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鉸鏈緩慢轉動,載著升降梯向下而去,舊日的氣息正在緩緩升起。
哪怕是最普通的人類都能直觀感受這樣的變化,能明顯感覺自身正在進行“時代分離”,能夠感覺自身正在遠離現代,且永遠都無法回去。
羅狄哪怕是第二次過來,身體也迅速有了反應。
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開始警覺了起來,那根全新的,獨屬於他的月脊也將身體挺直,開始了作戰前的熱身。
然而,
他視野間的金發少年卻與來時沒有多少變化,隻是平靜地站著,似乎有著什心事。
這般平靜也是激起了羅狄的好奇,小聲詢問:“李貝特,你在想馬老師是否通過的事情嗎?”“啊?”
金發飄動,李貝特側轉過來,投來冷色調的虹膜,“父親用不著我來擔心,即便是現階段的我,也絕不可能是父親的對手。
他不但身處洪流,現在更能操控洪流。
他比任何人都要謹慎,不可能會出什事。我隻是在想昨晚的漫畫,有些還值得細細品味,對我的個人穩定很有幫助。
我體內的東西似乎很喜歡這樣的“經曆’。”
“李貝特……你現階段的植物排在第幾?”羅狄正好借著話題,拋出了他所好奇的問題。
李貝特有些不以為然,“父親走了,漩渦鎮的不少老師都走了,排名已被打亂,現在的名次毫無意義。”
羅狄卻補充道:“屈先生,吳雯以及亨特應該還在地牢,他們的排名都還在。我隻是個人有點好奇而已,畢竟馬上就要分開。
通過地牢以後的情況沒人知道,或許後麵將很難見麵。”
就在這時,升降梯到了。
還是一樣的高塔底部,隻需穿過麵前的鐵門就將進入原始地牢的範圍,尋覓神性的旅程就將正式開啟。李貝特先行走出,同時伸手摸向後腦。
那隱蔽於發間的拉鏈被慢慢劃開,其頭頂的金色光圈在這個過程中發生變化,被逐漸染黑。變得不詳,
變得詭異。
羅狄很清楚李貝特的人類外表是無形山莊製作的特殊容器,用於壓製,收容內在本質。
即便很清楚這一點,即便曾經也見過麵的東西,但是……看著那滑動的拉鏈,他的內心依舊是一陣心悸,全身寒毛都跟著立了起來。
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恐懼,
既不是現代的常規恐懼,
也不是舊日的古老恐懼,
而是一種純粹的,簡單的,對未知的恐懼。
突然,
一隻類人的手臂伸了出來,
明明手臂的結構、比例,以及手掌的大小,手指的數量均與人類相仿。羅狄卻能直觀判斷出,這東西絕不是“人”。
這條偏瘦,感覺上有些生病與虛弱的手臂之上,正拿著什東西。
仔細一看,
正是角落賜予的,本應該貼在垂體植物上的金屬銘牌。
§“怪物”§-NO.2
展示結束,
這條手臂競然還向著羅狄揮手道別。
鐵門開啟……李貝特即將走進地牢範圍。
他的正麵與麵同時傳來聲音,形成一種特殊的混音效果:“羅狄,深處再見……”
“好。”
哢!
鐵門封閉,有關於李貝特的氣息完全消失。
“莫頓,準備好了嗎?要去地牢了。”
伴隨著羅狄的呼喚,他的右眼開始異動,第二眼瞳從眼角位置鑽了出來。
“沒……沒準備好。”
“要等多久?”
“給我十分鍾行不“這幾天打遊戲太猛了!有點用眼過度,雖然好好睡了一覺,但還感覺有些重影與模糊。”
“你一個專長眼睛的偽神還能近視眼?無所謂,那就十分鍾吧。”
莫頓稍微休息片刻後,開始跟著羅狄閑聊起來,“不得不說,本眼對你們這個外圍世界的判斷有誤…你們這絕不是什低階世界。
無論是這些沒有體係的人類群體,本身卻具備異常豐富的思維創造力。
還是像你,像金發少年這樣的“天才’。
以本眼的眼界來看,你的潛力哪怕放在宇宙尺度都是上遊,甚至能被視作頂級。
然而在這樣一個邊緣世界,竟然還有比你潛力更高的存在,那金發青年有點太離譜了,我甚至都無法預見他未來能達到何種程度。
還有就是漩渦鎮麵的那些老師,尤其是那位保安大隊長。
他的實力已經在偽神的平均值以上,自身已然悟出了生理解構的恐懼本質,甚至他都不需要前往地牢就能打破固有規矩,自行凝煉神格。
我最開始推測,是典獄長的右臂特意挑選了你們這。
但現在本眼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測……這個被你們人類稱為“地球”的世界,或許就是典獄長捏出來的,悄悄投放在宇宙的邊緣地帶,不賦予任何的體係,正是為了今時今日做準備。”
“你這個猜測有點意思。”
“本眼可不是吃素的!別看我隻是偽神,我依舊窺探過廣袤星空,若不是一開始就被抓了起來,被限製了發展,現在至少也是一個中位。”
“好了,別吹牛了。
你要是真牛逼,到時候記得幫我遏製綠光。”
“本眼既然決定跟過來,那必然下了決心……好了!我差不多準備好了,出發吧,吾之漆黑必會吞噬那低等的綠意。”
火把點燃,大門推開。
熟悉的中世紀庭院,熟悉的地牢大門。
之前被烏鴉徘徊者破壞的地牢大門已經修複如初,就好像整個場景都被刷新似的,回到了最初的狀態。這一次的運氣似乎要好上一些,並沒有看見鴉群,也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作為半個二周目玩家,羅狄迅速將地牢外圍的物資搜尋一空,再跟著進入隱藏側門。
階梯之下,正是那印象深刻,甚至經常做夢都會聞到味道的廚房。
同樣的味道再次襲來,
味道的源頭依舊是廚房側麵的【蹲坑廁所】。
結合之前修複的地牢大門以及當前的臭味,羅狄基本可以肯定,這位隸屬於典獄長的原始地牢能夠「完全重置」。
無論前一位探索者將這破壞成什樣,擊殺了多少位舊日個體,一旦個體離開或者死亡,原始地牢就會重置如初。
極致的惡臭牽動著思緒,讓他想要去一探究競。
但是,
羅狄卻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物資都不要了,一個箭步便衝向樓梯,前往地牢的漆黑大廳。哪怕讓他麵對烏鴉,他也不願意再次麵對蹲坑,要是一不小心吃了一嘴,非要讓人嘮一輩子。流程還是一樣。
羅狄必須前往休息室擊殺獄卒得到鑰匙,才能前往下麵的樓層。他甚至在暗暗祈禱,希望還能碰到精英獄卒,就能直接得到前往過渡層的鑰匙。
嘎吱!
房門推開。
陣陣劈砍與剁肉的聲音傳來,同時還夾雜著老鼠的吱吱聲。
一位體格龐大,裹著兜襠布,手腳纏繞繃帶,全身滿是各種腫塊的獄卒正在麵劈砍著屍體。或許是被地牢吞噬、同化的緣故,他的肌膚有著一種近似於牆體的結構與紋路,存在著大大小小的裂縫。
在這些縫隙深處棲息著老鼠,一種與他內髒黏在一起的老鼠,有些還探出著血肉模糊的鼠頭,等待著喂食。
獄卒拿著肉塊放在身體麵前,立馬有著各種畸形的老鼠從縫隙間鑽出,大快朵頤。
但啃食沒多久卻停了下來。
它們似乎嗅到了一種更加新鮮的味道,一種獨屬於活體的味道,一時間體內的鼠群變得格外亢奮。『羅狄你在幹嘛?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趕緊將你的另一隻眼閉上!再將聽覺封閉……觀察交給我來就行。』
黑眼莫頓傳來近似於斥的聲音。
羅狄卻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正麵迎了上去。
『你……』
莫頓還要說些什,羅狄卻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來到獄卒麵前,直視對方。
突然間,
一份強烈的,舊日的結構型恐懼襲來,開始誘導「生理解構」。
羅狄的體內競然也傳來老鼠的吱吱聲,甚至能看到老鼠尾巴在皮下遊動,耳朵口更有著幼鼠頭顱的鑽出呼……哈……
深呼吸。
羅狄伸手摸在頸椎位置,輕輕扭動著脖頸,哢"傳來一陣清脆的頸椎活動聲,仿佛身體被激活了似的。緊跟著,他繃緊全身的肌肉,再慢慢放鬆。
就這樣看似簡單的動作,卻讓體內老鼠逐漸銷聲匿跡,
好似被肌肉擠壓致死,好似被地獄炙烤,又好似已經被某種未知的力量直接處決。
【無法解構】
一時間,
獄卒體內的鼠群似乎感受到了危機,全都縮了回去。
獄卒本身竟然也在微微顫抖,似乎在畏懼著眼前這位現代的青年,似乎有一張恐懼的麵具正戴在青年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