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散文詩
夜色中，不時有車燈的光束劃破。
雪花在光中狂舞。
閣樓的露台上，陷入了短暫的沉寂，隻剩下三人急促的心跳聲。
路燈下的女人，目光穿透風雪，在她們臉上一掃而過，最終精準地落在了張妍的身上。
她微微頷首示意，那張冷峻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笑容。
張妍也終於確定，她就是那個唐宋的司機。
林菲菲和程曉玥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身為標準的文藝女青年，她們看過無數的電影，讀過無數的。
但眼前這一幕——
雪夜、豪車、神秘的冷峻女人、以及那份專程而來的禮物。
卻比任何虛構的情節都更不真實、更具衝擊力。
而且，這一切，竟然就發生在她們最平凡的朋友張妍身上。
“妍妍…”程曉玥的聲音都在發顫，“樓下那個…她、她就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嗯。”
張妍深吸一口氣，冬夜凜冽的寒意，非但沒能讓她冷靜。
反而讓心底那片本就翻湧的海，掀起了更巨大的波濤。
唐宋…
他竟然僅僅因為自己隨口一提的鏈接，就真的把衣服送了過來…
甚至…還特意準備了藥。
他怎可以對我這好。
從小到大，張妍的生活，就像一葉沒有根的浮萍。
父母的離異，寄人籬下的童年，為了生計一次又一次的搬家…
她沒有一個真正穩定的家，一直在漂泊，一直在努力地適應著一個又一個新的環境。
而在她所有顛沛流離、晦暗不明的歲月中，少年時代的唐宋，是她生命閃著光的坐標。
如今，她站在了光，感受到了光的溫暖和包容。
隻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您、您稍等，我馬上下去！”張妍對著樓下的女司機喊了一聲，轉身就要下樓，接著又猛地頓住，“菲菲，樓、樓下的鎖怎開啊？”
“我陪你一起下去，給你開、開門。”
“好。”
回過神來的程曉玥立刻跟著道：“我也陪你們下去。”
急促的腳步聲從露台響起，穿過溫馨的閣樓，順著木質樓梯一路向下。
掠過一樓那片在夜色中散發著幽香的花草。
林菲菲跑到門口，拿出鑰匙，有些慌亂地打開了花店的玻璃門。
“嘩——”門被拉開，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來到花店外的人行道上，她們的腳步，本能地慢了下來。
近距離看，那個女人給人的壓迫感更強了。
她真的很高，穿著黑色的大衣和馬丁靴，身姿挺拔得如同一杆標槍。
張妍感覺這完全不像是司機，更像是走出來的那種身手高強的高冷女特工。
程曉玥和林菲菲下意識地往她身後縮了縮。
張妍鼓起勇氣，主動開口道：“您、您好，我是張妍。”
“您好，張小姐。”她的聲音和電話一樣，冷冽幹練，沒有多餘的情緒，“我是唐總的司機，劉佳宜。”
劉佳宜向前邁了幾步，將手的購物袋遞了過來。
“這是唐總為您的兩位朋友準備的衝鋒衣，兩件不同尺碼，一件S，一件M。”
她隨即又遞過另一個稍小一點的紙袋：“這個袋子，是我買的蒙脫石散和暖貼。唐總囑咐，天氣冷，讓您注意保暖，喝熱水，不要再吃生冷的。”
她的對話簡潔明了，沒有任何廢話，顯示出極高的專業素養。
“啊…好…”張妍連忙接過那幾個袋子，隻覺得手上一沉。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氣場強大的女人，結結巴巴道：“辛、辛苦您了，麻煩您特意跑這一趟，還…還下著雪…謝謝！”
“應該的。”劉佳宜微微頷首，聲音幹淨利落。
緊接著，現場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安靜。
雪花還在簌簌地落。
張妍看到劉佳宜並沒有轉身離開的意思，她也不敢就這轉身回店。
兩人一高一矮，就在這風雪夜的燈光下，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峙。
過了片刻，張妍再次鼓起勇氣，小聲道：“外麵太冷了，還下著雪，您、您直接回去就行了，路上慢點開。”
劉佳宜卻搖了搖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她身後那兩個正探頭探腦、一臉呆滯的朋友。
“唐總吩咐。”她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等您的兩位朋友試過衝鋒衣，如果不合身，我會立刻安排調換尺碼。”
程曉玥和林菲菲瞪大眼睛，腦袋瓜“嗡嗡”的。
她們從劉佳宜那幾句簡潔的對話中，迅速攫取到了關鍵信息。
好家夥！
就因為我們倆在閣樓上開了幾句玩笑，試穿了一下妍妍的衝鋒衣，隨口說了句想要個鏈接…
妍妍的那個神秘“君”，就真的立刻派人，開著那輛看起來得上千萬的勞斯萊斯幻影，冒著風雪，把不同尺碼的衣服送了過來？
甚至…不合身還能立刻調換？！
這是什霸道總裁才會出現的離譜劇情？
張妍自己也被這波操作徹底搞蒙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手足無措。
那份被捧在手心、被極度珍視的受寵若驚感，甚至讓她在心底，悄然生出了一絲絲的罪惡感。
感覺唐宋對自己好的有些過分了。
最終，還是見過些世麵的林菲菲先反應過來，她結結巴巴地對著劉佳宜說道：“合…肯定合身，不用試了，太…太麻煩您了。”
劉佳宜的目光依舊平靜，“這是我的工作。”
麵對她那如同實質般的目光掃視，林菲菲迅速低下頭，不敢再去反駁。
張妍咬了咬嘴唇，跟著兩個朋友重新回到了溫暖芬芳的花店一樓。
打開購物袋，從麵拿出兩件嶄新的黑色衝鋒衣。
“妍妍…”程曉玥拉著還有些恍惚的張妍，躲到一排高大的散尾葵後麵，聲音壓得極低，“你那個‘君’…他、他一直都…這誇張的嗎？”
“我也不知道…”張妍紅著臉，聲音細若蚊蚋。
“他到底是什來頭？這怎搞得跟拍電影似的，我好怕怕。”林菲菲拍了拍小胸脯，感覺心跳還沒平複。
張妍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什。
兩人手忙腳亂地換上了和張妍同款的衝鋒衣，重新走出了花店的玻璃門。
便看到了依舊如標槍般挺立在風雪中的劉佳宜。
她的肩膀和頭發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碎雪，表情依舊冷峻。
“張小姐，衣服合身嗎？”
“合、合身，特別合身！不大不小剛剛好！”
三個女孩如同被老師點名的學生，連忙站直了身體，異口同聲地回答。
“好的。”劉佳宜終於點了點頭，“再見。”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拉開勞斯萊斯的車門，高挑颯冷的身影消失在車內。
“再見！”“您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低沉而渾厚的引擎聲響起，勞斯萊斯幻影悄無聲息地駛入車流，漸漸消失在了風雪夜色之中。
……
花店，溫暖如春，卻死一般的寂靜。
程曉玥和林菲菲，一左一右，把張妍圍在中間，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
張妍被她們看得發毛，低著頭，臉色羞紅：“你、你們這是幹嘛呀？”
“老實交代！那個‘君’到底是誰？！”程曉玥率先發難。
“又是送衣服又是送藥的！還派了那酷的女司機開著大勞來！“林菲菲接過話頭，”妍妍，你、你不會是被哪個大佬給…包養了吧？！”
“呸呸呸！”張妍紅著臉，輕輕打了她一下，“別瞎說！”
“那他到底是誰？叫什名字？！”
“…唐宋。”
“唐宋？哎？這個名字…”程曉玥拍了拍腦門，“我好像在哪聽到過。是不是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妍妍你的那些詩稿、散文集，經常會提到這兩個字？”
“對對對！”林菲菲猛地一拍手，“我們當時都以為是因為你喜歡唐詩宋詞，現在看來，根本就是順序反了！”
“還真是大學時暗戀的那個男生啊！”
“張妍，你的那個‘君’，現在是做什的啊？那輛勞斯萊斯是他的車？”
“我、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是做什的。”張妍低著頭，聲音弱弱的。
“不行啊。”程曉玥突然一拍大腿，“妍妍，你趕緊給他打個電話，人家送了這貴重的禮物，我們必須得親自打個電話道謝，這是禮貌！”
“對對對！快打！我們要道謝。”林菲菲也跟著起哄。
“不…不好吧…”張妍的臉紅得快要滴血，“他在忙工作，我、我發個微信就好了…”
“發微信多沒誠意啊！打電話，必須打電話！”
“快打快打！”
張妍被她們磨得沒辦法，隻能拋出了最後的殺手。
“他、他說…晚上九點忙完了，會、會過來接我的…你們到時候可以當麵說。”
“啊？他要來？！真的假的？！”
“天啊，我們能見到真人了，真想看看他到底是個什樣的人。”
程曉玥和林菲菲瞬間瞪大了眼睛，興奮地抓住了她的手。
經過剛才那位氣質卓絕的女司機的洗禮，她們對這位神秘“男主角”的好奇心和期待感，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然而，張妍的眼底卻流露出一絲難掩的忐忑與擔憂。
雖然在好友麵前，她享受到了這份被珍視所帶來的風頭。
可她自己心清楚，唐宋真正的女朋友，並不是她。
她頂多算是個趁虛而入的“小偷”。
所以她也不太敢過多地泄露唐宋的信息，更怕以後他和自己的朋友在燕城產生更多的接觸。
這樣的話，一定會給他帶來困擾的。
重新回到閣樓，氣氛已經完全變了。
程曉玥像個老媽子一樣，立刻拆開了藥袋，仔細說明書，盯著張妍把蒙脫石散喝了下去。
林菲菲則貼心地撕開一張暖寶寶，不由分說地就往張妍的毛衣塞，隔著一層秋衣，貼在了她的小腹上。
三人圍坐在溫暖的烤爐旁，繼續著她們的燒烤派對。
程曉玥和林菲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張妍的愛情故事上。
她們一邊吃，一邊化身為好奇寶寶，追問著各種細節。
張妍也漸漸放開了，聊的，大多都是初中時候的故事。
羞澀的少女，窘迫的處境，熱乎乎的核桃奶，以及在被欺負時挺身而出的少年……
單車的後座上，少年那灌滿了風的校服，裹著她青春最盛大的秘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
閣樓的氣氛，也因那個即將到來的神秘男主角，而變得愈發溫暖而期待。
……
雲溪大廈，30層。
【頌美服飾】內燈火通明，氣氛熱烈如火。
巨大的開放式辦公區，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臨時的指揮中心。
正中央的超大LED數據屏上。
GMV（總成交額）的數字正以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速度跳動。
“唐總。”
運營總監章文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杯。
“數據很不錯，照這個趨勢，今晚我們總銷售額破三千萬，問題不大。”
“嗯。”唐宋抿了一口咖啡，“雙十二過後，你們運營端立刻組建一個專項小組，跟著高總，深度參與到AI的融合項目中。從用戶數據建模、智能選品、到個性化推薦，再到AIGC內容生產…我希望在年底前，能看到AI滲透到我們運營的每一個環節。”
章文聽得心潮澎湃，用力地點了點頭：“明白！唐總！保證完成任務！”
正在這時，選品總監李悅然踩著高跟鞋，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急切：“唐總，章總監，出了一點小狀況。”
“怎了？”
“我們主推的‘暖絨係列’，有幾個SKU的庫存告急了。”李悅然將手中的平板遞了過去。
唐宋接過平板，簡單掃視一眼，目光閃動。
從“雙十一”到如今的“雙十二”，隨著衝鋒衣的意外爆火、何一一的全網出圈、以及“蘇漁同款”帶來的潑天流量……
如今的【頌美服飾】，已經穩穩地站在了國內垂類服裝電商的準頭部位置。
但想要再進一步，徹底擺脫“流量驅動”模式，蛻變為真正的現代化時尚集團。
供應鏈，就是那第一道必須跨越的鴻溝。
首先要麵對的，就是供應鏈的優化與多元化。
在這方麵，他確實需要做出調整，就像【第四階段成長計劃任務】中描述的那樣，全麵打通CRM+ERP+SCM+BI四大係統，形成統一的品牌中台。
和兩人溝通了一下緊急調撥庫存的臨時解決方案後，唐宋安靜地站在數據大屏前，陷入了思索。
正在這時。
“叮鈴鈴——”手機鈴聲響起。
【小雪】
唐宋揚了揚眉頭，走到一間安靜的會議室，接通了電話。
“唐總，晚上好。”電話那頭傳來林沐雪帶著笑意的聲音。
“怎了？小雪。”
“沒事，就是想關心一下，您工作累不累。今天雙十二，我看了一一的直播，數據很棒。”
“嗯。”唐宋笑了笑，“長安那邊的事都忙完了？”
“是的，都處理妥當了。我明天回燕城。前往法蘭西莊園的私人飛機航程，也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辛苦了。”
“不辛苦，為唐總服務。”林沐雪俏皮地回了一句，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認真：“唐總，我愛你。”
唐宋愣了愣，聲音也隨之放柔：“嗯，我也愛你。”
“那就這樣啦。”電話那頭的林沐雪似乎終於鬆了口氣，聲音重新變得輕快，“拜拜唐總，不打擾您啦！”
“拜拜。”
掛斷電話，唐宋隱約察覺到了小雪今晚的情緒有點不對勁。
不過他不確定，是她因為回到了家鄉而導致的感性，還是有什別的心事。
還是等她回來見麵後再聊吧。
剛要收起手機，便又看到了兩條未讀消息。
【沈玉言：“BOSS，璿璣光界這邊的情況，我已經基本熟悉完畢，總結文件已發您郵箱了。我明天回燕城，期待和您再次深度交流哦（#噠）“】
【樂樂：“哥哥！我已經回到燕城啦！是小靜姐親自來車站接的我。我們現在正在薑老師家吃飯，你放心，從明天開始，我會認真監督薑老師減肥的！（#奮鬥）“】
看著這幾條接踵而至的“回燕城”的消息，唐宋的臉上露出了個溫柔的笑容。
對於這座承載了他太多回憶與情感的城市，他同樣有著深深的眷戀。
回複了兩人的消息。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向窗外。
細碎潔白的雪花，正簌簌地從漆黑的夜幕中飄落下來。
雪越來越大了……
張妍現在肯定很開心，她一直都很想看看北方的雪。
唐宋輕笑一聲，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穿上掛在衣架上的那件外套。
一邊撥通劉佳宜的電話，一邊邁步朝電梯口走去。
……
閣樓露台上，炭火早已熄滅，隻剩下一點暗紅的餘燼時明時滅。
三位女孩窩在溫暖的閣樓，身上裹著林菲菲不知從哪兒翻出的羊毛毯。
張妍捧著一杯蜂蜜柚子茶，低頭翻著林菲菲收藏的舊書，臉頰在暖氣映照下泛著可愛的紅暈；
林菲菲抱著那把木吉他，撥弄著琴弦，輕輕唱著大學最愛的民謠；
程曉玥靠在懶人沙發，一邊跟著哼，一邊用手機拍著溫馨的視頻。
這一刻，她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學時光。
一曲終了。
林菲菲放下吉他，打趣道：“妍妍你真是老樣子，聽歌聽得投入，從不開口唱。”
張妍紅著臉，小聲辯解：“我、我唱歌不好聽嘛……”
“哎，這都八點半了。”程曉玥看了一眼時間，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八卦神情，“我說妍妍，你那位‘君’，怎還不來啊？再不來，我們可要把你拐跑了。”
張妍急忙道：“他說要忙到九點，才結束工作。”
“哦——原來是九點啊。”林菲菲拖長了音調，“那這最後的半小時，某人可真是度日如年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然，興奮之餘，她們心中也升起了隱隱的擔憂。
她們太了解張妍了，知道她從小到大的坎坷身世，也知道她那內向、不善拒絕的性格。
這樣一個感情純粹得像白紙一樣的女孩，在如今這個複雜的社會，太容易被那些心術不正的渣男給騙了。
對方搞出這大的陣仗，到底是真心還是虛假，誰又能說得清呢？
等會兒見了他本人，必須得好好盤問一下，也算是為自己這個朋友把把關。
“雪又下大啦！”
林菲菲的目光看向窗外，放下吉他，興奮的跑到露台上。
抓起一把欄杆上新積的鬆軟白雪，回頭，壞笑著朝程曉玥砸了過去。
“呀！林菲菲你偷襲！”程曉玥尖叫一聲，雪球在她身上炸開，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哆嗦，隨即也立刻衝了出去，加入了戰局。
雪球飛濺，笑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很快波及到無辜的張妍。
“哎！別鬧了！喂…”
她紅著臉，慌忙捂住頭發，在小閣樓左閃右躲。
可終究逃不過，被兩個損友逼到角落，發絲與衣襟上都沾滿了晶瑩的雪花。
就在這時。
正攥著一個大雪球，準備發動總攻的程曉玥，動作忽然一僵。
她將半個身子探出欄杆，朝著街道東邊望去，緊接著，便發出變了調的驚呼：“勞斯萊斯！又是勞斯萊斯幻影？”
聽到這話，張妍和林菲菲的嬉鬧聲戛然而止。
她們幾乎是同時，衝到了露台邊，順著程曉玥手指的方向望去。
明亮的大燈劈開漫天雪霧，一輛大氣磅的黑色轎車正緩緩駛來。
“看不清車牌，是之前那輛車嗎？”林菲菲瞪大眼睛。
“不知道啊，但看著好像是…畢竟這種車，一年也見不到幾回。”
“妍妍，你不是說…他要九點才來嗎？”
張妍也徹底呆住了，她同樣探出身體，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輛越來越近的勞斯萊斯，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是他嗎？他提前來了？
在三人的注視中，那輛車最終在路邊的停車位穩穩停了下來。
張妍已經聽不到閨蜜們的驚呼了。
她的眼、心，隻剩下樓下那輛在路燈與雪光中交相輝映的車。
緊接著，駕駛座的車門被推開。
高挑矯健的劉佳宜走了出來。
快步繞到後排，拉開了那扇標誌性的對開式車門。
程曉玥和林菲菲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車門，連呼吸都忘了。
來啦來啦！終於來啦！
“——”黑色的十骨傘撐開，隔絕了飄落的雪花，也隔斷了露台上的視線。
下一秒，一雙擦得亮的棕色皮鞋踩踏在雪地上。
隨之而出的，是包裹在深灰色修身西褲的大長腿。
雨傘邊緣垂落，遮住了他的麵孔，卻擋不住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矜貴氣場。
劉佳宜恭敬地站在一旁，低聲說著什，他微微點頭。
挺拔的身形，優雅的姿態，讓人浮想聯翩。
車門關上。
雪地上，留下了兩排清晰的腳印。
她們的視線，也追隨著那柄神秘的黑傘，一路移動到了花店的樓下。
因為視線被遮擋，她們始終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程曉玥憋得臉都紅了，終於按捺不住，深吸口氣，對著樓下脫口而出：“張妍在這——！”
樓下，那柄黑色雨傘微微一頓，隨即，抬起、偏開。
傘下的人，也終於完整地暴露在了雪夜燈光中。
他穿著件深色羊絨雙排扣西裝，露出了麵質地精良的黑色高領毛衣。
深邃的眼睛，流光溢彩。
皮膚在路燈暖黃的光暈映照下，呈現出一種近乎冷調的白皙。
目光越過風雪，與露台上的張妍交匯。
他的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張妍。”
漫天飛雪，在他笑意的映襯下都顯得黯然失色。
露台上的張妍咬了咬下嘴唇，用力地朝他揮了揮手，“唐宋。”
話音未落，她便轉身朝樓下跑去。
急促的腳步聲咚咚咚地消失在樓梯間。
閣樓上，隻剩下倒吸冷氣的聲音。
程曉玥和林菲菲，像是中槍了一樣，呆愣在原地。
她們的青春期，那些曾經在本子上、在睡前幻想，勾勒過無數遍，模糊的男主的形象，在這一刻，突然有了清晰具體的原型。
他應該就是那種，你上學時，會為了多看他一眼，而寧願繞遠路、假裝去接水；
會為了和他分到一個組，而熬夜祈禱；
會因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而讓窗外的陽光都變得特別好看的那種男同學。
我的老天爺啊！
這，就是妍妍的“君”？！
在她們的記憶，張妍是個什樣的人？
是那個會在食堂為了省下兩塊錢，而隻點一份素菜的女生；
是那個上課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都會臉紅半天，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的女生；
是那個在社團活動中，永遠隻會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不敢主動與陌生人說話的女生……
她就像一隻習慣把自己藏起來的小動物。
安靜，無害，甚至需要她們時時去保護。
可現在。
她竟然找了個這樣的男朋友？擁有了這浪漫的一段感情。
那種突如其來的錯亂感，讓她們的大腦幾乎宕機。
等到兩人回過神來時，張妍的身影已經小跑著衝入了樓下的風雪，被她的“君”抱在了懷，轉了個圈。
張妍羞紅了臉，低著頭一言不發。
隨後，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店的大門後。
“我…我靠！”程曉月憋了半天，爆了句粗口，“菲菲，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也覺得可能是在做夢…”林菲菲喃喃道。
她們呆呆地回到溫暖的閣樓，一進門，正對上走進來的唐宋，兩人臉頰同時飛紅。
“咳咳。”程曉玥故意咳嗽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唐宋抬起頭，臉上帶著優雅從容的微笑，“兩位美女晚上好，我叫唐宋，是張妍的男朋友，謝謝你們這照顧她。”
聽到唐宋自稱“男朋友”，張妍連忙低下頭，雙手緊張的交握在身前。
“啊！你、你好你好！”
“我叫林菲菲！”
“我叫程曉玥！那、那個衝鋒衣，太感謝你了！”
“對對對！太破費了！”
他的儀態、談吐、氣質，以及那張近距離看更具衝擊力的俊美臉龐。
讓程曉玥和林菲菲這兩個文青瞬間破防，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沒關係，你們是張妍最好的朋友，喜歡就好。”
唐宋環視了一圈這個布置得溫馨可愛的閣樓。
花草、書籍、琴弦與暖燈交織出柔軟的生活氣息。
“這很漂亮，很有品味。”
“啊…謝謝，謝謝！”林菲菲羞澀地笑了，“平時瞎弄的，那、那個，你要喝點什嗎？我這有咖啡和茶。”
“不用客氣。”唐宋隨手拿起桌邊一罐可樂，輕輕晃了晃，“我喝這個就好。”
四個人在閣樓坐下。
起初，氣氛確實有些拘謹。
可隨著唐宋用張妍開了幾句玩笑，恰到好處的從容與幽默，很快就消融了空氣中的尷尬。
接著，他又順著張妍手的書，陪她們聊起了書籍、散文和詩詞，語調輕柔，舉止間自然流露出一種傾聽的尊重。
林菲菲和程曉玥漸漸放鬆下來。
笑聲重新在小閣樓浮動。
不知何時，話題聊到了音樂。
唐宋的目光落在了那把掛在牆上的小提琴上，“菲菲，你平常經常拉琴嗎？”
“啊，沒有沒有。”林菲菲連忙擺手，臉都紅了，“就是以前學過一陣子，現在都生疏了。”
唐宋笑了笑，語氣平和的問道：“能借我用一下嗎？”
三人同時一愣。
“當然可以！”林菲菲幾乎脫口而出。
唐宋轉身，看著張妍那雙寫滿疑惑的杏眼，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不是很喜歡《側耳傾聽》的那首《Country Road》嗎？”
“嗯…”張妍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剛好，這也是閣樓，”他神秘地笑了笑，“想不想現場感受一下？和音響聽，可完全不一樣。”
張妍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他要做什，心跳卻已經亂成一團。
“你、你會拉小提琴？”
“你想聽，我就會。”他眨眨眼，走過去，拿起了那把小提琴。
張妍的臉瞬間滾燙，支支吾吾道：“…想。”
程曉玥和林菲菲看著這一幕，嘴仿佛被塞了一頓又酸又澀的狗糧。
“走，我們去露台。一邊看雪，一邊聽琴。”唐宋拉住了張妍細膩的小手。
他拉著她，穿過小閣樓溫黃的燈光，走進銀白色的夜。
兩人身後，是風中輕響的門鈴和被留在原地的兩位檸檬精。
程曉玥和林菲菲對視一眼，也跟著走出去。
像唐宋這樣的男生，僅僅存在就足夠致命。
更何況，她們本就是文藝女青年，誰能抵擋得住這種氛圍殺？
……
露台上，雪下得更大了。
唐宋拉著張妍來到露台中央，站在她的麵前。
他將那把小提琴優雅地架在肩上，微微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與她緊緊交織。
夜色沉寂。
暖光與雪光交織中，他的線條冷峻又柔和。
整個人都像是從散文詩走出來的一般。
張妍，徹底看癡了。
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動，琴弓輕觸弦線。
悠揚的旋律劃破夜色，《Country Road（鄉村小路）》緩緩響起。
那不是林菲菲練習時斷斷續續的音符，更不是電影少年略帶青澀的演奏。
是無可挑剔的頂級技藝。
琴聲流淌，如風拂過山穀，又似某種低語在雪中呢喃。
音符時而輕盈，時而激昂，仿佛在訴說一段關於夢想與愛的故事。
世界靜止。
隻剩下音樂、雪花，還有他。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隻落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一步步地向她靠近，圍繞著她，優雅地轉著圈。
雪花追隨著他的身影，與躍動的音符交織，在她周身翩躚漫舞。
張妍怔怔地望著他。
當琴音為我響起。
當北國的雪，終於落在了我的肩頭。
我才明白。
那條我走了很久的、飄雪的鄉間小路。
它的終點。
一直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