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揚的玫瑰卷著一絲紅肉的味道，落在地麵化作血水。

    這座剛從人體博覽會分離出來，玫瑰先生耗費不少心思才建成的組織，沒想到就這樣破滅。羅狄站在地牢入口外，目送著三人的離去。

    他昨晚已經與吳雯有過深刻道別，便沒有多餘的動作。

    抬腿走出廢墟的途中，羅狄也是不免感歎：“世事難料，想來玫瑰先生也沒想到一旦去往地牢就會徹底隔離，好不容易建成的莊園卻落得這般下場……不得不說，吳雯有時候確實危險。

    她從一開始就想要端掉這，說是“熱身’，實際卻早早動了殺心。應該是上一次送我前往地牢後，在這受到了不太友好的對待。

    也無所謂吧……反正玫瑰先生遲早需要殺掉。”

    羅狄眼看就要走出廢墟的時候，目光突然瞥見一團正在蠕動的垃圾袋，一種強烈的砍殺欲望被勾起。他提著屠刀貼近過去，眼看就要屠宰下去。

    落在垃圾袋上的卻是一隻手，一把就將麵的花淵拽了出來。

    “何意味？”

    “奇怪，羅狄你這都不中招？昨晚溫存一夜，今晚送別人離開，你的心情應該完全沉在低穀，很容易受到精神層麵的影響才對。”

    羅狄用大小眼瞪了一下花淵，後者又繼續說了起來：

    “想著你們倆今天要分開，昨晚我都一個人睡在寢室，特意沒來找你。快給我說說，你們昨晚是怎幹的，幹了多久，用了哪些解題思路？”

    羅狄果斷將奇怪的話題轉移開來：“我今天要去接那顆眼球，你去不？”

    “嘖^還不好意思說呀。去呢去呢~反正沒事……等等！你要接那顆眼球，也就是說你這邊準備好要動身了？”

    “願……”

    “這快，該不會是因為吳雯吧？”

    “我的體係已經補全，待在中層區已經無法獲取有效提升，而且按照郭老師的推算，地牢深處的名額已經不多了。”

    “那待會兒和店長商量一下吧。”

    “會的。”

    【冥王市】

    還是熟悉的街道，還是熟悉的網吧。

    羅狄的本意是來接眼球，也順便來看看李貝特的狀態。

    上一次出來，他一門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並沒有仔細去觀察，當時隻覺得李貝特並無太多變化，甚至變得更普通了一點，更像一個人類。

    已然沒有最初見麵時，以及在錄像帶事件的那種壓迫感。

    羅狄也很清楚，李貝特對待人類事件的態度異常認真。

    他自從來到漩渦鎮，所有課堂基本都是最認真聽課的學生，課餘時間要在校內自習，要將自身鎖在家進行從人類那邊學來思維模擬。

    “按照正常的成長進度，多莫那邊的夢境快要結束，即將形成花園……講道理，李貝特應該也快了。”然而，

    羅狄從來到冥王市，來到網吧門前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氣息變化，一切如常。

    隨著包間房門的推開，麵的場景還是一樣。

    一樣的五排，一樣的鼠標鍵盤聲，一樣亮著光的熒幕，隻是味道厚重了不少，基本能夠判斷出他們差不多兩天兩夜都沒有睡覺休息。

    羅狄首先還是將目光投向黑眼莫頓，

    這顆所謂的偽神，眼球表麵已然布滿血絲，某些地方還凝出了不正常的白斑。

    眼球整體還在有意湊近屏幕，就好像有些畫麵已經看不清了似的。

    不過，羅狄並沒有多說什，他看得出當前正處於關鍵時刻，以至於他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的精神都保持著高度集中，就連三位來自地獄的魔君都顯露出部分的本體，多根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操作。

    甚至連羅狄這位不碰遊戲的外行都來了興趣，盡可能不發出聲音，湊近上去仔細觀看。

    遊戲戰況不怎好。

    或許是連續高強度的遊戲操作，精神層麵的疲倦讓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誤，唯獨李貝特保持著極佳的競技狀態。

    突然，

    黑眼莫頓的本眼出現問題，一不留神，屏幕黑白。

    緊跟著，三位魔君的屏幕也相繼變成黑白色澤，他們操作的角色全部死亡。

    但他們的目光依舊盯著屏幕，敵方隊伍同樣死傷慘重。唯一剩下的李貝特正在與對方兩人進行最終的拚殺。

    這個過程哪怕有毫秒級的遲疑，哪怕任何一個判斷失誤，都將導致角色的死亡。

    李貝特的呼吸逐漸變得稀薄，甚至慢慢停止了呼吸，或者說忘記了生物最本能的呼吸。

    他正在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專注狀態-【心流】。

    這種感覺羅狄也有過，就是當初斬殺薑老爺的時候。

    “這是什！？”

    羅狄忽然瞥見到了什東西，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在李貝特的頭上，好似有著一道光圈，但仔細看過去光圈便會消失不見。

    經過幾番視角變化與來回觀察，羅狄確認了光圈的存在，僅有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到光圈的存在。光圈在人類設定的理念當中，是被視作神明的一種外在象征。

    羅狄借著他找到的特殊視角，仔細觀察金色光圈，能夠看到些許細微的粒子似乎正在朝著光圈凝聚。就在這時，

    李貝特右手持拿的鼠標做出一個快速搖晃，配合左手的按鍵點擊。

    敵方擊殺！

    順勢一口氣推掉對麵的基地，獲取勝利。

    成功晉級【最強王者】。

    一種戰鼓般的歡呼聲在包間響起，猶如地獄大捷。連這位黑眼莫頓都興奮地上躥下跳，這場王者晉級賽可是真不容易。

    就在大家歡呼雀躍時，

    李貝特卻顯得很平靜，他抽出一根香煙，借著奧庫洛斯的眼睛點燃。

    深深吸了一口，

    再跟著端起有些冷掉的泡麵，隨意扒拉了兩口，恢複那大量消耗的身體能量。

    在這份異常的平靜中，

    一種名為【人】的定義正被深深刻在他的肉體之間。

    他站起了身體，脫下耳機，來到包間的陽台處，對著窗外吐出完整的煙圈。

    也在同時，

    他頭頂的光圈完全固定，徹底完善。

    沒有任何絢麗，壯闊，澎湃的晉升畫麵，

    也沒有像羅狄那樣萬人跪拜的誇張場景，

    就是這普普通通，

    金發飄逸，

    宛若人神。

    看著李貝特當前的模樣，感受著他所處的特殊狀態，一滴冷汗從羅狄的臉側滑落下來。

    『天生怪物的晉升途徑，竟是尋覓人格……以人性為錨點，怪物的本質才能得到最大發展。他的成長與人類，與怪物皆不相同，

    他根本不需要感悟恐懼，因為他就是恐懼，就是角落的衍生物……甚至可以說，他就是角落的外在擬態。

    他比任何人都要更適合這場篩選。」

    “李貝特………”

    羅狄也不知道怎的，明明他還在思考，卻不小心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不巧的是，

    李貝特手中的香煙剛好到頭，轉過頭來。

    “羅狄。”

    “走嗎？”

    “去哪？”

    “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