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川為什不像吳過那樣發展屬下,他的天魔神通給出了回答,隻要他的境界修為足夠高,那遍地都是手下。
他之所以在紫光賣場看大門,並非生活所迫,主要還是為了隱藏身份,躲避北辰堂的追捕,畢竟北辰堂可不是這些做買賣的生意人,那是專業“獵魔人”,狩獵天魔裔。
聽到李青霄的命令後,孫天川再次換了個曲調,正在狂舞的眾人停下動作,以一種仿佛夢囈的聲音喃喃自語,就像念經。
仔細去聽,其實有兩種不同的聲音。
一波人在說:“我無罪,我能活。”
另一波人在說:“我有罪,我該死。”
並非孫天川在分辨善惡,他的笛聲隻是讓這些人卸下心防,直抵內心深處所想,這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
李青霄看著癱倒在地的鄭夫人,有些感慨:人老之後,難道真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年老的帝王沒了自信,多疑善變。
這位鄭夫人年輕時也是個人物,有能力有手腕,所以能夠上位。可現在呢,頑固偏執,自大無能,不僅在決策上昏招頻出,就連意誌也弱得驚人,嚴格來說,她還有點反抗之力,畢竟不缺錢,也能堆出不弱的境界修為,可她已經沒了反抗意誌,李青霄甚至懷疑她會自殺。
這不奇怪,道士在落馬的那一刻就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氣神,上一刻還在揮斥方遒,下一刻就可能站不起來,自殺更是見怪不怪。
為什會這樣?
恐怕僅僅是年老已經無法解釋,想來是平時被那多人圍著捧著,所見都是“好人”,所聽都是“好話”,在這種環境中久了,心理會扭曲成什樣子?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將一切成功歸於自身,待到失敗的那一天,其落差之大,恐怕不僅僅是權力地位的落差,心態上的落差足以把一顆心摔死。
簡單來說,心態崩了,道心破碎。
心死了,人也不想活了,這叫生無可戀。
鄭夫人就是這種,當了一輩子的老大,晚年時失去所有,包括兄弟和兒子,那比死了還難受。
鄭夫人嚎了一會兒後,隻剩下對李青霄的詛咒。
李青霄問道:“還有其他的兒子嗎?”
一個人回答道:“沒了,隻有這一個。”
李青霄點了點頭,吩咐道:“把鄭夫人帶出去,她的兒子為她抵罪,我願意遵守承諾,不殺她。你們去搜查一下,看有沒有賬冊一類的物事。”
李青霄故意沒問財物的事情,他肯定不打算拿,可這些人卻是說不準,打仗不派餓兵,這種事情沒法細究,所以李青霄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癡不聾不做家翁,水至清則無魚。
這夥人再次應了一聲,又進入莊園之中。
不要小看這些人,雖然吳過說是湊個人數,但都是三境、四境的修為,甚至還有一個五境的天魔裔,身懷不入流的天魔神通——所謂不入流,當然是跟李青霄比,真要細論起來,未必就弱於燕天下的天魔神通,換成剛剛離開北辰堂的李青霄,必然不是此人的對手。
天魔裔的境界能如此高,是靠著域外天魔的恩賜,而不是靠正常修煉,不能一概而論。
鄭夫人修為受損後,就算有心反抗,也未必打得過此人。
吳過能聚集這一夥人,也是費了心思的。
很快,這些人找到了還未完全燒完的賬冊,直接把箱子抬到了李青霄麵前,原本滿滿一大箱子,現在就剩下箱底薄薄一層了。
李青霄隨手拿起一本看了,他也看不出什門道,但也知道肯定十分關鍵,屬於罪證。
至於靈官們為什沒有搜出來,一則是靈官們跟李青霄差不多,不懂做賬奧妙,二則是財務問題屬於地方道府管,靈官們不好越權。
李青霄這次突襲劉家莊園,一是對等報複,再就是為了這些賬冊而來,現在也算是沒有白走一趟。
李青霄一邊示意把賬冊帶走,一邊吩咐道:“把這個地方給我一把火燒了。”
房子不值錢,地皮才值錢,相關道士落馬後,就此荒廢的行院、莊園、住宅隨處可見,以後還得拆,所以燒了也不心疼,關鍵是要毀屍滅跡,不能讓人把這個把柄拿住。
這幫黑石城外圍成員也不是什好鳥,一聽放火,都來了興致,各自分頭放火。
轉眼間多個起火點同時被點燃,火勢迅速綿延,連成一片,將夜空照得通紅。
黑煙與夜色融為一體,到處飄散著火星。
便在這時,一聲慘叫,劉臣從空中墜落,跌入火海之中。
非人狀態的吳過將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塞入滿是獠牙的口中,鮮血四濺,就像一顆汁水四濺的火晶柿子。
然後吳過張口噴出一道火焰吐息,滿溢著硫磺的味道,又給下方的火海添了一把火。
先前被孫天川分好的兩波人,一波念叨著自己有罪的,轉身步入火海之中,化作火人。
剩下念叨著無罪的人遠離火海,然後倒頭就睡,大夢了無痕。
無辜的,有辜的,清清楚楚。
吳過降下身形,收起翅膀,再無平時的木訥,金色的豎瞳掃過眾人,視線冷酷,他的一眾屬下紛紛低下頭去,做恭順狀。
李青霄現在知道吳過為什能有屬下了,讓人害怕也是一種本事。
李青霄處在上位者的位置,覺得吳過是木訥,可從下位者的角度來看,這種木訥隻是訥於言。
古代王朝的大太監嗎,哪個不是陰狠與諂媚兩張麵孔?
吳過恢複人形狀態,衣服竟然沒損壞,看來是個好東西。
孫天川也終於不再吹笛,換成了二胡,吱吱呀呀,很是哀戚。
吳過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鄭夫人,問道:“公子,這個人怎處置?”
李青霄道:“母債子償,我說過不殺她,也不會假你們之手殺他,就把她留在這,不必管她。”
吳過便不再說什,招呼眾人簇擁著李青霄離開,把鄭夫人留在此地。
一行人遠去,並不回頭看火景。
鄭夫人從地上爬起,搖搖晃晃地走向已經化為火海的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