古墨盯上了,這位老劍仙微笑開口,“看你有些麵熟,應該是故人,也好,等殺了你,你也不會去問到底是誰殺了你了。”
寶祠宗大長老臉色微變,但卻沒有說話。
四周的寶祠宗修士已經陷入了纏鬥,石吏離開了雲坪,不知所蹤。
隻是周遲也不見了。
……
……
重雲山間,石吏遇到了周遲。
周遲看著他,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早就在山埋了些東西,這會兒你甚至還知道這護山大陣的最薄弱之處,你想要在這開一個口子逃出去,也不打算返回寶祠宗,就是離開東洲,去哪都能活。”
石吏說道:“好像你並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
周遲笑道:“我其實有想過放你返回寶祠宗,你既然知道你的那個宗主騙你來送死,你回到寶祠宗自然要和他再爭鬥,有些時候,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有用。但我轉念一想,你這樣的人,境界太低,到現在這個時候,活著很難有什作用了,而且你太膽小,你不會返回寶祠宗,那樣讓你活著就沒意義了。”
石吏譏笑道:“今日的確是你贏了,我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但今日之後,你們重雲山便已經注定深陷死地了,你當真以為有一個登天境,就能和寶祠宗抗衡?”
“哦,你們那位重雲宗主已經偷摸破境,可惜,已經要死了。”
周遲看著他,說道:“此時此刻,帝京定然有一場大戰,但我可以告訴你,不管宗主活著還是死去,你們派去的登天境,一定會死在帝京。”
石吏先是一怔,隨即大笑起來,“真是癡人說夢,你當你們那宗主是什人,能以一敵二?”
周遲看著他,眼眸有些可憐的情緒,“你到現在都覺得東洲的事情,就是重雲山和寶祠宗在對弈?”
石吏反問道:“難道不是?!”
周遲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告訴他,寶祠宗隻是一枚棋子,而誰把他們當成棋子,他們隻怕想破頭都想不明白。
周遲提劍看著石吏,不願再廢話,隻是淡然道:“你該償命了。”
——
帝京城的廝殺,戰場已經轉了許多地方,重雲宗主跟鐵山和居塵三人,不斷廝殺,不斷更換戰場。
如今居塵那把油紙傘已經破損得極為厲害,傘麵已經完全破碎,傘柄和傘骨也破損不少。
居塵的臉色很難看,就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可以說,要不是因為鐵山還在,今日他早就死了。
他不適合修行,打架真的也不擅長。
但他此刻很想殺了重雲宗主。
一場廝殺之後,雙方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座破敗小院,在這,鐵山一矛穿透重雲宗主的肩膀,居塵的油紙傘,也捅穿了重雲宗主的小腹。
重雲宗主麵無表情,指尖流雲化作一柄雪白長劍,被他釘入居塵的肩膀。
居塵吐出一大口鮮血,如同寒冬臘梅,星星點點,鋪滿了重雲宗主的衣袍。
鐵山攪動雷矛,一道雷霆從矛尖綻放,將重雲宗主的肩膀劈得焦黑一片,然後他縱矛一挺,重雲宗主便轟然一聲,倒飛出去。
在這場小雨,重雲宗主不斷倒飛,而後撞碎這破敗小院的最後一根柱子。
隨著青瓦不斷下落,這座破敗小院,終於真正崩塌。
重雲宗主被一片廢墟掩蓋,
鐵山喘了一口粗氣,看了一眼受傷的巨塵,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這樣的登天,空有境界,隻要論起來殺人,如何能和他比較?!
反倒是對麵的重雲宗主,還真是個好對手。
要不是有這樣的對手,他反倒是這一趟帝京之行,還沒啥意思。
“何宗主,還能來嗎?”
鐵山重重地將手的雷矛砸入地麵,看著對麵的那片廢墟,他雖說不是什好人,但今日打得痛快,便忍不住對何煜有了些敬意。
但有敬意是一回事,要殺人又是另外的一回事,這種事情,鐵山從來都分得很清楚。
廢墟,忽然有些響聲,何煜從麵爬了出來,他渾身都是鮮血,上麵沾染了許多木屑和別的什東西,看著灰頭土臉,但他的氣質還在,一宗之主,自然不是尋常人。
他指尖不斷有鮮血滴落,看著有些狼狽。
鐵山笑道:“何宗主看起來今日沒什別的辦法了,之前所言,雖然有些氣度,但還說太過狂妄了些。”
重雲宗主看著眼前的鐵山,搖了搖頭,“尚未到最後一刻,鐵道友這會兒便篤定要取勝,太早了些。”
鐵山問道:“你如今這樣子,還覺得能殺了我?”
重雲宗主之間彌漫一片流雲,然後凝結成一柄雪白長劍,握住之後,鐵山嘖嘖開口,“何宗主何時學得劍修之法?”
重雲宗主笑道:“我重雲山亦有劍峰,我為何不能習劍?”
聽到重雲宗主提及劍峰,鐵山想起一事,“恐怕如今你們那位天才劍修已經身死了,不過何宗主不必著急,馬上就可以在地下相見了。”
重雲宗主微微一笑,隻是隨手挽了個劍花,“來,鐵道友,今日之事,尚未有所定論,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殺了我。”
看著渾身是血的重雲宗主,鐵山隻是不屑一笑,而後拔出插在地麵的那杆雷矛,大笑一聲,“那就試試!”
重雲宗主歎了口氣,隻覺得看雲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這跟人廝殺,真是,有些痛苦。
還有,那隻貓到底什時候才出手,他是真有些不太想打了。
……
……
那隻貓是一隻純黑的貓,渾身上下的毛發找不出來一根不是黑色的。
純黑的貓,有兩種,在日光下微微顯褐色的,被民間稱為玄貓,這樣的貓極為稀有,被視作能夠驅邪的玄貓。
而純黑無變化的貓,則是被人認為是災禍的象征,許多百姓見到這樣的貓都要驅趕,更有甚者,會直接打殺。
現在走在雨中的那隻黑色的貓,就是後者,被百姓視作不祥之兆。
它在屋頂走過,一雙眸子看著很遠處的那場廝殺,想起很多過往的故事。
那年,它還是一隻幼貓,饑寒交迫,在一個小雨天氣,倒在了那座王府前,奄奄一息的時候,它看到有人拿著棍棒,把它提起來,要將它丟到遠處的河,讓河水把它衝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孩子攔下了那個人,把它要了過來。
那人說,世子,這是一隻黑貓,是不祥之兆,是災禍,要扔掉。
那個孩子卻搖了搖頭,說這些都是沒有根據的傳言,你說它是一隻黑貓,我反倒是覺得它是一隻玄貓,留下來吧。
那人雖然年紀大,但地位太低,沒辦法說動那個孩子,便隻好沉默著將貓交給了孩子。
孩子抱著它走進王府,用幹帕子擦幹了它身上的水,給它喂了些熱水和吃食,然後便摸著它的腦袋,笑道:“我生下來就沒有朋友,你以後就當我的朋友吧。”
它當時不會說話,隻是伸出舌頭舔了舔眼前的這個孩子的手。
從此之後那些年,它陪著他長大,在那座王府,兩人是真正的朋友。
後來還是朋友,但卻沒有那純粹。
人總是會變的。
它很理解。
但過去那些年,它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是因為恩情,也是因為朋友兩個字。
黑貓想著這些事情,眼忽然有了些很複雜的情緒,它說不出來這是什,但覺得很痛苦。
它又想起一些事情,那年他忽然明白了些什,然後便從貓變成了人,變成了一個少年模樣。
他看到自己之後,沒有被嚇到,反倒是說道:“原來書上那些誌怪故事是真的啊?”
它不知道該說什,隻是沉默。
他便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笑道:“這樣吧,你既然變成了人,那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吧,你以後就叫高錦吧。”
它點了點頭。
從那天起,它就是不是貓了,而是人。
是他的朋友高錦。
從那座王府到後來的皇城,他一直都是他的朋友,他最信任的朋友。
他們說過很多話,他見過他許多的情緒,那些不曾在任何人麵前露出來的情緒,隻在他的麵前露出來過。
他們真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黑貓想著這些事情,然後輕輕開口,“喵嗚。”
它有些累了,於是從某處屋頂下來,到了某戶無人的家中,在房梁上它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先抖了抖自己渾身的水,然後才開始趴下來舔著自己的爪子。
然後它有些困了,決定打個盹。
有些事情,雖然想做,但總覺得不太好,於是它決定把這件事交給天意,如果自己睡醒了,那個人還沒死,自己就去做這件事。
如果他死了,那就算他倒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