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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喚之下,沒有回應。

    冥珠,似乎失去了生機,耗盡了魂力,變成了一顆頑石。玄夜的殘魂,已然消失無蹤。

    於野難以置信,一時不知所措。

    不應該呀!

    他記得清楚,曾經的雙槐山,玄夜幫他擋住天神斧的致命一擊,差點魂飛魄散,僥幸逃得一縷殘魂躲入冥珠,跟著他逃出了重圍。從那一刻起,他放下數百年的仇怨,將玄夜視為救命恩人,並且收入魔塔的火星天,又搬取黃泉穀的神關石,隻想幫他凝聚魂魄、重塑肉身。

    而抵達神域之後,那頭老鬼竟然憑空沒了?

    見淵卻帶著疑惑的神情後退兩步,他打量著黑色的巨石,推測道:“冥珠,為冥氣與陰石煉製而成,能夠收納陰魂之力,這塊神關石,卻為天然冥石,威力強盛百倍,或吞噬了冥珠的魂力,致使玄夜無處藏身,最終魂飛魄散!”

    “啊……”

    於野愕然無語。

    倘若見淵所說屬實,豈不是他親手害了玄夜?

    邛山卻不以為然,道:“那個老兒為鬼一世,作惡一生,臨死之前改邪歸正,也算他大道有成!”

    青衣察覺於野的神色有異,輕聲道:“歲月蝕碑字,風霜刻舊顏,因果有輪回,一踏入神關。”她緩了一緩,接著又說:“你因玄夜而在,玄夜因你而亡。想來生死由命,不妨坦然待之!”

    她的前段話,來自黃泉穀,像是在提醒,或勸說,後一段話,則是在講述著陳年往事,講述著一位年輕人與一位老鬼的恩怨情仇,雖然彼此牽扯不清,卻又因果輪回而天命既定。

    於野沉默不語,猶自滿臉的愧疚與不安之色。

    一路走來,辜負了太多,其中有親人、兄弟,也有仇敵。難道這就是天命,注定了虧欠與缺憾?

    “唉!”

    又聽青衣歎息一聲,道:“二十四宿,三才歸元,青雲霓裳,煢煢孑然。紅衣果然算盡天機,幽冥僅有你我三人抵達神域……”

    她的姐妹紅衣,擅長占卜之術,曾留下一段讖語,今日得以驗證。所謂的二十四宿,三才歸元,預示著走出幽冥仙域的二十四位修士,最終僅有三人活了下來。或者說,玄夜之死早已注定……

    於野尚自心緒難平,忽又神色一動。

    下一刻,他已回到山洞內,而剛剛收起魔塔,便聽有人對話——

    “任師兄,他的柴擔在此,並未走遠……”

    “你說他爭搶劈柴、行凶打人,你怎會任他欺辱……”

    “啊……他在此處!”

    於野爬出山洞之時,對話之人恰好尋來,一個舉手喊叫,氣焰囂張,一個瞪著雙眼,衝著他厲聲叱道:“於野,你在此作甚?”

    又是禾甲。

    教訓他一次,本想換來幾日安寧,結果適得其反,他竟然召來幫手。

    而他的幫手,便是任師兄、任川,不僅身高臂長,個頭粗壯,而且一臉橫肉,尤其兩眼透著狠色,顯然不是善與之輩。

    “任師兄……”

    於野未及辯解,已被一把推開。

    隻見任川低頭鑽入山洞,轉身又冒了出來,一陣抬腳亂踢,樹枝、碎石亂飛,搭建的洞穴已不複存在。

    於野被迫退到一旁,尚自錯愕,粗壯的身影已來到麵前,竟被對方一把掐住脖子,腥臭的口氣撲麵而來——

    “小子,你身為火工,卻搶奪財物、毆打手足,已壞了七星崖的規矩!”

    任川,乃是修神弟子,手上頗有幾分力氣。

    於野被掐住脖子,已是腳尖離地,禾甲又趁機搶到身後,抽出他腰間的柴刀,竟然作勢劈砍。

    兩個家夥想幹什?

    無非劈柴之爭,竟然要將他置於死地?

    於野來不及多想,腦袋往前一頂,順勢飛起一腳,便聽“當”一聲血紅迸濺,任川已鬆開雙手倒了下去,又是“喀嚓”筋骨碎裂,禾甲栽倒在地,口吐鮮血、兩眼翻白,顯然活不成了。

    不經打啊!

    修神弟子,也這般不堪?

    任川,尚有氣在,禾甲,竟被一腳踢死。

    於野隻想稍加懲戒,然後息事寧人,誰料他稍稍用力,兩個家夥已一死一傷。他伸手將二人抓起來扔入山洞,轉而帶著心虛的神情四下張望,又忙撿起樹枝遮掩,隨後躲了進去。

    呻吟聲響起——

    “哎呀……”

    “砰!”

    任川尚未蘇醒,再次昏死過去。

    於野伸手抹去臉上的血跡,又扯起任川的衣衫擦拭幾把。忽然一團黑氣閃現,見淵的身影若有若無,轉瞬之間已消失無蹤,一同消失的還有地上的兩個家夥。

    而他並未就此停歇,匆匆在洞外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發現異常,遂撿起禾甲遺落的柴刀、繩索、竹竿再次回到洞內。

    片刻之後,地下冒出一縷黑氣,便聽見淵傳音道——

    “神域果然有些古怪,而見淵尚能來去自如。任川的身份卑微,所知不多,我已將他與禾甲焚屍滅跡,此乃繳獲的一篇功法,請於前輩過目。”

    於野接過一卷獸皮,上麵繪有幾段口訣。

    這是任川的遺物,修神功法?

    又聽見淵說道:“於前輩若無藏身之處,不妨躲入地下,由我開辟洞府……”

    “沒有修為,如何遁入地下?”

    於野搖了搖頭,記下口訣,卻將獸皮與柴刀、繩索、竹竿堆放一起。

    不用多說,見淵已心領神會,閃身化作一團霧氣,裹著地上之物遁入地下。

    於野則是獨自坐在洞內,他倚著石壁,抱著雙膝,瘦削的臉頰帶著倦意,深邃的眸子透著一絲迷茫之色。

    又殺人了。

    雖然不願,卻別無選擇。

    而殺人,意味著惹下禍端,或也迫不得已,總要設法應對。

    嗯,一位挑水砍柴的火工,再次踏入紛爭之中,結果又將如何,暫且無從知曉。而爾虞我詐、生死相奪,從來了無新意,不過是人性煎熬,與自我的超脫罷了……

    黃昏時分。

    於野走上山頂。

    洞外打鬥的痕跡,已被見淵清理幹淨。

    他將柴刀插入腰間,挑起柴擔,搖搖晃晃,奔著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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