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豐靖元年,青龍神君
陰陽界碑所在,徐青以血湖香火為薪柴,山河社稷鼎為爐灶,煉化鬼律屍身。
大小如意神通加持下,山河鼎迎風漲至百千丈方圓,舉目望去,果真有鼎鎮山河之勢!
鬼律屍身極其龐大,徐青將驅魔真君模樣的鬼律屍身攝入鼎中,繼而開始沒日沒夜的熬煉。
不過他煉的不是長生仙藥,而是濟世之方。
與此同時。
俗世人間,白沙河流域。
扶鸞上人手持陣盤,淩空俯瞰。
但任憑他如何觀瞧,都無法看出徐青布的到底是什陣法。
扶鸞上人窮極兩千年所學,也僅僅隻是發覺白沙河流域發生了某種肉眼無法看見的變動。
這種變動異常巧妙,或許隻有在陣法催發時,他才能看出這究竟是什大陣。
“看模樣不像是四象六合陣,也不像稀釋陰氣,驅除邪祟的釋艮陣,總不可能還是九曲黃河這等凶陣”
扶鸞上人不太敢相信徐青,但他更不相信徐青能拿出第二個等同九曲黃河陣的陣法。
需知那黃河陣可是獨一檔的困仙大陣,左右都沒有平替,對方總不能憑空捏造一個出來。
“也罷,待這次還了人情,也算結了場善緣,這對吾之仙道而言,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扶鸞上人自認幫助徐青淨化鬼律屍身,造福世間,乃是一件功德無量之事。
待得哪日三界暢通,天帝知曉此情後,多半會對他刮目相看,說不得他也會因此簡在帝心,獲得天帝賞識重用
屆時就真的是字麵意思上的一步登天!
扶鸞上人心中滿是對未來的美好期許,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踏上了賊船,且再無回頭之日
又四十九日過去,這一日白沙河連同津沽海口忽然水勢暴漲,扶鸞上人打眼望去,隻見驚濤駭浪之間,有白虹斧影劈開陰河通道,繼而一尊千丈方圓的山河大鼎飛出陰河,端得是遮天蔽日!
扶鸞上人心中一凜,在大鼎翻覆,無窮生機靈氣湧現出來的那,他便毫不猶豫將手中陣盤激發。
下一刻,洶湧水流化作十一尊巨人法相,以十二都天布局,落子京津兩地,統禦千範圍,將整個白江乃至海口海域覆蓋在內!
等等,這陣法?
扶鸞上人臉色一變,這哪是徐青口中的小陣,分明就是上古絕陣,而且還是超越九曲黃河陣的都天大陣!
“十一尊神分管陣勢,還有一尊在何處?”
扶鸞上人眼皮狂跳,一麵是被大陣飛速抽取的法力,一麵是缺失的神煞陣旗。
隻要有一個地方出錯,等待他的就將是肉身魂魄盡數葬送進這座血肉絞盤之中!
“四方八位,十二尊神,缺失的是.主陣之神?”
扶鸞上人瞪大雙眼,此時他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他自個就是那缺失的主陣尊神。
這何止是要把他當驢使,這是要他的老命!
扶鸞上人雙目通紅,此時周圍迸發的靈潮已然化作洪水猛獸,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
“我徐君房畏首畏尾兩千年,而今康莊大道就在目前,此時若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時?”
扶鸞上人想起在徐青麵前用道心立下的誓言,再想到始祖皇帝船上眾臣子看向他的鄙夷目光,心中的怯戰情緒頓時被一股無名之火衝上頭腦。
“徐青!汝敢為天下先,吾今日便也舍命陪君子,若他日你登得仙闕,勿忘將我之名傳諸於世,好讓世人知曉,我徐君房也不是什貪生怕死之徒!”
陰國天下領域,正凝聚心神操縱山河鼎的徐青並未搭理扶鸞上人。
這儺仙多少有點戲精成分,他的大陣雖說可能會抽幹主陣之人法力,要去對方小半條命,但最多也就是透支本源,需得修養個一二百年,卻不至於說要了陣主的性命。
白沙河上空,扶鸞上人一邊分劃河道,一邊舍命吞服丹藥靈株。
他一輩子謹小慎微,哪遇到過今日這等陣仗?在山河鼎翻覆,洶湧狂暴的靈潮掀起千丈巨浪時,他真感覺自己要追隨始祖皇帝而去。
扶鸞上人都不敢想,他要是死後鬼魂被始祖皇帝召至冥船之上,怕不是天天都得遭受昔日同僚的迫害。
“想我徐君房一生尋仙,今日卻落得進退兩難之境”
在津沽海口的巨浪吞來之時,一身狼狽的扶鸞上人苦笑一聲,徹底沒了僥幸。
昔日在這巨浪對他而言算不得什,他就算不能硬抗,也能隨時破浪遁走,可現在他一邊需要全力應對陰河席卷而來的靈潮,一邊也要顧忌江岸海陸之地的黎庶安危。
眼下,除了燃燒兩千年積攢來的底蘊,消耗自己的本源,似乎再無其他解救之法。
然而,正當扶鸞上人心如死灰,打算拚去半條性命,完成鬼律的葬禮時,津門臨江城內忽然有法力波動湧現,繼而有數十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劃破雲空,徑直迎向津沽海口以及白沙河流域席卷來的巨浪靈潮。
扶鸞上人眼睛濕潤了,什是雪中送炭,這就是雪中送炭!
身旁劍丸環繞的黑衣女童看了眼喜極而泣的儺仙,隨後仿佛沒看見一般,飛速掠過。
陰河古道,徐青兀自以山河鼎撐住陰陽裂隙,維持陰河俗世暢通,當注意外界變化時,他莞爾一笑。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家養的貓靠得住!
除了玄玉,徐青還察覺到了逸真道長、桃三妹、白秋雨等人的氣息。
徐老僵心懷大慰,有自家人在,他總算可以放手施為,將山河鼎內蘊藏的能量盡數釋放出去。
陣眼處,扶鸞上人心情剛平複過來,就發現山河寶鼎的噴發力度又增大了十倍不止。
“.”
扶鸞上人兩眼一黑,險些喘不過來氣兒!
說好的小陣,說好的各退一步,到頭來卻成了他退一小步,徐青卻進了十大步。
扶鸞上人牙口緊咬,他已然下定決心,今後他若再相信徐青一句話,就把自個兒的頭親自獻給始祖皇帝當球踢!
“十倍而已,我堂堂儺仙,半隻腳踏入雲門的陸地神仙,還怕你不成”
扶鸞上人剛燃起鬥誌,就發現身下的都天大陣再次迸發出二十倍、三十倍的光輝!
此時扶鸞上人頭一次動了和徐青火並的念頭。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合著不把他抽幹,這劫難就過不去了還是怎的?
陰河古道。
徐青不斷試探著大陣的極限,按現在鬼律屍體的煉化速度,等反哺天地後,他體內的法力還能剩餘三成左右。
有這三成法力,他便不再需要顧忌陰河其他門首。
即便真有其餘門首打上門來,徐青也能依靠這些法力破開陰屍宗底下的禁製。
在陰屍宗山門下沉眠的天女女魃雖是屍怪一類,但卻從來都是站在正道一方,且似乎對同屬屍怪的徐青格外包容。
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徐青不介意冒著直麵女魃起床氣的風險,換來‘鬼律綠色計劃’的順利實施。
半月後,永安二十三年冬蠟月。
最讓徐青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陰河古道,聞著腥味趕來的十二門首祭和戚,出現在了徐青麵前。
祭和戚是遠古巫族供奉之神,其能力本質源於巫族祭祀體係。
祭為‘祭祀之神’,戚主‘祈禱求告之事’,二者均源自於上古巫族,不過此時的祭和戚卻是九幽法屍召譴而來的惡念化身,並非真正的祭祀禱祝之神。
徐青目光陰冷的掃視眼前鬼巫,手中煉化鬼律的動作依舊不停。
祭和戚對視一眼,兩個橫行陰河的門首,竟也不敢上前一步。
祂們在十二門首麵隻能排到末五,而眼前這青年,卻能除滅位列第二席的鬼之法主。
祭和戚宛如貪婪又狡黠的餓狼,忌憚之餘,仍圍著徐青徘徊,不肯離去。
如此僵持半日後,為首的祭終於按捺不住,祂晃動手中骨幡,吟誦古老咒言,令陰河古道地底掩埋的白骨骷髏破土而出,召喚出八具百餘丈高的白骨力士,朝徐青圍攏而去。
徐青神情凝重,然而正當他放緩手中煉化速度,打算抽出首陽大斧去敲響鄰居女魃的閨門時,一聲來自俗世的龍吟陡然響徹陰河!
徐青先是一驚,繼而心中微動,停下了手中動作。
一旁祭和戚神情有些困惑,但當陰陽界碑上空出現一對青金龍爪,撕開陰陽之時。
祭和戚麵色瞬間大變!
徐青側目看去,隻見一條爪如金鉤,尾掃雲霓的青色長龍破開陰陽界限,直勾勾的朝他看來。
一僵一龍一眼萬年,徐青不知對方來意,不敢妄動,青龍生怕打擾眼前人類煉化鬼律的大事,也小心翼翼,不敢從對方頭頂掠過。
青龍神君沿著一分為二的骨廟廢墟,好似一隻爬蟲躡手躡腳的攀附過去。
當繞至徐青身後,正麵祭和戚時,青龍立刻抖擻精神,當即爪風如電,攫紫霄神雷,直指眼前巫鬼!
祭和戚倉促招架,兩者一邊纏鬥,一邊往遠處挪移,不過片刻,陰陽界碑處就又恢複了寧靜。
徐青鬆了口氣,經過青龍這一鬧後,接下來的月餘時間,再未有風波興起。
後《大晏·永安本紀》有述:
二十三年冬蠟月,津沽河海有妖物興波,浪高千丈,水勢滔天。自白江綿延至海口,奔湧如滅世之象,萬民黎庶危在旦夕。
當是時,江岸海陸間,忽有萬劍化陣,森然羅列,阻斷洪流。
後,河水分流,曆月旬方止。
其間,三光之外,又有諸般神輝映耀,恍若群仙臨凡,疏攏河道。
有觀瞻者,言雲中驚現神聖法相,有玄衣女童分劍劃江;有九尾狐仙接引星光;有參天桃樹紮根河海,阻斷洪流;有聖猴執千丈神鐵丈量水勢,有青龍
妖災即止,津沽方圓千,有七色神光晝夜交輝,江海間但聞仙樂嫋嫋,異香彌漫。
自此,白江河水分流三十六道,蜿蜒流淌,導歸新漕。
時月,有枯木逢春,舊草萌發,本該經冬凋敝之物,旬月間枝葉勃發,滿城碧色。
京津麥田異象尤甚,春寒未褪,青苗徑自抽莖結穗,金浪遍野,一夕盈倉。
本屬盛夏之景,卻現於早春,吏民駭異,皆焚香禱祝。
此後津沽之水複歸清寧,新三十六河道滋養十萬民,周遭二省三州再無水患饑饉之憂。
時歲,有漁者常見白江之上有保生娘娘法相持淨瓶如意立於海上,鎮伏風濤。
士民望空禮拜,謂之‘保生渡世’之神。
史臣曰:靈潮既湧,則草木違時而盛;神祇顯聖,乃星宿應兆。當此寰宇氣移之際,天示嘉禾以裕民,實海疆承平之兆。
是歲冬,帝巡幸津門,鑄古鼎立白水江畔,銘文曰“分水鎮海”,同年帝命祀於江祠,改元豐靖,以敬其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