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采甯兩口子扶著溫悅,打量著這個小小的鋪子,看著冷冷清清的,不像有生意的樣子,要是靠它吃飯,九妹妹得餓死吧?
閬九川和伏亓他們走出來,看到幾人有些意外:“你們怎來了?”
她視線又落在溫悅和溫澤身上,眉頭皺起,問:“你們從哪來,怎沾了一身的晦氣,還帶著陰病之氣!”
這種氣息叫她厭惡又惡心。
溫澤他們愣了下,低頭看看自己,還嗅了嗅:“晦氣?”
閬九川點點頭:“你們周身都籠罩了一層陰穢的病氣,夾著晦氣,難道你不覺得周身不舒坦?看你的臉色,已然發青帶白,而且精氣流失,身上乏力吧。”
溫澤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說道:“對對對,好像哪都不得勁,我以為是因為盧瑞庭那兔兒爺的破事給弄的心煩意燥呢。”
兔兒爺!
閬九川眉梢一挑,看向溫悅,後者眼神閃爍了下,又羞愧地低下頭,自嘲道:“事到如今,我也瞞不下去了。”
她經了閬九川診治,又是行針又是湯藥安魂香的,神智已是清醒大半,想到自己險些做下難以寬恕的滔天慘禍,更是後悔不已,在溫澤他們的逼問下,她也不再隱瞞,說出自己這些年深藏的秘密。她原以為嫁入了望族門第,嫁到了如意郎君,卻不想,對方心中早有所屬,隻是那所屬是個男子,而除了洞房第一晚,他就找各種理由住在書房,不是在忙公務,就是留宿衙門。
在她拋下身份和矜持去尋他,他說的什呢,說她不端莊不守禮,隻會想著男人和惦記著床底之事,不知廉恥。
溫悅也隻是個新婦,從未受到這樣的羞辱,她不明白,夫妻敦倫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生兒育女也必須敦倫啊,可在夫君眼中,怎就成了不知廉恥了?
開始她還真的以為他生性守製,一直忍著,結果三年之後,才發現他不是重視禮教,重視什一滴精十滴血的破說辭,是他根本就不喜女子。
在人人麵前表現恩愛的夫婿,根本就是個偽君子,惡心至極,溫悅自也不會願意和他同床,卻也不敢往外說,她是烏京四絕之一,在貴閣時聲名在外,出閣後,也是人人豔羨的貴婦,說她覓得如意佳婿,前程好又體貼,她怎敢說呢?
為了維護這臉麵,她忍了又忍,和他配合著演戲,把自己逼成一個平靜的瘋子,直到成親多年無子,人人都盯著她的肚子,這才不得不去求他。
不管男女,她都必須有個孩子,他也是。
結果呢,孩子有了,卻成了死嬰,這就跟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溫悅一下子就垮了,徹底瘋了!
“是我傻,隻顧著這所謂的臉麵,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溫悅寡白的臉上全是淚水。
閬九川看著她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衣袍,歎了一口氣,道:“你孩子的命格極好,才有此劫,她是天生鳳命之格。如果安穩成長,將來必有大造化,或為妃為後,懂嗎?”
溫悅眼神顫動,一把抓住她:“是不是有她下落了?我不要她有大造化,隻要她能平平安安,就是庸碌一生也是可以的,頂多我養她到老,隻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你先養好自己。”閬九川將她身上的晦氣病氣給勾走,問溫澤:“你們到底去過哪了?”他們身上的陰穢之氣,並不尋常,還夾著濃鬱的病氣。
“沒有去別的地方,是盧瑞庭那晦氣的,想來接溫悅回家,發生了些爭吵。呸,披著人皮的兔兒爺,競還有臉來說什結發夫妻,可把我惡心壞了。”閬采甯氣呼呼地道:“不必說,這晦氣肯定是盧瑞庭那邊招來的,我一見他就覺得他烏雲罩頂,麵目可僧,黴神上身……不對,九妹妹,我身上也有這什穢氣?我還得奶孩子呢,不會過到孩子身上吧。”
“給你的護身符不是假的。”閬九川沒好氣地道:“照你這說,是盧瑞庭那邊出了事兒,他怎了?“娘子這說,我也想起來了,看他眼皮烏青,像是被抽了精氣血氣似的,臉色極是難看,沒啥精氣神,我們隻當他是因為東窗事發才如此,聽九妹妹你這樣評,難道他沾了髒東西?”溫澤急道:“那我這沾上的晦氣怎整?九妹妹,你也是我親妹妹一樣的,可要幫幫我,你兩個小外甥小小年紀可不能沒爹了。”閬采甯也眼巴巴地看向閬九川,帶著討好的笑。
閬九川對伏亓道:“給他們拿幾個玉符,這事不太簡單,回頭我再看看。”
這種晦氣,帶著很重的陰病氣,感覺不像是病,還有種極淡的屍氣,還傳人的話,可別整出大麻煩了!伏亓隨手在櫃子拿了幾個玉符遞過去。
溫澤連忙道:“多少銀子,回頭我親自送來。”
“隨便吧。”伏亓並不在意,金銀他們也不是沒有,也不缺,缺了就去挖無主墳就是。
彼時,後院那邊忽然傳來嬰孩的哭聲。
溫悅一抖,像是心有靈犀之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閬九川,徑直往那邊走去。
伏亓立即看向閬九川,要攔嗎?
閬九川搖搖頭,跟了上去,要來的擋不住,反正都要說,母女既然有緣,全了她就是,這事她也不想拖,她事多著呢!
溫悅跌跌撞撞地向孩子哭聲之處跑去,來到宋娘子的房間,看她抱著繈褓,呼吸都變得急速,腦子仿佛有個聲音催促道,過去,快過去,那是你的兒!
宋娘子驚愕地看著眼前這突然闖進來的女子,看到閬九川時,心又定了下來,想到一個可能,剛想把孩子遞過去。
閬九川忽然開口,在溫悅的身後道:“你真的能接受她平庸的一生?或許即使平庸,她也有可能長不大,你能受得住這痛楚?”
她並不確定即便破了這孩子的命格,國師就會放過孩子,所以她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溫悅扭頭,嘴唇顫抖:“所以,這真是我的兒,她真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