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煞申
中京,狼山。
山野之下惡風呼嘯,煙塵滿天,大地如同活化一般在波動震蕩,裂開無數道猙獰的縫隙,將無數圍困來的將士悉數吞下。
【噉悴淨土】坐落在此,無數道青黃光彩湧動不息,綿延無盡,如同瘟疫般向著周邊的大地蔓延,同那滾滾升騰的杏黃離火陷入僵持。
山巔正立一寺,形製宏大,塗金抹銀,白蓮朵朵,瑞光道道,金匾之上所書為【絕妄寺】,在這寺廟之後又有無數高巍的金剛走動,顯化出一道道猙獰威壓的金身,或奉寶瓶,或擒蛟蛇,或擊金杵。
這一眾金剛卻在此山之後的一尊法相映襯下顯得微小至極。
遠遠高出狼山的黃羊法相安臥在後,炬火般的黃瞳正好同山頂寺廟齊平,好似一對大日懸在空中,在這奇異的羊獸背上又有一身披沙黃僧袍的大和尚,如泥凝成,冷眼掃視。
狼山以南,陣旗飄飛,金色的庚金之光在騰躍上升,光芒璀璨,最終落在一名頂天立地的金人身軀之上。
這金人通體呈現出明金之色,庚金之氣噴薄,身披銅甲,在其胸前又有一道極為不凡的金烏之形。
此烏通體為黃金之色,三瞳,六翼,拖曳日光,在其六翼覆蓋之下是無數跪拜、謁求的神明。
大夏金人!
甚至這金人此時的氣機極為圓滿,毫無損傷,遠遠超過了提鋒、樓觀的珍藏,也僅有多寶道統的金人能比一比。
赫然是太真道統的珍藏,自古夏時代一直流傳下來的至寶。
此時在這金人的肩上則站著一高瘦男子,氣態沉穩,著一襲明金法袍,腰佩玄令,上書【白華恭日】。
他盯著北邊狼山的巨大法相,時至今日,在此鎮壓的也不過是那位惡土的三分之一罷了。
可即便如此,這位大菩薩的手段也死死阻住了離軍北上的步伐,【噉悴淨土】中坐落的是往生法道的諸多金剛菩提,行孳孽之道,將這方圓萬的大地都化作了活物。
“準備好了?”
他語氣平穩,好似在說一件極尋常的事情,可自那金人之首中卻傳來一道略帶怒火的聲音。
“何時都可,請師兄下令!”
這聲音如同一條受傷潛居的鉤蛇,暗懷烈毒,此時展露出獠牙來,要朝著昔日的仇敵狠狠咬上一口。
正是萬金。
“祭劍。”
在金人肩頭微如塵埃的萬空驟然開口,身形散去,於此同時自軍營大陣之中衝出一線璀璨至極的庚金光彩,鱗甲怒張,白虹貫天。
金鱗如怒龍般落於這尊金人手上,使其氣勢一寸寸攀升高漲,越發逼近圓滿之境,白骨如山,血流成河,神通運轉,剿除不敬。
【金受礪】,【伐不敬】,【斂西商】這三道神通融於金軀,似乎徹底喚醒了這尊古老的金人。
龐大高巍的金軀之上不斷有色彩明亮起來,最終那金人的一對煌煌金瞳睜開,胸甲之上的金烏振翅欲飛,有壓服神道,驅散萬邪之威。
古代的太陽被稱為第一神道主,諸神敬仰,萬邪避退,而這一尊由【太白廟】鑄造的【參商冶神金人】便是古代金烏第五子【神耀】所持。
十二金人,朱慈、皦陽各領其二,剩下的諸子每位得一,而金烏第五子正是古夏的太陽神主!
“我冶神命。”
萬金的聲音自這金人之中幽幽傳來,震動大地,有如神臨,使得那原本在蠕動孳變的土壤恢複正常。
“煞申其更!”
隨著這一聲落下,天地間卻驟然黑暗,在這尊金人和狼山之間顯出了一位少年,滾滾煞氣湧動不息,徹底覆蓋了這片大地。
此人眉眼冷峻,氣如淵海,神通圓滿的氣機隱隱生發,有大淵吞光,妖星動亂,旱魃為虐種種異象。
煞圓滿。
在那狼山之巔的寺廟內顯出一老者,肌膚枯瘦,眉眼平淡,身上披了一件青黃法衣,蘊土神通在他身旁變化,顯出朱豚、文鰩、青蝗種種異象,唯獨少了一道墳羊。
此人一身氣機已然是紫府後期,看向前方,沉聲說道:
“青蕪道統,季獲在此,奉惡土菩薩之命鎮守,你是何人!”
正是已經投遼的蘊土真人,也是青蕪道之主,昔日的蘊土高修。
“黑煞道統,絕夙台,【問屍】。”
這少年微微一笑,看向前方的那一道黃羊法相,隻道:
“惡土本尊不至,就派了這一道法相來坐鎮,加上這一幫土雞瓦狗,未免有些托大了。”
他的目光掃視而下,淡然地看向了那一位位威嚴神異的金剛菩提,未有一位釋修敢同其對視,甚至連那位紫府後期的季獲也不敢出言反駁。
黑煞乃是古魔大道之一,古代號稱【黑煞魔界】,傳下諸般道統,其中最為核心的就是這【絕夙台】,能一直追溯到那位【夙空】的傳承。
如此一位煞圓滿的人物,當然有資格蔑視在場的一切修士,而如今惡土大士的本尊不至,隻留法相和淨土在此,卻是有些難抵。
“前輩,無需同這些和尚多言,動手即可!”
萬金的聲音自後傳來,頗為敬重,又帶著幾分隱隱的怒氣,他先前正是被往生連同清崇做局,險些受殺。
如今也不得不住在這金人之軀內,實在憋屈。
問屍稍稍點頭,正欲出手,可前方卻有黃白色的光彩噴薄而出,無數道素色畫卷在天地之間舒展開來。
在那寺中走出一華服男子,眉眼俊秀,如畫中人,一襲玄黃色的華貴王袍,腰間佩著一柄金豪筆。
此人現身,周邊沉寂,一旁的季獲恭敬至極地退下。
“己土?”
問屍的眼神終於多了幾分凝重,看向對方。
那男子微微一笑,悠然說道:
“請。”
在他身上顯出浩蕩的己土光輝,神通變化,又有一抹輝煌至極的戊土光彩噴薄,社稷相會,天地震蕩。
四己一戊。
神通光彩衝天而起,煞噴薄,中土崩裂,又有秋月高懸,白虹貫空,不時有金剛隕落的華彩噴薄。
——
南都,帝宮。
“拓跋厥神通圓滿,擋住問屍大真人,掀起惡戰,還是太真出力,破了狼山。往生道有三尊金剛隕落,一位菩提受殺,同時.我大離軍中,太真的萬空真人受傷,張家的浣緣真人被打得僅剩真靈。”
“誰?”
“燕地張氏族主,修行忌木,前些年突破到了紫府中期,受了征調,卻被一道社稷之光給打殺了。”
殿下,一身白衣,文氣十足的男子正在講述戰報,聽得堂上的那位帝者略略點頭。
天黐對於這些沒有背景的紫府曆來都是不在意的,隨意掠過,繼續問道:
“禮山王何在,為何不出陣?”
“回稟陛下,親王正在閉關,修行最後一道神通。”
“不管如何,狼山既然已經拿下,中京道遲早是我大離的,之後擺在前麵的.便是元京之中的往生法道。”
天黐語氣淡然,繼續說道:
“傳孤旨意,讓嵐山王加快準備,務必在十二年之內攻下褻丘,待到之後兩線會合,攻破往生法道,便可直指盛京遼都。”
“陛下,倉促之間,恐怕難以準備好,諸家也需休養,傷勢恐怕都還未好.”
下方的謝括語氣之中隱有憂慮,繼續說道:
“還有南疆那邊,是否要加派人手?妖魔立國,聲勢浩大,又涉及那位金烏,若這些妖物從西南進犯”
“此事無需操心。”
天黐冷笑一聲,起身說道:
“至少在平定遼地之前,所謂的夏朝,不會出兵。遼土並非大敵,【樂欲】和【往生】也不蠢,豈會全心全意地為蕭氏賣命?等到這兩家在戰事中得了足夠的好處,自然就該散了。”
“既是如此,不如徐徐圖之,安排神道,逐步進軍。”
謝括開口,語氣沉凝,有幾分勸這位陛下體諒諸修的意思,畢竟樂欲魔土,往生法道,這兩家的紫府一級戰力幾乎大可隨意消耗,想要重拉起一支來十分簡單。
可大離的這些紫府神通都是一個個修行來的,是實打實的損耗,最好的法子自然是一點點啃下遼土,安排神道駐守,如此一來能將傷亡減輕不少。
“本朝等不及了。”
天黐語氣漸沉,看向下方謝括,隻道:
“那一道寅木之根已經快徹底死了,即便真君有意控製,可離火同廣木的糾纏即將迎來定局,隻有在這一場戰事之中將離火燒的更盛,才能應對日後變局。”
他朱色的瞳孔隱隱生光,似乎望向了海外,能窺見幾分流散的木氣。
謝括聞言,心中一頓,他自然明白這位帝家的意思,如今卻是不得不加快進度了,根本拖不得。
一旦那一株寅木之根徹底死絕,也就代表那位離火真君的最終一戰即將來了,必然是驚天動地。
‘早些平遼,才得安寧。’
謝括心中漸定,上方的帝王卻是讓他先行退下,前去送旨給那位嵐山王,讓其快些準備。
寶座之上,離火漸明。
這位大離如今的帝王陷入沉思,心中卻想起了聽來的讖言,身旁的朱紅離火凝如雀形。
‘【剛暴之子,篡奪君位,焚如,死如,棄如】,你才是僭主,我.唯有我才是帝王!借焚遼之功應對諸木,怎會讓你如願’
(本章完)