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夜退去,天光漸明。
於野依然坐在峰頂之上,默默盯著手中的玉簡。
鴻元深夜送來的玉簡,不僅有祭煉與驅使天神斧的法門,並且附錄一段殘缺的字符:混沌無極,神人、神斧降世,開天地、辟陰陽,降龍虎,創六合……
他得到天神斧之後,亦曾加以祭煉,雖然不得其法,卻也堪堪可用。
而玉簡中附錄的殘缺字符,顯然與祭煉無關。
開天地,辟陰陽,創六合,不難解讀,意味著天神斧的強大威力,卻提到神人降世,以及降龍伏虎,又是何意?
鴻元所說的緣法各有不同,言下之意,他雖然祭煉了天神斧,卻並未參透殘缺的字符,其中或許另有玄機也未可知。
於野苦思良久,抬眼四望。
朦朧的晨色,一如既往,而遠處的群峰,多了些許異樣,可見青鸞與幾位老友的身影,想必都在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於野揮袖一甩,重重禁製籠罩四周。
他又抬手一指,頭頂的金冠飛起,倏然化作一把尺餘大小的金斧,隨著一口精血噴出,閃爍的符文瞬間沒入金斧,霎時光芒奪目、風雷隱隱,淩厲、雄渾的威勢迎麵撲來。
“砰——”
於野伸手抓住斧柄。
尺餘大小的金斧猶自震動不已,重重符文禁製閃爍不斷,強悍的威勢循著手臂籠罩全身,頓時衣袍鼓蕩、亂發飛揚,隨之一股莫名的殺意在心頭升騰而起,仿佛要開天辟地、斬斷星河,他忍不住昂首咆哮:“啊——”
數之外。
青鸞循聲看去,滿臉的驚奇之色。
於野所在的山峰,近在眼前,卻為金光籠罩,根本看不見人影,僅有一聲長嘯震徹山野,仿若潛龍出淵,風雷炸響,人神俱驚。
古溪澗的山峰上,青衣、邛山也在循聲張望,又不明究竟,唯獨一旁的蛟影揮動拳頭,振奮道:“師父已有取勝之道!”
“何以見得?”
“師父閉關三月,與青鸞宮主周旋至今,他看似無所作為,實則胸有驚雷、運籌帷幄,昨夜又有鴻元山主相助,想必已有取勝之道,故而放聲長嘯而一舒豪情!”
邛山看向青衣,一臉的茫然。
青衣伸手摟著蛟影的肩頭,淡淡笑道:“龍動九天,必有回響,至於究竟如何,不妨拭目以待!”
與此同時,古靈山主峰的大殿前,尚在守候的鴻元、梅祖等人紛紛從靜坐中睜開雙眼,那一聲長嘯不啻於龍吟,足以震徹整個神域……
孤峰之上。
光芒散去,禁製消失,於野盤膝端坐,手抓著金色的天神斧,猶自閉著雙眼,眉宇間透著一絲追憶與恍然的神色。
在放聲長嘯的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天神寺的上古之境,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神人,手持巨斧,降龍伏虎,無所不能……
彼時彼刻,他突然參透了那段殘缺字符的玄機。
所謂混沌無極,神人、神斧降世。唯有化身為神人,方能施展出天神斧的真正威力,開天地、辟陰陽,降龍虎,創六合……
又如何化身為神人?
他曾為道、魔、妖三修一體,修煉過天妖法體與天魔法體之術,如今憑借神修的法門,想要修出天神法相,應該並非難事。
僅剩下短短的十餘日,能否得償所願?
於野抬手一拋,金斧化作金冠回到頭頂,他兀自閉著雙眼,靜坐冥思……
……
四月初。
又一個清晨。
於野返回古溪澗。
蛟影與青衣、邛山跟著他來到山穀中,見淵與山陰子也是跟隨左右,當然還有一位青鸞宮主,依舊是寸步不離。
“仙子、老狐……”
“不必多說!”
“哼,無論刀山火海,何時少得了老狐?”
“蛟影她……”
“隻要我二人活著,她便安然無恙!”
“師父,您豈能再次丟下蛟影?”
“山陰子……”
“老朽雖然本事不濟,卻也不願錯失機緣,懇請與各位同行,以便聽候差遣!”
於野想要留下幾位老友,而不管是青衣、老狐,還是蛟影,皆搖頭拒絕,擺明了患難與共、生死同行。便是山陰子,也是如此,至於見淵,他沒有多問,遂擺了擺手,徑自飛出了山穀。
晨色中。
古靈山主峰的大殿前,已聚集了三千多人,無不神情振奮、翹首以待。
等候了半年之久,神宮之行終於到來。
於野從天而降。
青鸞如影隨形,與他雙雙落在大殿前的石台之上。青衣與邛山、蛟影、見淵、山陰子,隨後相繼而至。
鴻元與梅祖、子宿等人舉手相迎,各自也是感慨萬分——
“我等不辭辛苦,終於抵達神域,誰想再次遠行,但願此去順風順水!”
“老朽更是沐浴更衣,祭拜了先祖,祈求神明庇佑!”
“各方已恭候多時,請於道友發話!”
“也請青鸞宮主多多關照!”
寒暄了幾句之後,眾人等待著於野發話。
青鸞站在石台之上,眼光掠過四周,轉而又看向一旁的於野,帶著不解的口吻說道:“沒有渡船,何來順風順水?”
沒人懂得她話語中的典故,卻誰也不敢質疑,她仍舊是神宮之主,睥睨四方的高人。
於野的眉梢一挑,道:“以天地為舟,星辰為帆,便可鼓蕩風雲,暢遊星宇!”
“哦……”
青鸞麵露思索之色。
“嘻嘻!”
蛟影與青衣等人站在數丈之外,禁不住悄聲笑道:“唯有師父,方能說出如此豪邁的言語!”
邛山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相識數百年,他從不敢輕易放出大話,以老狐之見,隻怕他又要吃虧上當了!”
“各位道友!”
忽聽於野提高嗓門,揚聲道:“機緣由天,生死無常,此去不求順風順水,但求無怨無悔!”
他抬手一揮,人已衝天而起。
便在他動身的瞬間,青鸞已追趕而來。
青衣催動護體法力罩著蛟影,與邛山一左一右帶著她離地飛起。各家神修更是不敢怠慢,紛紛躥上半空,各自的身後拖曳著淡淡的光芒,猶如流星倒掛而蔚為壯觀。
須臾,天上的結界綻開點點光芒,一道道人影相繼衝入星空,直奔日光的方向飛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